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果，大唐第一密宗祖师

马明博

惠果（746年—805年）：唐代密宗著名高僧，密教付法第七祖。历任代宗、德宗、顺宗三朝国师，备受崇敬，弟子遍及海内外。

跟其他宗派相比，汉传佛教中的密宗，传入最晚，且以神秘著称。唐玄宗开元年间，天竺僧人善无畏、金刚智、不空等先后来到长安（史称“开元三大士”），传播秘密佛教，翻译相关经典，密宗随之出现，史称“唐密”。

密宗以强烈的形式感——繁琐的仪轨、神秘的咒语、多样的手姿，引起众多佛教信徒的兴趣，长安僧人惠果就是其中之一。他修学了“开元三大士”的完整密法，成为唐代宗的“国师”，声名远扬，并对日本来唐求学的僧人空海倾瓶相授，将密宗远播海外。

“开元三大士”

佛教在印度发展1000多年后，婆罗门教中最具神秘色彩的湿婆派兴起，对佛教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佛教在衰落与边缘化的同时，迅速密教化。

密教，即秘而不宣之教，又称怛（音同“达”）特罗佛教。怛特罗是印度本土文化，重神秘体验，7世纪时，印度佛教大量吸收怛特罗文化，进入秘密佛教阶段，在传承经典的同时，重视手印、咒语、观想及行法仪轨，与传统的大乘佛教迥然相异。据佛经记载，佛陀本人反对咒术、神通等神秘元素进入佛教；但在早期佛典中，佛陀又允许在禳灾、祛病、防护时使用咒语，作为弘法手段。

印度的秘密佛教，以追求即身成佛为目标，以身（结手印）、口（诵咒语）、心（观想佛菩萨）“三密相应”为修行方法。其中可分为两个部派：一是胎藏部，以《大日经》为中心，主张“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本，方便为究竟”；一是金刚部，以《金刚顶经》为中心，主张“自性清净，贪嗔痴亦清净，平等无二”，其以贪欲为方便成就菩萨大乐的思想，后来泛滥为性力崇拜。

在三国时期，密宗就已传入中国，来自印度和西域的许多僧人，都精于咒术与密法仪轨。然而，完整的密宗思想在中国弘传，并进而形成新的佛教宗派，则始于唐代的“开元三大士”，即印度僧人善无畏、金刚智、不空。

開元四年（716年），中天竺僧人善无畏来到长安。据说，唐玄宗曾在梦中见过善无畏，醒来后命人按其描述为之画像，等见到善无畏本人，发现其与画像几乎完全一致，大为吃惊。玄宗命善无畏在皇族中传播密法，并请他翻译了胎藏部的根本经典《大日经》。

3年后，同样来自中天竺的僧人金刚智也来到了长安。当时正逢大旱，玄宗命金刚智祈雨，屡有成效，传为神奇。在玄宗支持下，金刚智在洛阳、长安等地建立道场，大弘密宗，并翻译了金刚部的根本经典《金刚顶经》。

随金刚智来唐的，还有他的弟子不空。在金刚智去世后，他返回南印度。天宝五年（746年），不空重回长安。据说，一日内苑忽起大风，不空诵咒语、结手印作法，大风遂止，于是，他被玄宗赐号为“智藏国师”。“安史之乱”时，不空多次作法禳灾，帮助唐军战胜叛军。

玄宗天宝年间（742年—756年）到德宗贞元年间（742年—805年），是密宗发展的昌盛时期。在这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由于不空和弟子的大力弘扬，密宗迅速达到了鼎盛阶段。

沙门惠果

在不空的众多弟子中，惠果最为突出。

惠果，俗姓马，京兆府万年县人（今西安东郊），9岁时在长安青龙寺出家，师从不空的弟子昙贞学习佛法。在他17岁那年，昙贞应召入宫，惠果不便跟从，于是接受不空的指导，继续修学。

19岁时，不空为惠果做传法灌顶。在选择修学法门时，须向画有诸佛菩萨的曼荼罗（佛教画）投掷一朵花。花碰触到的佛菩萨，就是他修学所依止的本尊。惠果投出的花，碰触到的是转法轮菩萨。

不空欣喜地对惠果说：“我在南天竺国接受灌顶投花时，也投中了这尊菩萨。当时的场景，与今天没有差别。看来光大密宗的使命，以后就要靠你来完成了！”

20岁时，惠果受具足戒，成为正式的僧人。除了修学不空传授的金刚界密法外，他还向善无畏的弟子求授了胎藏界密法，因此，惠果传承的密宗，不同于印度的“两部分传”，而是将两大部派的修行方法合二为一。这也成为唐朝密宗最突出的特点。

大历九年（774年）春天，不空示寂。临终前，他对惠果授记嘱咐道：“我秘密佛教，以毗卢遮那佛为教主，金刚萨埵为二祖，龙树菩萨为三祖，龙智为四祖，金刚智为五祖，我为六祖。惠果，在我之后，你是第七代祖师。”在密宗七祖中，只有惠果一人为唐人。在汉传佛教大乘佛法八宗中，惠果作为密宗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被后人尊为“大唐第一密宗祖师”。

不空去世后，惠果被唐代宗诏入内禁持念修法。后来，代宗又为他敕建青龙寺东塔院。青龙寺作为密宗的弘法中心，从此闻名海内外。

大历十一年（776年），代宗生病，惠果为其加持后不久，代宗痊愈，敕赐紫衣。惠果辞谢不受，他说：“先皇玄宗曾为不空大师赐紫，做弟子的不能与师齐等。”代宗很感动，改赐褐衣，并对他待以“国师”之礼。当年，代宗曾师从不空学习密宗法门，如今多所废忘，因此他又请惠果重新传授，惠果继“国师”后，又成为“帝师”。

据记载，惠果为人谦恭无私，弟子遍布各个阶层，上至皇帝权臣，下及庶民寒士，以至朝鲜、日本、诃陵（今印尼）、印度等地，都有人慕名前来求法。

迎奉佛舍利

自“开元三大士”入唐后，密宗就深刻地影响着皇室的信仰。肃宗、代宗两朝，皇帝、后宫及主要权臣几乎都崇信密宗。密宗的高僧一直被皇帝奉为国师，并在宫廷内道场中占据主导地位。

大历十四年（779年），唐代宗病逝，唐德宗即位。德宗对佛教排斥已久，一即位便取消了内道场。几年之后，由于藩镇割据，政局混乱，加之长安一带频频地震，德宗充满自责，他对臣下说：“盖朕寡德，屡致后土震惊，但当修政，以答天谴。”从此，他开始信奉佛教。

贞元五年（789年），天下大旱，德宗敕请惠果在青龙寺道场祈雨。惠果持念作法，夜间便天降甘霖，连下七日乃止，苗稼得以润泽。4月，德宗恢复内道场，诏惠果及弟子入宫，德宗登坛接受灌顶，奉惠果为国师。

早在唐朝建立之初，皇室便对岐州无忧王寺（今陕西扶风法门寺）供奉的佛指骨舍利十分崇敬。每隔30年，唐皇室便迎请佛舍利入宫供奉一次。在德宗之前，高宗、中宗、睿宗、武则天在位时均有过迎请。

贞元六年（790年），又到了法门寺佛舍利迎请之期。传说中，“佛舍利三十年一开，开则岁谷稔而兵戈息”，为福利群生，德宗敕命惠果迎请佛舍利入禁中供奉，之后又在長安各大寺院轮流供养。

对于主持这次佛舍利迎奉法事的惠果，德宗予以厚赐。对所受赐施，惠果“不贮一钱”，悉数用于弘法利生，“或建大曼荼罗，或修僧伽兰处”，或“济贫以财，导愚以法”。

作为国师，惠果备受崇敬。然而，平素在青龙寺中，惠果不辨寒暑，每天都到法堂持念作法；偶尔生病，也不肯休息。他优游于法界，观胎藏界诸佛海会，礼金刚界一切圣贤；行住坐卧，随处皆为道场，饮食眠觉，观智从未稍离。

法传空海

大历九年（774年），不空去世后不久，日本香川县一户人家诞生了一个小男婴。这个孩子长大后，聪慧不群，博学多闻，但他不追求世间的功名利禄，在20岁时剃度出家，法号空海。

日本宝龟二十三年（792年），空海奉诏远涉重洋，入唐求学密法。一天，空海来到长安青龙寺，在法堂中，见到了闻名已久的惠果。

惠果说：“我已等你很久了。”

空海听后，一下子愣住了。

惠果说：“你忘了那个梦吗？你足踏莲花，在海上漂流，远处有人向你招手，那个人就是我！”空海在来唐前，的确做过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当下，恍然大悟的空海拜惠果为师。从那一天开始，空海便留在惠果身边，一心参悟“诸佛所秘，众生所秘”。惠果对空海倾瓶相授，到第三个月，惠果将密宗第八代祖师位传给空海。

在临终前，惠果对空海说：“我年事已大，不久将去。你要好好把握这段难得的因缘，将密宗发扬光大。”除了传法，惠果还为空海复制了密宗经典、佛像、法器，让他尽早带回日本，建立道场，弘扬密宗。

永贞元年（805年），惠果示寂。在临终前，他对空海深切地叮嘱说：“你我夙缘深厚，以前，我们一同发愿弘扬密法，相约来到人间，彼此互为师徒；今生，我对你传付之法，请尽快带回贵国，令其流布。千年后，此土自有后人再去请回密法。你不要在此土滞留，切记切记！”

元和元年（806年），空海遵惠果之嘱，返回日本，在皇室支持下，于高野山创建了密宗道场。他被天皇尊为“弘法大师”，带回的唐代抄本密宗经典、法器及曼荼罗等，也被列为国宝。

会昌五年（845年），唐武宗严禁佛教，毁佛寺4万余所，下令26万僧尼还俗，佛教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惠果临终前，督促空海尽快将密宗带到日本，应该是预见到了这场“法难”。如果不是惠果提前安排，特别注重师徒相授的密宗，很有可能会在这场“法难”中不复存在。

惠果还预言，千年后，中国佛教重新兴盛之时，会有人前往日本请回密法。那么，会是谁来接力这段传奇呢？这个故事，尚待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