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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诗:普拉特利斯诗选

2017-12-21董继平译

文学港 2017年12期
关键词:立陶宛诗歌

董继平+译

科涅纽斯·普拉特利斯(Kornelijus Platelis,1951-),立陶宛著名诗人,早年在维尔纽斯工程建筑学院学习,毕业后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1988年成为自由撰稿人,1991年至1993年出任立陶宛文化教育部副部长,1998—2000年任立陶宛教育科学部部长,此外他还担任过立陶宛国际笔会主席以及其它一些文化机构的重要职务,2001年起担任立陶宛文学周刊《文艺》的主编。他先后出版的诗集有《话语和日子》(1980)、《桥上的家》(1984)、《为风设置的罗网》(1987)、《船壳》(1990)、《对河流演说》(1995)、《潮标》(2000)、《版权及其他诗作》(2002)等多卷;此外他还把艾略特、肯明斯、庞德、休斯、希尼等人的作品翻译成立陶宛语;同时他自己的作品也被翻译成了英、法、德、西班牙、瑞典、俄、波兰、匈牙利、挪威等十多种语言。他获得过“约特文吉亚伊奖”(1985)、“诗歌春天奖”(1996)、“国家文化艺术奖”(2002),并在1996年当选立陶宛桂冠诗人。

科涅纽斯·普拉特利斯被认为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优秀的立陶宛诗人之一,他的诗涉及个人和社会伦理道德问题以及伦理道德文化的可能性,把政治和宣言性的风格融合在一起,反映出战后立陶宛人的生活经验,在立陶宛诗坛上很有影响。他的诗歌兼具现代与传统,对立陶宛历史文化和现实社会的探索也十分执着,他曾经这样说过:“……当这个国家有压迫和新闻审查制度的时候,诗歌就成了最佳的自我表达方式。我们的诗歌里有兩种趋势:抒情性和史诗性。我认为自己属于史诗性的。”

为风设置的罗网

想到诗歌的时候

我就迷失在诗和自我之间——谁察觉到呢。

可能掌握或者掌握不住我们之间的边界吗?

诗歌如风:它模糊于它的发源地,

它模糊于它所去之处。它的意义模糊。

多么陌生、朴实之物——为风设置的罗网!

在设置罗网者的动作中,有多少虚构和狡黠!

黄昏际遇

在冬天的黄昏

看着图书馆窗外,

书架突然开启,一个男孩

提着一篮苹果和玫瑰进来。

黑暗浓重,思想纷乱。

今天——他说——

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对我发生:

我沿着果园小径而行,发现自己

在堆满书架、堆满长方形石板的

幽暗房间里。

在冬天的黄昏,一个悲伤的人

站在那里看着窗外。

关于孤寂建筑的诗

漫长的秋雨中

僵直的塔刺穿石头般的天空。

鸽子和乌鸦在那里找到躲避

城市噪音的掩体。

半野的猫

阅读屋顶和墙壁的字母,燕子

完全理解壁架的对话。

一阵寒风吹越拱廊,

用手指触摸三角饰,

测量圆柱的宽度,默想

图样和正面的符号。

把崩溃的精细尘埃

吹进我眼里——那我所理解的

而且也被这些建筑物的

漫长孤独所理解的唯一的共同语言。

蜘 蛛

我的心——犹如

蜘蛛腹部的一篷毛。

我的爱人,展开那我用来

围绕你织网的一根富于弹性的线,

懦弱地坐在我躯体的荆棘丛中

直到我的眼睛贪婪的视网膜战栗,

被我所欲望的东西触及,

而当我攻击我的牺牲品,我就意识到

那牺牲品只是我的影子。

黄昏的音乐

一片静谧的桤木林

靠近那底部发黑的小溪,一张腐朽的

长椅,一个垃圾箱。每天黄昏

一个老人都从隐蔽处来到这里,环顾四周,

掏出一把口琴

吹奏“上帝拯救国王!”

鱼 鹰

水带走悲伤,

空气夺去欲望。

溪床上的草犹如我蔓延的梦幻。

一只鸟的反影在水面上漂过。

繁盛的饥饿季节。

鱼从水里跳进另一个

世界,抓攫生翅的昆虫,

鱼鹰

在芳香的空气中潜伏等待它们。

我潜入深处:

蔓延的梦幻,摇曳着,奔腾汹涌……

为了寻找食物?

伤 口

开启正午的伤口

露出我们那被分享的

存在的干净的布匹,

这种存在中,生命之汁闪烁,

灵魂的密谋闪耀。

而白昼的所有忙碌

以庇护和食物的名义,

以力量和身体之爱的名义,

在生命之镜中成为

死神王国的一个映像。

秘密对话

你交谈又交谈,忘记了

你在跟死者交谈。

他们的话语塑造他们的面庞,

他们的念头加快你的血液,

有人开始跟你交谈

仿佛在跟死者交谈。

喃喃低语活跃的地平线

发出大海单调、低沉的嗡嗡声。

森林的订婚者

我的唇裂开,思想因为

热气而崩溃。

一阵干燥的风

挣脱燃烧的天空,

把一片花粉之云掷在我脸上。

精细的浅黄色粉末

覆盖我的黑礼服、鞋子和帽子。

我把衣箱转换到我的左手

犹如忏悔者用野樱桃枝条抽打自己

直到我接近小棚屋。

你是谁?——门神问,

我回答:森林的

订婚者。

降临的天鹅

一只天鹅默默地

降临到池塘之镜里

它的反影

栖息在黄昏之底

它黑色的脚

触及水面

这两只天鹅

融为一体。

你俯身,对我无声地低语着什么,

然后把头搁放在我的肩上

又消失在那翻飞的梦幻尸布后面。

宁静的黄昏

我们握着对方的手

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久久亲吻之后

伫立在黄昏柔和的光里。

一只垂着

花边翅膀的大蛾子

突然闪烁着降临到我们之间,

把它翅膀黏乎乎的粉末撒在我们的脸上。

“啊,爱情”,你说,“啊,命运!”

全世界都在嗅闻。

玻璃的另一边

夜间霜降时

在它自己的手中

重寫风景。

新雪上

只有一只黑猫

露出白胸脯。

森林沉没到自身中

而厚冰下

河水默默地涓涓细流。

“我”——犹如一座山

在感觉之河里

越过一块块浮冰。

乞丐似的小雪花

飘落在等待的

果园新娘上。

银色池塘的碗里

月亮

犹如浑圆的鱼

置身于两个用目光

吞没它的情侣之间。

夜雨之后

花园欢乐得昏厥,

金盏花丛中的露水

闪烁着宣泄的泪。

绿色的船上

混乱的船员——煽动哗变的

白色虫子。

一只尖叫的鸟

从昨天到明天,从

未知事物到已知事物

飞越夜空。

没有大雁飞向南方,

这是哪一种秋天?

是的,它们在这里——

“嘎、嘎”——尖叫着离去,

我们记录下来。

树叶飘落……

然而在心里

世界首先逝去。

松树用纤细的手指

梳理雾霭。

压抑的教堂钟声

充满它们的痕迹。

湿漉漉的瓦。秋天。

旋花植物

卷曲到后面的泥土中。

悲哀的十一月早晨——

我醒来之际

我眼睛的铁栅门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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