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渡北川(六)
2017-12-25清尧
上期回顾:八年之后,北丢偶遇多年都未曾再见过的山落,而山落也在此时暗暗发誓一定要守护在北丢身边,不再离开。北丢终于得偿所愿地进入了NF工作,却在进入NF之后发现,陈予森也并不是想自己想象中过得那么好。终于,陈予森与北丢说起了八年前的事……
01
八年前,夏末。
丧事从简,顾素瑛所有的身后事都是陈予森一个人打点的,唯一觉得对不起顾素瑛的是,他没能按传统习俗完成这一系列的流程。传统习俗,四十九天后人入土归尘,但顾素瑛的尸体被警方收殓用于案件侦破。等待的那些天里,陈予森正常上下课,平静如常。
但所有人都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改变的。他沉默寡言,时常盯着一处出神。他总是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课间时分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飘窗上,把窗户打开。户外的风吹进他的衬衫,似鼓起一双翅膀。
清远不大,顾素瑛的遭遇很快便传开了,老师们心疼陈予森这个孩子,上课连点名都不敢和他的视线碰撞,生怕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同情,会让孩子感到委屈。他似乎一瞬间浑身自带隔离功能,人人为他方便让道,而他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区别对待。
是的,他是讨厌这种情绪,他讨厌周遭的一切。同情也好,好奇也罢,所有的旁观都让他异常厌恶,或者说,他厌恶孤身一人没有顾素瑛的人生。
他每天回家就做一件事——雕木盒。他去了龙王山,寻觅了很久才找到一段木质密实的木块,他想亲自给顾素瑛刻一个骨灰盒。顾素瑛为人方正,这么棱角分明的爽直脾气,到了阴间大概是要受人欺负的。那便给她雕一个椭圆形的盒子,圆滑简单,左右逢源,希望她能不受别人欺负。
人在遭受巨大的创伤时,反而不会有过多的情绪宣泄。在无法变更的创伤面前,人大多时候平静得可怕,波澜不惊,如同一潭死水。
但也总是有生气和愤怒的时候,陈予森人生第一次被通报批评,便是因为打架斗殴。
说是打架斗殴,其实是对方先挑起的事端。
第三次模拟考试,审视了片刻试卷,仔细核对了填空的内容后,男生便开始收拾书包。
“喂……”身边刺头的男生压低声音,“班长,能不能借我抄一下,我爸说模拟考再达不到本科线就让我别回家了。”
对方是班级里“大哥大”一般的人物,平日里游手好闲,在这所重点高中俨然是个异类。虽平日无交集,但陈予森知道这个人并不好惹。不过陈予森向来就不害怕得罪什么人,他有着自己的原则和自己的底线。他站起身,将试卷平整地折叠好,然后走上讲台,安然地把试卷递给监考老师,连一个字都没回復刺头男生。
刺头男生叫周进,父亲是清远的地痞流氓,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门路,做起了棋牌室和网吧生意,家境渐起,成为当地的一霸。为了怕他被学校开除,周家给学校捐了一座体育馆,算是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到位了。
所以他得罪了周进,那自然也是惹了事端。
还是学习委员,一个平日里异常安静的小姑娘跟他说的这件事。
“最近学校里到处都在传你的事,好像是周进说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女生憋红了脸,话死活卡在喉咙口,“他说……你妈那天在卖……刚巧被警察抓了个正着,仓皇逃跑的过程中才出的车祸……”
“卖?”陈予森有些震惊。
“他说你妈……出卖身体……”
“你再说一遍!”陈予森倏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目光凛冽。
“他说你们一家都是骗子,到死还不忘讹一笔钱。”女生一口气全盘托出,“我觉得他是在撒谎,但我不想你被蒙在鼓里……”
话还没说完,她便看到男生一跃而起,双手撑着课桌跨过三排座位,径直冲向后排几个围在一起的男生,对着周进的脸就是一拳,而后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再狠狠地踩了他两脚。但他终究寡不敌众,周围周进的跟班一下子反应过来,全扑腾了上去,将陈予森箍成一个圈。混乱中,他听到咒骂声、嘲笑声,拳头和脚如雨点般落到他的身上。末了周进愤恨地吐了一口痰到他脸上,笑得阴鸷且乖张:“就凭你也想打老子?我告诉你陈予森,只要我想,别说废你两条腿,就是把你弄死也没人能管得了我,你就是一个孤儿。”
等老师赶来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傍晚时分,夕阳透过教室后排的窗户,打在他的身上,他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老师奉行“打架斗殴,各打五十大板”的究极原则,凡事都认定一个巴掌拍不响,别人只欺负你,怎么不欺负其他人,想想吧自己一定有原因。戴着镜片如厚玻璃瓶底般近视眼镜的班主任有些愠恼:“陈予森,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写检讨,明天让你家长来一趟学校。”
他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那是这个从业二十多年的老教师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眸子,了无生意,黑不见底,如同没有星云荧光的黑洞,如同无人的老井。他索性摆摆手:“算了算了,安心忙高考吧。周进我告诉你,今天的事你要负主要责任,你以后再敢欺负同学,我绝对要跟你爸好好谈谈。”
周进恹恹地撇了撇嘴,眼睛斜视,闷出一声“哼”。
02
宾利车驶进巷子里时,夜已经深了,但上海昼短夜长,纵使过了十点,巷子里还有不少谈笑的人。这里是老城区,城市规划时原本想将所有民房拆迁,变成高楼大厦,但诸多古建筑研究专家四处奔走,呼吁保护老城,所以这爿民房一直保存至今。
路灯已经不怎么亮了,所以宾利车的车灯照过小巷,还是引来不少人围观。
“这车得有一百万吧?”
“爸爸,那是什么车呀?”
“劳斯莱斯吧,我也不知道。”
巷子的尽头就是北丢租住的地方,车开进巷子时,北丢突然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
陈予森眯起眼睛,自然会意,却并未开口。
“像不像你清远的家?”北丢呢喃。
上一次去清远时,她诧异于清远的发展。八年光景,似乎每条街道都翻新了,高楼林立,连莲花桥都变成了钢铁建筑。而陈予森的家,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初来上海打拼,她兜兜转转,换了好几个住处。她住过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爬过高高的逼仄的阁楼,最终会选定这个地方,纯属偶然。弯弯绕绕的小巷,巷尾的老宅,一切如同时光倒流,她第一次在这座城市有了归属感,就如同八年前在清远一样。
这间房子门外贴了一张招租的广告,价格不高却也不低。可她咬咬牙,还是决定租下这里。
把几个行李箱搬進房子里,又买了一包爬山虎的种子,在屋顶和墙角撒下,希望来年夏至屋子外爬满绿色的藤蔓植物。她推开窗户,隐约能看到远处的东方明珠。不远处的钟楼在整点时分会“咚咚咚”地报时,有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回到了清远。
在那间小房子的门外,灯光幽暗,陈予森声音温柔:“你可以把这里当家。”
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子就哭了起来。而现在,能带陈予森参观这里,简直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命运待她刻薄,但她也感恩命运时常关上一扇门留出一扇窗。她不奢求陈予森变回以前的模样,能像现在这样安静地站在他身旁,已是人生幸事。
“陈……陈总,谢谢你送我回来。”北丢开门,想下车。
却未想一头长发不知何时绕进了副驾驶座的安全带右侧扣环中,越是拉扯就越是吃痛,最后竟和安全带缠绕在了一起。
“别动。”陈予森沉声道。
他熟练地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后,侧身探过来。他在车内仅穿一件衬衫,衬衫上还有男士淡香水的味道。他大概常年健身,侧身时衣服绷紧,袖子勾勒出胳膊的肌肉线条。他探身横跨到她面前,如同箍住了自己。
北丢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迅速且猛烈地跳快。他的手指修长,轻轻拨弄着她绕在安全扣里的长发。北丢的眼睛离他的侧颜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她不知道视线该往何处安置,平目直视觉得羞怯,四处观望又觉得有些做作,兀自闭上眼睛,又害怕对方是误以为自己在索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玩起了手机。
车厢里的座位并不狭窄,但此刻的画面的确有些拘谨。陈予森还在细致地拨弄她卡住的头发,而她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在努力保持镇定。四下无声,只有她的心跳猛烈又铿锵。
“咕”的一声,一声轻微的声响打破了宁静。
“没吃晚餐?”陈予森头也不回,一边细致地处理,一边随口问道。
“嗯……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没来得及吃饭。”北丢突发奇想,“陈总,你也没吃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长鱼面店,汤味鲜浓,跟你以前带我去的那家一样好吃!”
她献宝似的提议,才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今时不同往日,她甚至不能确定陈予森是否会拒绝自己,更别说现在他们犹如陌生人一般的关系,让这样的提议显得有些生硬。
“好。”陈予森应声。
北丢愣了一下,还没准备好如何回应,只听他突然舒了一口气,而后便将安全带抽离开来,他终于帮她解开了头发。
纠缠的头发,绕指的温柔,如同他们根脉相连的小半生。北丢想,如果心结也能解开该多好。
03
巷子出去拐几个弯,沿着城市规划局门口那条香樟道一直走下去,便是一条夜市街。夜市街上人头攒动,深夜已过,这里的夜晚似乎才刚刚开始。
陈予森蹙起眉头,他不喜吵闹:“在这附近?”
北丢在前头领路,脚步飞快:“不是,不是,还没到,但走这里比较近。”上海不同于其他城市,有些路开车还不如步行来得快,他们便把车停在老宅门口,选择步行前往。天气开始热了一点,晚上穿衬衫也不会感到凉。
那家面馆在一处工地附近,周遭破败,深夜幽静,但小店灯火通明。食客三三两两,虽不多,倒也把店里坐了个八成满。
北丢找了个位置落座,顺手拿起桌边的纸巾帮陈予森擦了擦桌子,又招呼老板:“老板,两碗长鱼面,少点姜……”
“哟,小北啊,今天这么晚才下班?”老板头上缠着毛巾,煮面的大锅热气缭绕,人站在前面久了难免出汗。他这时才看到陈予森,笑意盈盈,“谈恋爱了?”
北丢窘迫,慌忙摆手:“上司,上司啦!”
老板一脸“我懂”的表情笑着走开,过了没多久便端来两碗长鱼面。面汤缭绕,热气蒸腾,上海夏天热冬天湿冷,一年四季吃一碗长鱼面是最为养生的方式。
“你快喝口汤。”北丢鼓动道。
陈予森将汤勺放在碗里搅了搅,舀了一勺子浓汤入口,抿了一会儿。
“是不是不太一样?”
“好像是加了中药?”陈予森不太确定。
“不不,没有加中药,是药三分毒。”北丢狡黠地笑道,“汤里加了点艾草和樟脑。我之前来的时候也没想过,樟脑居然还能入菜。”
“不过老板说了,上海常年湿气重,特别是梅雨季和冬天,这樟脑和艾草去湿厉害,而且手工研磨的艾草和樟脑粉末,不像市面上的那般烈口,倒是给长鱼汤增加了一点草香味,鲜而不浓,恰到好处。”
陈予森又盛了一勺,吹了吹入口,细细品,的确没有樟脑丸那股烈冲的味道,汤香浓又有层次感。
“我之前看书的时候,看到张爱玲写过这么一句话。”北丢突然想起书里的话,“她说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我当时兴冲冲地问老板,是不是看张爱玲的书才有的创意。你猜老板怎么说?”
“嗯?”陈予森抬眼。
“他说你别蒙我,《色戒》我是看过的,没这句台词。之所以用樟脑,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有老寒腿,哈哈哈——”
陈予森望着面前的北丢,还是有些错落之感。眼前的少女变了不少,出落得更加标致,未施粉黛却也挡不住眉眼中的清秀。她眉毛疏淡,眼距稍长,显得眼神多了几分迷离之感。但想想她面试时的模样,却又与现在有些不同,果断自信,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沉稳和老练。
他是想问些什么的,但仔细一想,又悻悻地放弃。
留学期间,陈予森曾被派去位于非洲大陆的南苏丹进行过长达半年的交换学习。雨林深处有很多原住民的寨子,他随着科考队坐着船穿过热带丛林,游历过几个寨子。两岸是巨大苍郁的棕榈林,船长再三提醒不能轻易下船上岸,到处都是湿地,碰到泥沼,很有可能丢了性命。雨林有雨林的生存法则,大型的热带生物若非遇到旱季,轻易不会攻击科考的船只。
陈予森的专业并非科考,也非人文自然,之所以能登船不过是因为一口流利的英语,当地的语言也能听懂一些。科考队刚来南苏丹,之前的翻译因为水土不服刚落地便进了医院,急着找人当随行,便在当地的学校寻找学生有偿帮助。
来南苏丹几个月,他从来都是在城市徘徊,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深入雨林。第五日,科考人员一行抵达雨林深处的一处寨子,这里也是非洲当地的一条特色旅游线路的旅游点。虽然闭塞,但当地人早已习惯有游客往来。
但一上岸,当地的长老还是提出了幾条禁令,其中一条禁令就是,神庙后的林子里有一座小庙,那座庙不能进去。
陈予森向来是个凡事都要弄清楚的人,便趁着众人都在采集植物样本时,和当地的孩童闲聊:“那座庙怎么啦?为什么不能进去?”
“庙里供奉着魔鬼,一旦进去,魔鬼就会出来。不能进去,不能进。”黑人少年惊慌失措,看得出这个部落的人对那处禁地十分忌惮。
他用谷歌查了许久资料,也没有搜到这位叫库利巴利的神明的资料。
他穿过雨林的灌木丛,湿漉漉的泥水浸湿了他的裤筒,那座小庙屹立在丛林中。这是一处石头建筑,巨大的石块上雕刻着长着翅膀的飞鸟、面目狰狞的面具怪兽、火把,浮云中央站着一个没有脸的怪物,他正站在中央接受万人的跪拜。
“这其实不是魔鬼。”不知什么时候,科考队的领队胡教授突然站到了他身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这个部落的某一位族长,在部落的斗争中,他英勇善战又满手血腥,他守卫着千百人却又满手血腥。在部落人民的眼里,他是上帝,亦是魔鬼,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着部落的安全,不惜将自己变成魔鬼。”
“魔鬼当然不能被轻易放出来。”胡教授笑了笑,“我想他们的先人,本意大概是,任何斗争都要付出代价,他们宁可自己孤身一人屈居于这座小小的庙宇,也不愿部落氏族人手中沾一点血腥。不过后来以讹传讹,就变成了庙里供奉着魔鬼,打开石门就将万劫不复。你看,人类心中对斗争是多么恐惧。”
庙堂森森,巨大的石门紧闭,枯草布满石庙周围,看情境也像是许久未有膜拜。这倒也好,正说明许久没有战争。陈予森站在那里,突然看到庙堂的石柱上缠绕着一条巨蟒。蟒蛇慵懒地缓缓滑过石柱,对两人视若无睹。它冷酷又可怖,危险又迷人。
它的模样在陈予森的脑海中记了许久,越发像是现在的陈予森。
04
七点半闹钟响,北丢起床时才感觉脑袋很重,浑身没什么力气。她脑中的第一反应——糟糕,被陈予森下了药。但仔细回想昨夜的情景,吃完长鱼面,也没多逛一会儿,便直接折返了。回去一路风有点大,呼呼的风中,连张嘴都感觉吃力,更别提交谈了。
北丢双手抱胸和陈予森迎着风走了十几分钟才回到老宅,匆匆道别后,陈予森便驾车离开了。北丢原本想叫他上楼喝杯茶的,但想想已近十二点,明天还要工作,便也作罢。
没想到身体这么不抗冻,不过吹了一夜的风,便着了凉。刚工作没多久,甚至还没过实习期,她不想请假,便硬撑着身子起床。她准备开窗透气,不然病毒憋在屋子里身体不容易好。才刚打开窗,她便听到楼下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朝阳的晨辉中,山落摇下别克车窗,探头冲着楼上喊:“小丢,你醒啦?”他献宝似的举起豆浆、油条,还有一杯粥,“我给你买了早餐!”
山落来得恰是时候,她身体抱恙,难以想象去挤上海地铁的情景。仅仅花了五分钟时间,她便完成了日常洗漱,背着挎包,“噔噔噔”地跑下楼。她今天在职业装外又披了一条毯子。毯子是深棕色的,披在她身上犹如披风。上车落座,山落凑过脸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北丢,惊诧道:“小丢,你从来都不化妆的吗?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生洗漱只要这么短的时间。”
“不化啊。”她不仅不化妆,且洗脸也只用温水洗,连洗面奶都不曾用过,更别提护肤品了。尽管这样,她的皮肤却异常好,白皙得近乎没什么毛孔,更没有斑点,光滑极了。但也因为这样,她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清冷和寡淡。
“怎么,不好看吗?”她不知为什么,突然问出这种问题。放在以前,她从来不在意外表这种东西,皮相天生,她不愿去折腾这靠天收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开始在意起这件事来。对着后视镜,她打量了许久自己的相貌,的确是少了一点生机,是不是该涂一点口红,或者化一点眼线?这个想法冒出来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嚏——”明明车内没开冷气,她还是打了一个喷嚏。
山落这才注意到,北丢今天穿得格外多:“你生病了?”
“好像有点发烧。”北丢不假思索地回答。
“发烧还去公司?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他伸手放到北丢的额头上,“好烫,必须去医院。”
北丢知道山落的性格,他性子执拗,决定好的事谁都规劝不了。而且她自己也没什么力气,索性不再跟他争辩,便说:“那我打个电话请一下假。”
赵夕很快就接了电话,询问了基本情况后,安慰她:“没事,你今天就休息吧,财务部的事我待会儿帮你去说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接微信我好了。”
“我上午看完,中午就能回公司。”北丢连忙补充,“半天足够了。”
“什么半天啊,小丢我跟你说,你下午就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哪有人生病还工作的?你们公司要这样,我得去劳保局举报,我告诉你。”山落一脸的不高兴,大声嘟囔道。
“山落你给我小点声。”北丢连声抱歉:“我朋友胡乱说的,你别介意。”
赵夕笑了笑:“没事,我理解,男朋友的关心?你好好照顾自己吧,什么时候身体好了,再回来工作。虽然清账的项目任务比较繁重,但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不用太着急。”
虽然隐隐担忧工作进度,又害怕那些人在背后嚼舌根会给陈予森带来麻烦,但能休息一会儿总归是件好事。山落忙里忙外,挂号、送诊、买药都是他一个人亲力亲为,做完血项、量完体温后,医生叮嘱要挂两瓶水。她烧得比较厉害,都快三十九度了,快速退烧是关键。山落干脆跟学校请了个假,在病房陪她一起挂水。
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的热水袋,轻轻垫在她的手臂下方,还用毯子盖住了她的胳膊,体贴又细致,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符。好不容易落得一上午的清静,但好景不长,中午的时候,陆舒就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以及一个果篮来探病了。
“哎呀,你没事吧?发烧严重吗?”陆舒一进门就跑上前来寒暄,似乎是专门前来探病的,眼里甚至没有山落这个人。
北丢冲山落挤挤眼,意思是:你喊她过来的?
山落连忙摇头,一脸的无奈。而这小妮子呢,一来了似乎就赖着不走了。到了下午的时候,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一套拔罐和刮痧的工具,还捧出一把艾草,声称要帮北丢拔罐祛体内的病毒。北丢被吓得够呛,连连摆手,她越是被拒绝,就越是激动,大声嚷道:“你别不信我啊,我跟你说,我久病成医,小时候经常感冒,这可是我家的中医教我的,保管你‘罐到病除。”
场面一度几近失控的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男子,穿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今天他的领带是墨绿色的,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方手帕,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根根分明。陈予森面色如故,进来时也没言语,只是匆匆扫视了一圈病房。
“陈……陈总,你怎么来了?”北丢有些慌乱。
“刚巧出来办事,过来看看。”陈予森打量了一会儿山落,“你这里有人陪着,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转身要离开。
“等等。”是山落的声音,“你是,陈予森?”
山落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倏地站起身,看了许久陈予森,再回头望向北丢,试图从北丢的神情中找到一些佐证。
重逢时他感恩戴德,觉得是上天眷顾,以前不给他的,曾经得不到的,而今给了他机会重新争取。但这一刻,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以为时隔八年,他依旧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却未想又被这个人抢先。
他并不是惧怕什么,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张狂又颓唐——“有些竞争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下期预告:陈予森早察觉NF内部有问题,便与自己的亲信赵夕暗中开始调查NF内部的疑问。而另一边,北丢却发现NF之前有一张巨额订单存在问题,其决策人却是……上微博参与话题#予我渡北川#或@丐小亥 @清尧 ,将送你一份惊喜小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