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个性意识和自由创造精神
2017-12-26马忠
马忠
地处珠江三角洲北部的清远,是一座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城市,被一条名叫北江的河流滋养着。这里,既有丰厚的历史土壤和不绝如缕的文学传统,又有活力充沛的现当代文学创作。
近10年来,清远小说创作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出现了一批颇具潜力的青年小说作家。他们先后在《作品》《芳草》《都市》《文学界》《四川文学》《芙蓉》《广州文艺》《青年文学》等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30多篇,获得广泛好评。特别是青年作家叶清河、李衔夏两人的中篇同时入选2016年第3期《小说选刊》,在清远文坛上史无前例。《小说选刊》是中国作协主办的国内最具影响力的文学杂志之一,代表国内最高小说水准的文学选刊,被誉为“中国当代文学的晴雨表和风向标”。清远作家作品被《小说选刊》转载,标志着清远作家创作取得了一次重大突破。
通过检索2007年1月至2017年12月这10年来的清远作家作品,可以发现,清远作家在中短篇小说创作上已经具有相当强的实力,有的在全国已经崭露头角。那么,10年来,清远的小说创作究竟有哪些值得关注的作品和特点,他们语言的味道、叙述的姿态又有何不同呢?
聚焦当下与现实
关注现实,反映现实,是清远小说创作一贯的传统。近几年,80后作家叶清河在贴近现实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从2009年开始真正意义上小说创作的他,出道虽晚,但成就不俗。
短篇小说《月婆卖猪》,以月婆的儿子兴全为代表的年轻一代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乡村进城娶了城里的媳妇,并以城市作为生存的空间;以天财为代表的进城再返乡的坚守者则遭遇着来自家庭(天嫂)日趋严重的质疑和谩骂;以月婆、三婆为代表的年长者,在对乡村的眷恋和城市的恐惧中惶惶不安,在留乡与离乡之间难以抉择。一方面,她们不得不进城,因为她们的老伴死了,儿子进了城,乡村对她们来讲,只是照见自我孤独的伤心地。另一方面,她们找不到融入城市的方式,月婆不断地梦见儿媳桂珍经过她养的猪圈时掩着鼻子,梦见她吃饭前因为怕脏把碗和筷子用热水洗了一遍又一遍。在小说的最后,这种对城市的不安在三婆进城不久后就死掉和月婆无声的悲泣中达到顶点。2009年《,作品》杂志推出了粤北(清远、韶关)专号,叶清河的短篇小说《月婆卖猪》被选为头条。之后,他在多家省级以上刊物发表了中短篇小说,逐渐在小说界崭露头角。2012年,《作品》杂志推出广东青年作家“新实力”八家,叶清河以其在当时小说创作中的出色表现入选,杂志选发了他的作品小辑——含中篇小说《心灵秘史》、散文《一个人的精神族谱》、创作谈《除了写别无其他》,并配发了评价家胡磊的评论《身体叙事与民间记忆》。2015年,叶清河的中篇小说《地下》获得第二届全国青年产业工人文学大奖中篇小说奖。
如果说,月婆作为一个乡村人,在城乡的选择中天然地把乡村作為自己的归宿,那么,作为一个外来媳妇,春英的命运则更让人慨叹。在这篇小说《春英》中,叶清河把乡村对人性的压抑和改造写很深刻。春英20年前是一个在东莞流水线上的女工,她嫁给了四叔,也就告别城市进入了乡村。作为乡村的外来者,春英一开始对乡村是保持距离的,甚至不惮以离婚的方式来解除与乡村的关系,但是,她在乡村规则的改造之下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乡村人,并在对城市生活方式的恐慌中发疯了。春英的悲剧,在于她始终只能认同一个身份,要么成为乡村人,要么成为城市人,她无法在两者之间摇摆。因为她的爱已经给了乡村,那么,对城市,就只剩下怕了。在另外两篇乡村题材小说中,乡村进一步被剥去温情的面纱,成为人物丧命的场所。在《大姐的嫁衣》中,大姐作为饱受苦难的乡村人,在城市打工,经历了几段情感之后,最终作为不孕者回乡寻找偏方,却死于乡村的庸医之手。这实际上隐喻着乡村作为最后的故乡已经丧失了它的庇护性,故乡正在沦为异乡。在《德庆的遗言》中,打工多年的德庆得了尘肺病,只能回乡养病。他去探望城里的儿子,却发现儿子之前撒了谎,原来儿子在城里并没有房子,德庆去售楼处问,得知首付需要38万,德庆想起好友王贵之前被乡里水泥厂炸山的石头砸死,赔了32万。德庆于是给老婆留下38万的遗言,自己到水泥厂炸山的地方寻死,果真被石头砸得稀巴烂。小说的结尾,儿子雷星明白真相后主动放弃索赔,德庆的死,对乡村里来说,仿佛是“一场戏,戏终了,就散场了。”德庆试图把乡村人在城市的失落通过放弃自我的方式来寻得补偿,但事实并非如他所愿,乡村人在城市的失落和乡村人自我的失落叠合在一起,成为这篇小说最为悲怆的地方。
叶清河的乡村小说,以现实主义的苍凉,深刻地展现出当代乡村人的生存遭遇。被城市不断挤压,他们苦苦挣扎,去与留,怕与爱,成为他们两难的困境。他们遭遇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漂泊,并且,无法寻找到庇护之所。《心灵秘史》和《病》都以男性的生理疾病来隐喻当代“城市边缘人”挣扎着进入城市生活所产生的心灵异变和扭曲。城市并没有成为乡村人的避难所,相反,在城市中,人物经历着身体和灵魂的双重隐疾。叶清河把人物的现代苦闷描绘得如此真实,以致我们不得不对人物产生出“理解之同情”。这群边缘人在城市中挣扎浮沉,左右逢迎,溜须拍马,他们作为乡村人的淳朴底色早已在城市的淘洗中消失殆尽,小说中张客说:“你不信任身边任何的一个人,每天都好象生活在敌人当中,你得预防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暗箭……我的生活是那么的荒唐、混乱了。有时候,就是连我自己,好像也不认识自己了。”张连和张客,就像是一个面孔的孪生兄弟,他们投射的是城市强大的生存法则对乡村淳朴人性的摧毁,是身体的动荡和灵魂的失距,是在一个时代巨大的阴影下,小人物异化的心灵史。除了疾病和爱欲,叶清河也试图从底层苦难和庸常的生活对人的损耗来书写现代城市的荒诞。《地下》中的罗奇,走在大街上竟然一脚踩空就掉进了地下世界,成为了地下黑暗工厂里失去名字的流水线工人。在流水线上,罗奇时常会陷入意识模糊的噩梦,他感到苦闷,甚至试图自杀,他寻找出口,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出去,监管无处不在。《地下》揭示了底层工人是如何被庞大的社会机器收编并逐步异化为生产工具的。他们被抹灭了作为“人的属性”,成为了现代社群中被遮蔽、囚禁、损耗和遗忘的那一部分。甚至连他们最为壮烈地反抗——自杀,也只能成为花边新闻,被反复地消费。小说的荒诞在于,我们不存在一个真实的地下世界,但地下世界其实无处不在,正像流水线无处不在。endprint
叶清河最初的写作可划入乡土文学的范畴,个人的经验印记也较为明显。“近几年,他的创作在题材方面有大的扩展,目光也开始涉及城市领域,重视思想层面的探寻,手法也比以前更为多样。”“这种扩展和调整,在他,并不是十分容易——其实任何文学或思想上的探索都不容易。但他一路坚持了下来,以《地下》《衣人》等作品证明了这种努力并非徒劳。这些作品,也证明叶清河是一个能生长的作家,只要努力,就能不断突破自身的限制。”①
打开生存状态之门
在我有限的视野里,李衔夏小说写作势头旺盛,同时进行诗歌写作。
《旗煊》是李衔夏发表的第一部中篇,原发于《都市》2016年第2期,被《小说选刊》2016年第3期转载,获《都市》2015-2016双年佳作奖,并入选中国作家协会《小说选刊》2016中篇年选(漓江出版社)。《旗煊》讲述了一个关于“自由与情感”的故事。小说开篇,写一个青年作家与一个陌生女子在火车上的一次平常的搭讪,但不料这次搭讪竟成为他们一段别样的流浪人生的开端。在这里我们仿佛看到一架在跑道上蓄势待发的飞机,在经过短时间的滑行之后,便在跑道上腾起,并很快攀升至云端。这种灵动的写作手法大胆新颖,别出心裁,整篇故事情节的走向也似云中蛟龙,见首难见尾,令人无法捉摸。随着故事的深入,一个特立独行的女性形象渐渐清晰,她有着青春靓丽的外表,自由不羁的灵魂,她每天更换一个名字,她不使用任何现代化通讯手段,率性而为,身随心动,流浪的脚步踏遍山南海北。她虽与他结伴而行,可他们的关系却又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情侣。她游走在暗夜里,施展身体的魔法,操控着每一个想靠近她的男人,她对异性,对爱情,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她的许多言行也经常令人匪夷所思。在这段流浪的日子里,她带着他目睹了俗世生活中的种种爱恨情仇。但他们又不仅仅止于观望,而是深入其中,去感知,去理解。女主角的行事风格飘忽不定,时而冰一样冷,时而火一样烫,时而又似鬼魅般幻化无穷。但她却有情有义,为了朋友她愿意无私地出手相助,也曾因为见证了一段不渝的爱情而动容。但当她想努力回归那种正常人的生活,步入平淡的婚姻之际,却选择了逃离。她的离开像她的出现一样,还是在火车上,无影无踪,无迹可寻。而“我”似乎只是在火车上做了一场长长的梦而已。小说所有的情节都源于作者的想象,他也倾尽心力,将所有关于自由的想象都赋予这个女子,他像皮格马利翁一样精心地塑造着她,让我们得以欣赏得到一尊脱俗的自由女神之像。这个人物形象,必将长久地留存在每一个读者心目中,并长久地绽放出独属于她的光芒。
李衔夏的另一个中篇小说《人类灵魂工程师》,发于《都市》2017年第1期,被《小说选刊》2017年第2期轉载。故事草蛇灰线断续接引,叙事杂糅议论,一边告诉读者是虚构一边打通现实与虚构的界域,魔幻和象征交叠的结尾……作品的写法具有诡谲的不规则性,难以归入某种流派,但读起来也不觉得笔法莽撞。或许我们可以暂时退一步,将其指认在一个更为广阔的范畴中,视其为一种资料:记录写作者生活样貌的资料,一张标注李述魂、李红兵思想、人情、人性状态的晴雨表。“人类灵魂工程师”是对作家的最高褒奖,然而,和这一称号匹配的作家凤毛麟角。写作者李述魂、李红兵充其量只能算作家,“人类灵魂工程师”这样的称号和使命他们难以理解和负载。
作为清远目前最年轻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李衔夏的尝试是大胆的,也是成功的。我们看到,他既有能力书写现实,也有能力描绘超越于现实之上的理想。用评论家的话说,诗人小说在某种意义上,和具备诗性修养的小说家的作品,有类似的可能的文学空间,作品所传达出的意思和意义,作品人物所承担的隐性义务,这种义务对当代意义和历史意义所要进行的悠然彰显,对文学精神的找寻,对文学中有可能出现的哲学延伸,对诗化哲学的融会,对存在和荒诞的态度和标准,极有可能得到更充分的表达与呈现。从2010年10月获《小说选刊》第一届全国小说笔会征文三等奖,受邀参加第一届全国小说笔会;《小说选刊》2011年增刊(小说笔会专号)发表《人类沉默史》5000字故事梗概,《小说林》2015年第2期发表短篇小说《真空》,《山东文学》上半月刊2015年第9期发表短篇小说《加缪的人间》,《延河》下半月2014年第9期发表短篇小说《酒店没有酒》(配发照片、创作谈、评论文章),《四川文学》2014年11月中旬刊发表小小说《光盘行动》,《都市》2016年第2期发表中篇小说《旗煊》(头题刊发),《小说选刊》2016年第3期选载中篇小说《旗煊》(封面推介、卷首语整段褒评),《阳光》2016年第3期发表中篇小说《留鸟》(头题刊发),《延河》下半月刊2016年第3期发表短篇小说《寻我启事》,《都市》2016年第4期发表短篇小说《我跟你说他》(包揽头题栏目),《都市》2016年第4期发表中篇小说《心墓》(包揽头题栏目),《江河文学》2016年第3期发表短篇小说《昏礼》,《都市》2017年第1期发表中篇小说《人类灵魂工程师》,《小说选刊》2017年第2期转载中篇小说《人类灵魂工程师》,《芙蓉》2017年第5期发表中篇小说《年轮水波荡漾》……
2017年1月,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36万字长篇小说《人类沉默史》,可以看出这位青年诗人小说家对题材的选择总是出其不意。
这些作品,更多的指向是李衔夏对他们这代人的精神疑难进行的思考,他用文字给读者打开了一扇独特的门——一扇揭示当代人另一面生存状态的门,一扇惊心动魄和全陌生的通向残酷精神世界的门。在这扇门里,他奋不顾身的追寻着他所热爱的一切——爱情、自由,这种激烈和昂扬的情绪带给李衔夏的作品以及他本人一种无穷的魅力。用他自己的话说:先把自己写爽了!
寻找失落的主体和故乡
在清远小说新生力量里,除了前面谈到的两位青年作家是土生土长的清远人,还有一些是新清远人。比如来自广西贺州的邹业本和四川巴中的向明伟。由于特殊的经历,他们的小说,或多或少都与“漂泊”“乡愁”有关。endprint
1987出生的邹业本曾在《四川文学》《广州文艺》《青年作家》等刊物发表作品,出版有长篇小说《寂静村庄》《那片松林》以及《漂泊诗稿》等。邹业本的小说不以故事取胜,但凭靠对外在世界和个人心灵的敏锐体察和感悟,细细密密地串起了一串串梦想的文字珠链,便营造出了一个个五光十色、美轮美奂的奇景,他的作品里透出飞扬的想象和透明的忧伤。邹业本的长篇小说《寂静村庄》以大学生活为题材。主人公钟山是个有理想、有追求,并深得老师宠爱、同学敬慕的青年学子,一个奋发有为的文学青年。作为“校园明星”,他的才华,无疑吸引了文学社里一群喜爱文学的青年学子,并使他成为大家倾慕的对象,也因此赢得了师妹文婧的爱情。然而,“少年成名”的他,面对浮躁的社会,以及市电台年轻漂亮的美女主持人许小蝶,他终于把持不住心性,陷入情与欲的痛苦抉择,泥足深陷,难以自拔……小说中另一女主角文婧对钟山的爱,痴迷得近乎盲目。她为钟山献出了一切……最后,当她得知“她的钟山”,却倒在了许小蝶的怀里,终于,在一天夜里,她选择了从教学楼六楼上跳下来,结束了这痛苦的一切。文婧的死,对钟山和许小蝶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承受不了这份“生命之重”,小蝶最后选择辞职,逃离这个南方小城,躲到了另一个遥远的北方城市里,并从此与钟山断了联系。而钟山呢?同样因为承受不了内心巨大的痛苦和谴责,尚未完成学业,就匆匆离开大学校园,离开小城,到西藏的一个寺庙里,扫了半年地,然后又四处流浪漂泊,并最终在粤北一个偏僻的山村小学里,暂时找到了一个栖身之地,并希望“在这与世隔绝的寂静村庄,开始他的另一种生活”“他要埋葬自己的青春,要在漂泊中寻回自己的灵魂。从此,不再轻佻,不再浮躁,不再困惑与迷茫……”在这部长篇小说中,作者没有卖弄玄虚的情节,没有生涩的语句和参差的段落。他更像一个善于讲述故事的老者,娓娓道来,不紧不慢,亲切生动。人物之间的关系清晰、单纯、主人公的心境亦是可触可感。尤其是关于爱情的情节,非常细腻鲜活,人物之间的互动,情绪的抒发,氛围的营造都几乎跃然眼前,让人简直看到作者自己的身影。无论作者是否真实体验过主人公“钟山”的人生历程,他在这样的抒写里一定寄托了自己对人生与爱情的向往和思考。因此笔墨包含情感,才可将细节描摹得如同生活的底片。在小说的最后,主人公远离了俗尘凡世,向着寂静的山林和谷地去寻找他灵魂幸福的归宿,我想这正是渗透了作者对世俗的厌倦与对人生的透彻领悟。总体上,是一部“精神走向”的作品,其价值更多的在于“个人性”与“灵魂性”。
而出生于70年代末的向明伟多年来则把视线聚焦在乡村生活的不变与变化上,他善于在人们习以为常的题材中发掘新意。这在很大程度上跟向明伟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熟悉农村,对农村生活情有独钟有关。向明伟的小说,让我们很自然地想起近几年文学批评家孟繁华提出的一个概念——乡村文明的崩溃。他对当下文学的疑虑或焦虑,或许隐含了对文学“轰动”或“突变”还怀有期待。孟繁华认为,乡村文明的崩溃已是不争的事实。不仅维系乡村文明的文化已经土崩瓦解,更重要的是乡村文明的载体也逐渐转向了城市。这是现代性的必然结果,也是历史合目的性发展的要求。从某种意义上说,现代化就是城市化。但城市化是不是就一定要剿灭乡村文化,这是需要讨论的。向明伟之所以还对乡土文学怀有期待,一方面乡土文学是最发达、最成熟的文学样式,另一方面,乡村文明崩溃了,但对乡土中国的书写远远没有结束。正是基于这样一种认识,向明伟在其创造的短篇小说艺术世界里,为读者讲述了一个又一个精彩的农村故事,塑造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农村人物,描绘了一幅又一幅灵动的农村画面。通过他发表在《青年作家》《四川文学》《短篇小说》《作品》等报刊的《翠村的风花雪月》《回乡之路》《一只飞鸟的影子》《小园秘史》《迷途》等短篇,我们不难看出,向明伟的小说里有怀旧主义,传统精神,细腻温婉,文风保守却不乏锐意求新。他在小说题材上,显现出对乡村生活、城乡发展的观察与把握,他所选择的叙事审美策略,也体现出作为“70后”这一代人的精神追求。其翠村系列小说就是一组非常有意思的存在:翠村的名字是虚的,但存在形态却是“文学的”。以此为标本观察中国农村的生存样态与人文景观,进入读懂中国社会形态的另一扇门。向明伟以短篇小说《白月光》获得第二届全国青年产业工人文学大奖新人奖。这篇7000多字的短篇小说,写了一个打工男孩回乡探望患上“梦游症”的父亲的故事。这篇小说使用了第二人称。事实上,好的第二人称小说是不能随便换掉的,那也就证明作者使用的角度很成功,和小说的各种元素融为了一个整体——这篇小说中的“你”显得很结实,不可以随便换成第三人称或第一人称。作者借用“你”来拉近读者的距离,让读者对小说要表达的主题——关于留守老人的社会问题感同身受。“虽然故事简单,但行文从容,描写细腻,感情深沉,引人入胜。作者笔下的农村,寂静而优美,作者笔下的一对父子感情,复杂而感人。小说虽然篇幅有限,但寓意无穷,入木三分。其实,作者笔下的父亲,可以看作是这个时代所有打工者的故乡,甚至可以看成是这个时代所有的失去了故乡的中国人的故乡。”②
独立的与自由的个性
綜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他们这一代作家可谓文学功力坚实,创作力风格各异,经过多年的文学实践,已经支撑起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呈现出以下特点:
一是七零后、八零后小说作者渐露头角,从作品的数量与质量两个方面考量,都比以前年度有较大提升,他们的作品也引起国内一些重点文学期刊的关注;
二是表现手法多样,既有现实主义的,也有先锋派叙事,改变了清远小说作家一直以来以现实主义手法见长的文学生态;
三是题材的多样性,以往清远作家多将目光投向乡土文学,但这10年来的小说作品中,反倒是城市题材占据上风,这也反映了清远作家在关注时代、关注生活上视角的一些转变;
四是在文体上中篇小说的成就要高于短篇小说,不难发现,近几年清远作家作品被选刊选载并引起反响的多是中篇小说,相对来说,短篇小说创作显得较弱。
从清远新一代青年小说作家身上,可以发掘出这么几个共性:
第一,他们是以长篇小说的要求来写中短篇,篇幅容量的长短只是外在形式,艺术只承认质量,只承认对人心灵的震撼力度。这样的文学理念似乎已经普及到了他们这新一代作家,他们已经打破了唯长篇小说迷信论,回归文学的本质。
第二,他们的写作彻底改变了前代作家单一乡土(村)题材的写作面貌,他们的写作具有更为宽广的题材和意识。比如叶清河就创作过《月婆卖猪》等不少乡村题材的小说和散文,但他也有《保安五段》等一类工业题材的、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描写底层人群的城市寓言式的现实主义作品。
第三,他们能力全面,而风格各异。比如李衔夏是从异域题材作为切入而进入深度的文学性艺术性精神世界,而叶清河更关注现实,是一种切近现实的社会人文关怀,更切近生活常态。邹业本的小说多显出一种智慧的思想,多现代气息,而向明伟的小说多呈现出一种传统的纯朴的生活审美热情。
总之,清远小说创作无论是关注当前现实生活的重大主题,还是叙述纷繁无序的现代性现象,重述历史的集体记忆,都表现出作家们对现实的敏感与热情,对当代人困境的独特把握,对历史的思考与拷问。如果单从创作面的宽广度上,我认为他们这些清远新一代青年作家都胜过前一代作家,同时,他们具备强烈的个性主体意识,自由创造精神,和热爱文学热爱生活的朝气。这些可贵的艺术品质让我们对清远的小说创作充满了信心。
当然,清远的青年小说创作力量还相对单薄,也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比如开掘的深度,现实很复杂、人性很复杂,怎么揭穿伪装,贴近本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精神的硬度。因为小说的助推剂就是精神,精神能引领小说飞翔,只有精神的强悍,小说才丰满。
河流,终究要流向大海。对于北江滋养下的新一代清远青年作家,完全有理由相信清远作家会创作出更多更优秀的中短篇小说,因为——“将来有将来”。
注释:
①谢有顺、李德南:《主持人语》,《创作与评论》,2017年1月上半月刊。
②转引自马也:《清远3位作家获第二届全国青年产业工人文学大奖》,清远市文艺网,2014年10月20日。
(作者单位:清远市委宣传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