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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石窟大同,不大同

2017-12-26撰文方凤燕

厦门航空 2017年12期
关键词:云冈云冈石窟石窟

撰文_方凤燕

冈石窟大同,不大同

撰文_方凤燕

新与旧,古与今,如此自然地在此相互碰撞却又并行不悖,不经意间便将云冈与她的悠悠过往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

新与旧

“现在是淡季。”

出租车师傅像是深谙我心思似的说出这句话,说话的时候,他目不斜视,仍稳稳地开车。我忽然就笑了。师傅是土生土长的大同人,那声音很有特点,就像嗓子里蹲了十几个抽烟的老头。但我笑却不是因为他的声音,而是他说的这句话。自从踏上山西的土地,从太原到大同,所到之处,所遇之人都约好了似的对我们说出这句话。

云冈石窟主要洞窟和窟前木结构建筑(第5、6、7窟)均保存完好,星空下,依然是千年前的旷世与稀声图片提供_视觉中国图片提供_云冈石窟研究院

通往云冈景区的旅游公路平整通畅,我不再左顾右盼,开始专注面前的景致。到底还是要感谢这样清冷的淡季,使得前往云冈的游人和车辆寥寥无几。我心下暗喜,稀少的人烟正好免去了不必要的嘈杂喧嚣,到时可以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安安静静地欣赏那石窟瑰宝。

从大同市区至云冈,不过30分钟车程,一路聊着,就到了。下了出租车,同伴像只小狗儿一样嗅着鼻子:“嗯,就是这个味儿!”自小在北方长大的他,嗅到空气中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激动得仿佛回到了家乡。与传说中的煤灰和烟尘齐飞的境况不同,这个冬日清晨我看到的只是天净风轻,云冈的上空已不见漂浮的煤尘。

景区规划者似乎也并不急于让我们立时和石窟面对面。就像下馆子吃饭,主食上来之前,总会先来几道开胃小菜,铺垫一下。在和石窟亲密接触之前,我们最先认识的是石窟的开创者——昙曜。因为淡季,“马识善人”广场人迹寥寥,矗立的昙曜雕像越发显得清风傲骨,他目视前方,看着千年之后的来访者,听着游人对他的名字读出不同的发音,眉头轻舒,露出云淡风轻的微笑。

接着就是一系列仿北魏建筑群,这其中,灵岩寺是一个值得驻足停留的地方,寺院一侧配殿悬挂着两块匾额,一块上书“天高云淡”,一块上书“山净尘清”,叫人感慨。如今云冈很少再刮黑色的风暴,这也算是心愿得偿了吧。另一处人工湖上,一座水殿宛如一只巨大的老龟浮游在湖心,令人眼前一亮。这地儿名字叫作山堂水殿,大约是要重现当年郦道元在《水经注》里描述的“山堂水殿、烟寺相望”的胜景,只是冬日里湖水低浅,万物凋敝,幸而有几丛裸露的芦苇在风中摇曳,让我无处安放的目光有了聚焦的方向。

眼睛追逐着几只戏水的鸭子来来回回,心下也没停止思索,这么大面积的人工湖,而且离石窟这么近,会不会对石窟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呢?经过讲解员一番解释,我与许多人一样,打消了忧虑。云冈石窟所在的武周山岩体虽然脆弱,最怕水,但是这要结合周边的大环境来看。大同干燥的气候致使云冈石窟风化严重,有了人工湖后,这里将会形成一个空气相对湿润的局部小环境,如此可以大大减缓石窟的风化速度。

与时俱进,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云冈景区显然深谙这个道理,除了大片仿北魏建筑群,这里还陆续新建了北魏文化陈列馆、演艺中心以及仿古商业街,以弥补过去游人来云冈只能下车看佛的缺憾。

今天的云冈,除了石窟,剩下的全都是新的,却并不妨碍这里佛光依旧倾城。

云冈石窟依武周山开凿,东西绵延1公里,存有主要洞窟45个,大小窟龛254个,为中国规模最大的古代石窟群之一

古与今

有人说秋天是云冈石窟最好的季节。绿里裹着黄,黄里透着灰,凌利中透着夏的暖意,秋的微凉,衬着一排排整齐的石窟和粗犷的雕像,就像一幅暖色调油画。

我没有在秋天去过云冈,我不清楚那是怎样一种让人难忘的色彩,我只知道当我站在百曲长桥上远眺武周山时,我确定,冬天才是真正属于云冈的色调。人们往往被冬的寒冷所困,被红绿凋敝所限,忽略了大地基底色的绽放。在我看来,在冬天,这里的一切才刚刚好,一片蓝天,几朵白云,一缕阳光,几棵枯木,无须过多地渲染,自然的玄机和历史的气韵就扑面而来,浑厚古拙,那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庄重典朴。

还未近前,我已被它的气势所震慑。武周山其实并不磅礴,也不巍峨,它是晋北那种最常见的山,不高,但苍凉辽阔。远看一片灰黄,近看却别有洞天——石窟依山开凿,坐北朝南,东西绵延,密密麻麻的大小石窟,错落有致地镶嵌在灰色的半山腰上,阳光的空隙里,鸽群在石窟间盘桓飞跃。没有浓墨重彩,却一下子就攫取了你的心神。

讲解员开始讲述石窟的前世今生,语音的碎片在我脑海里串联起一段段历史往事。历史上的大同叫平城,历朝历代都是边关重镇。1600年前,一个叫作鲜卑的民族,统治了这片土地,并在此建立了北魏王朝,平城从此改头换面,活跃在历史舞台上。一起活跃的,还有佛教。在中国古代北方地区,佛教始终与政治关系紧密。几经沉浮,最后在高僧昙曜的主持下,鲜卑民族创造了云冈石窟这样一座艺术宝库,向世界昭告自己的存在,并以一种不易磨灭的方式流传至今,与敦煌莫高窟、

回首来时路,走过的是1600年的岁月沧桑

洛阳龙门石窟、天水麦积山石窟一起,并称中国四大石窟。如果要说云冈石窟与其他三大石窟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完成于一个朝代和一个民族,代表了鲜卑拓跋氏建立的北魏王朝。70余年的开凿历史,5万9千余尊造像,从最初的皇家主持修建到最后的平民自发参与雕佛,壮阔的雕刻艺术背后是更精彩的一段波澜起伏的王朝历史。一支兴起于大兴安岭并崛起于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却创造了中国佛教艺术第一个巅峰时期的经典之作,太不可思议。

第12窟是云冈石窟中艺术氛围最浓的一个窟,佛陀含笑、莲花盛开、飞天起舞、伎乐弹奏,共同组成一个宏大的乐舞殿堂

行走在云冈石窟,除了不可思议,还有猝不及防。很多时候目光沿着路的方向看过去,一尊大佛就那么突然地出现了。那场景非常有冲击力,想象一下,蓦然回首,前路光明处,佛在等你。比如我,走到第20窟最著名的露天大佛前面时,一抬头看到高约14米的大佛近在眼前,毫无心理准备的我有些腿软,一个踉跄,被同伴搀了一把,才避免跪了下去。云冈石窟的旷野之美,视觉艺术之震撼,纵然多次出现在书本和荧屏上,却无法比拟你亲身面对它的一瞬。

在寂寥的石窟里,大佛和菩萨们或立或坐,面容端详,慈悲地注视着信众和游人。我不懂佛,但我似乎能看到这一尊尊佛像所寄托的祈念,这祈念绵延了千年,还会继续绵延下去。一处不知名的洞窟里,一只鸽子从佛前的洞口飞进来,停在佛像的肩头,仰望过去,就像与佛对话的使者,被佛像慈爱地注视着。如果鸽子能说话,我很想问问它,停在佛的指尖是什么感觉?坐在佛像肩头,是不是就可以和佛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可惜,这是一尊残缺的佛像,佛像的手臂和指尖都已被风化,被剥蚀,佛像身上也残留着斑驳的划痕。旁边另一尊略小一些的佛像,头部已不知去向,只剩一具残破的身体,继续数着时间,独立品咂斗转星移的寂寞。

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责怪的大概就是时间吧,时间赋予佛像价值,也赋予它遍体伤痕。在漫长的岁月中,人为的破坏,风雨的剥蚀,使当初不朽的初衷都变成了虚幻的梦想。世上大概没有不朽的佛身,只有不朽的信仰。这一点,也许没人比曾一手开创石窟的昙曜更能懂得。活着的时候,雕凿佛像是他和一些人的信仰,故去后,他成了另一些人的信仰。这信仰在一开始扭转了历史的走向,在历经1600年的代际传承后,则迎来了云冈的新生。

古老的内核,崭新的面貌,新与旧,古与今,如此自然地在此相互碰撞却又并行不悖,不经意间便将云冈与她的悠悠过往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信仰不朽,佛心永恒。

“二佛并坐”的造像手法作为一种可为人们接受的语言符号,传达出当时历史时期的精神趋向和艺术水平

面貌圆润、肌肉丰满、花冠精细、衣纹流畅的各式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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