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在日本泡温泉

沐兰

周末和闺蜜终于来了场向往已久的“红叶温泉”之旅。我们从东京出发，经过3个小时的车程到达了某著名景区的“红叶谷”，见到了久违的排着长龙的旅游大巴和停满了私家车的停车场。走进红叶谷，两旁都是挂满了红叶的枫树，边走边欣赏赞叹，却在10分钟后戛然而止——红叶谷走完了。我俩面面相觑：不会吧，这就结束了？反复看手里的地图，才发现真的已经参观完了。梦想中的漫山红遍层林尽染呢？这是什么红叶谷？红叶沟还差不多。我正想骂景区骗人，结果看到人家特别骄傲又诚实地在所有景区介绍里明确说了“我们有两百多棵枫树”。哎，让红叶谷这个名字给骗了。可是看看周围日本人兴奋地在一棵棵枫树下徜徉，我才意识到在风景问题上，真的不能以中国的大山大水来期待日本的风景。

幸好，入住的温泉酒店完全值回了这3个小时的车程。晚上泡在温泉里，抬头看到冬夜里格外清朗的夜空中明亮的星星。泡得暖洋洋、懒洋洋，倒头一觉睡到天亮。穿着酒店的浴衣晃去吃早饭，在浴衣里架起二郎腿，结果洗完温泉皮肤太滑溜，右腿从左腿的膝盖上滑了下去。我心里那个美滋滋呀，日本的温泉诚不我欺也！

在日本，酒店不能随便称自己提供“温泉”。日本早在上世纪70年代就通过了《温泉法》，只有天然水源在25摄氏度以上且水中19种矿物质的含量达标才能称为“温泉”。要经营温泉旅馆，必须持有官方鉴定的《温泉分析书》，还有获得温泉水源土地使用许可、温泉水源使用许可和温泉使用许可。2000年初又进一步修改了法案，更加严格地监管冒充温泉水的问题，甚至不允许增加任何“入浴剂”等添加成分，否则即是违反了法律。

因此，在日本订酒店时，会有“温泉”和“风吕”两种，其差异就是温泉必须是合法认定并开采使用的天然温泉水，而风吕则是人工热水的“温泉”。如此严格的控制之下，日本的温泉让人格外安心。

最奢侈的泡法，自然就是入住温泉酒店。各种档次都有，最高档的温泉酒店是房间里就有温泉池，想怎么泡就怎么泡，泡在温泉里喝酒吃东西看风景。有一年中秋，我去九州岛旅游，在房间里泡着温泉，看着窗外山峰剪影，一轮明月从山腰渐渐爬上山顶，喝两口小酒，此情此景毕生难忘。这样的温泉酒店样样都好，就是价钱可不便宜。不过温泉不在自己房间也没什么不方便，风景反而更漂亮。我泡在温泉里看过大海，看过日出，看过松林，看过瀑布。赶上好时段，整个大温泉池子里也没别人，跟自己包场也差不多了。只是在公共温泉里绝对不能饮食。不过没关系，泡好温泉可以舒服安心地享受温泉酒店的另一大特色——美食！

日本温泉酒店的地道住法是“一泊二食”，就是住一晚上，加一早一晚两顿饭。越高级的温泉酒店料理餐食就更细心，而且大量采用当地特产的食材，让这种独此一家的美味也成为吸引客人的重要因素。就连早饭也是一轮又一轮地用各种精美的小碟小盘子送上琳琅满目的美食，更别提晚餐有多丰盛了。精于生意之道的温泉酒店还会把游客在早晚餐吃过的泡菜、酱料等自制美食单独售卖。因为亲口品尝了味道，往往销量相当不错。

一般来说，完整地享受日本温泉酒店的流程如下：大概3点入住，换上酒店提供的浴衣——就是简易版的和服，是可以在酒店范围内穿着随意走动的服装，宽松舒适。先在酒店里欣赏一下园林和美景，然后再去温泉里泡一泡。泡好之后回房间喝喝茶，清空肚子迎接晚上的大餐。最好早点开始吃，这样到晚上可以放开肚子美餐一顿。餐后在房间里聊天玩电脑，消消食就要去好好泡温泉。泡好温泉，日本人喜欢来一罐冰啤酒，而我的爱好和美食秘诀是，买一瓶当地的冰牛奶。

或许因为有温泉的地方就有山，有山就有好牧场，有好牧场就有好牛奶。这种新鲜的当地牛奶因为产量有限，并不会进入常规的超市等零售渠道。但是泡好温泉出来的自动售卖机里一般都有当地的鲜牛奶，一定要尝尝。泡得热乎乎，略有些口渴，来一瓶冰牛奶，和朋友瘫在房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进入梦乡，第二天又有一顿丰盛的早餐。不要忘了早上也要去泡泡温泉。倒不是为了把住酒店的钱花到最大价值，而是一般酒店会在早晚对调男女温泉池，所以早上和晚上看到的风景是不一样的哦。也正是为了体验不同的温泉风景和美食，日本人一般只在一家温泉酒店住一天，第二天便会挑选新的温泉酒店。

当然，这样一套完整的温泉酒店体验既花时间，又花费不菲。于是相应地产生了“素泊”—温泉酒店不提供餐饮，只是住宿一晚。还有“日归温泉”就是压根不住酒店，在温泉泡一泡就离开。我就非常羡慕住在温泉地附近的居民，几百元日币就可以舒服地泡上温泉，然后回家吃饭。遗憾的是，整个东京市内好像都没有温泉。相应的，大阪和京都的城区里也没有温泉。应该是因为在都市圈内开采天然温泉的成本实在太高了。所以每次去泡温泉，都安排成一次旅行，安心住在酒店，享受特色美食，在周围转转看风景买土特产，都挺有趣。

不过要说日本温泉和国内最大的不同，就是日本温泉要脱光了泡。什么都不能穿，什么都不能带进温泉池。我们经常看到的图片是日本人頂着毛巾泡温泉，我问日本朋友为什么头上要顶一块毛巾，日本朋友解释说， 泡温泉很热，需要毛巾擦擦脸上的汗，但是毛巾是不可以泡到温泉水里，也不能一直用手举着，所以顶在头上最方便。

也正是因为日本温泉是脱光光了再泡，所以泡温泉之前都有很大的洗澡区域。必须洗得干干净净才能去泡温泉。有意思的是，日本都是坐着洗澡。没有任何隔断，大家排排坐，一人一个小板凳，对着一面镜子和一个花洒，认认真真地洗。为什么要坐着洗澡呢？这个问题我也请教了日本朋友，除了照顾老人的体力，避免大家洗澡时面面相觑的尴尬，最重要的原因是站着洗的话，水喷洒到地上会溅到周围的人，不够洁净。这也提醒了我们，即使是坐着洗澡，也要非常小心不要有溅起的水喷洒到周围。否则的话，小心周围日本人冲你翻大大的白眼，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一条有意思的规矩就是有刺身的人不能泡温泉。因为大家脱光了泡在温泉里，有没有刺身一览无余。这条规矩是源于以前日本的黑社会都纹身，渐渐地在日本有纹身就等于参加了黑社会。温泉不敢直接说不允许黑社会入内，只能委婉地要求有刺身的人不能入内。不过现在游客多的酒店也接受了“时尚刺身”，会贴心地准备类似创可贴的胶布，供客人遮住刺身。当然，刺身面积太大还是会被婉拒，最好就多破费银子住自带温泉池的房间，这样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泡了。

至于大家传言的日本温泉是男女共浴，什么只拉一根绳子区分男女区域，那都是很古老很古老的事情了。现在温泉酒店都是严格地区分了“男汤”和“女汤”。偶尔有一些酒店为了迁就风景，比如瀑布下只有一个温泉池，无法区分男女的时候，酒店会在预定的时候就提醒客人携带泳衣。不过我有一位朋友，大概30年前特意找到了为数不多的男女共浴的温泉，开开心心地泡了下去，结果发现周围都是牙都快掉光的老人家，笑眯眯地像看天外来客一样仔仔细细地打量他这唯一的年轻人，没过几分钟他就尴尬得落荒而逃了。所以，在日本泡温泉，就好好享受货真价实的温泉水，欣赏美景和美食，至于男女共浴的大好春光还是别奢望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