法国人用日记“烹制心灵鸡汤”
2017-12-27吕宪
本报驻法国特约记者 吕宪
“6月26日:我仍在等待出其不意的转机,好使我快速胜任生活之舟的船长使命。”“10月8日:学校真无聊,脑袋要炸了,幸好下午要和劳拉一起去花园玩儿她的新玩具。听说是她继母送的。”“9月21日:这跟预想完全背道而驰,我在故装无所谓吗?让别人察觉不到我的痛苦,这应该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以发现名人百姓最真实生活告白为目的,今年9月巴黎举办了首届法国日记节。这个由前法国广播电台台长、国家图书馆馆长让纳内发起的节日让人们在一个个精致或者泛黄的日记本上,读到了毫无虚构或谎言的人生情节。法国电视二台报道说,在21世纪的今天,法国仍有300多万“日记族”顶着数码狂潮的冲击孜孜不倦书写一个属于自己的纯手工创作。用字词记录下生活的欣喜、烦恼、人生大事或鸡毛蒜皮,仍是排名靠前的“法式生活艺术”。那么,现代法国人为何依然对写日记情有独钟?
人生写作启蒙
地铁上,公园里,度假中,《环球时报》记者的确偶遇过用笔书写的法国人(如图)。10岁年纪,突然的骚动、倾诉的欲望让人开始提笔耕耘一个秘密花园,日记就是不少法国人的人生写作启蒙。小学生蕾拉说:“我用日记记录和朋友的琐事,和他们吵架了我会写一点儿,吵完和好我也会写一点儿。”日记不光是孩童的随感,更是某些人一生之回忆。
27岁的诺艾米已写了24本日记,除去文字,还附有照片、车票、地图等实物。她说:“日记对我而言几乎是我会写字起,人生的全部存在”。当中有儿时的初恋:“杰瑞米上5年级,9岁,很帅也很可爱。我想他挺喜欢我的,我好激动”;少年期的叛逆:“我染了红头发,真的好酷,我要正式向家人宣布作一个朋克族(文字还配有一张表情叛逆的照片)”;以及刚步入职场的感触:“昨天忙晕了,上午和工程师会谈,下午指导大学生实验。但总的来说挺有趣的”。24本记录了她幸福、渴望以及奋斗目标的日记,就像一份未经任何修改的人生见证。这完全符合诺艾米写日记的初衷:“谁能准确想起8岁或11岁发生的某个故事?日记让我清晰回忆起人生中的重要事件。比起当下经过各种美图的自拍,日记是完全没有修图的记录,是照射我存在的忠实镜子。”
人生的幸福钥匙
除了记录回忆外,法国人也通过写日记来疏导情绪。58岁的加布里埃承认她的个人写作哲学就是:我痛故我在。她每次写日记都是有坏事发生。她会随手抓起一张纸片,一个超市小票或者翻开备忘录,在购物、理发的间隙将生活艰辛、家庭变故、工作压力以及所有难以向人倾诉的瞬间写下来。她说:“‘看到儿子提起旅行箱赴南方求学,空荡荡的房间让我在泪水化成的苦海里沉溺,每每读来,是日记帮我度过了30年来一次次人生危机。”加布里埃表示,写下痛苦可以让自己更坚强,“日记鸡汤”助她走出许多困境。“把生活的黑暗记录并封存起来,然后带上微笑重新启程。每每如此,我感到自己获得了重生。”
法英美合拍影片《单身日记》曾以风趣手法表现了主人公通过写下焦虑、疑问来成功解决问题。不过,写日记对健康产生积极影响已得到科学佐证。研究发现,比起讲话,人脑在写作时更容易控制感情波动,每天写日记就是给大脑做长期保健。法国《柯梦波丹》杂志倡议说,日记帮助我们卸下思想包袱,没有人会评判你怎么写或者写什么,每个成年人都应该拥有一把写日记的“幸福钥匙”。
没有任何功利性质的创作
位于法国东部的昂比略市被媒体称作“自传文学之城”,这里有一个收录了4000多本各类日记的独特档案馆,馆藏均由作者本人或其子女在其逝世后提供。每本日记经过馆员按年龄、性别、内容进行编号排列,一位同性恋者在上世纪50年代的生活记录,一个父母离异的单亲00后少年日记就被专家用来研究法国性观念发展及儿童心理学。比起受各种因素限制(时代、地点及受访者)的调查或采访,日记成为历史、社会学家开采不尽的“资源金矿”。
《一本属于自我的日记》一书作者勒热纳认为,人们在网络终端和社交网上发布的文字均有“避免让自己显得丑 陋或愚蠢”的加工。尽管它们时常戴着“个人、私密的面具”,但仍属面对社会舞台的“公开创作”,难以摆脱讨好读者的功利性质。而创作一本只给自己看的手写日记,无需任何奉承或者伪装。法国首届日记节向人们发出号召说:你已多久没有认真写一点东西?作为人类社会“最后一块自由表达的阵地”,日记绝对是这个时代弥足珍贵的创作。何不利用它来挣脱各种屏幕的枷锁,用笔为自己烹制一碗香浓的心灵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