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2017-12-20于绍贤
于绍贤
漫长的人生中,有无数次的告别,也有无数种告别。
与不同人告别,会有不同的心情。与朋友告别,既是前一段友情的短暂结束,又意味着后一段友情的开始。挥手告别,两情依依,互相鼓勵,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聚。唐代诗人高适在他的送别诗《别董大》里写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把临别友人时依依不舍的感情展现得淋漓尽致。我们也经常与父母告别,去寻找远方的工作和生活。在外面闯荡久了,就会又回到父母身边,重新温煦一番,重逢,再次告别。与父母的告别是很安稳的感觉,因为父母永远在等你回来重逢。与恋人的告别,是留恋不舍,更是期盼着下一次的美好和憧憬。分别是为了感情的聚集,相聚是为了感情的释放。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长恨歌》里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写尽恋人之间的相思之情。与家乡的告别,感觉豪迈悲壮,告别家乡的山山水水,走出去,山一程,水一程,不知前途如何。但是还是义无反顾出走,家乡早已铭记在心里了。家乡就是那个永远都魂牵梦绕,却又一次次离开的地方。
我与母亲告别过无数次。从十六岁起离开家去外地读书,求学。每年一放假,都要回家看望母亲。与母亲呆上一两个月后,就又要出发了。我背上行包,母亲每次都会送我至大门口,而我总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以为会有下一次的回归。一心想着外面的世界,很少顾及母亲的情感。我不知道母亲是否也像我一样迅速地转身回屋。肯定不会,她一定会目送我走远,直到看不见为止。工作以后,每次回家,只能做几天短暂的停留,离开时,母亲依然会送我至大门口。关上车门,挥挥手与母亲告别。我依然会感到会有下一次的回归。而母亲则习惯地目送我远去。
直到有一天,我与母亲这样规律性的告别终被打破,成了与母亲的诀别。那天半夜,宿舍里想起了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是哥哥打来的,说母亲病危。我则连夜从山东启程,奔到母亲身边。第二天半夜才到车站。漆黑的站台上没有几个人下车。清冷的灯光照着我孤独的身影。我忘记了恐惧,满脑子都在想“妈妈,要等我呀。”。回到家,屋里站满了人。母亲已经是重度昏迷,奄奄一息。她的意识里一定知道,还有一个孩子没回来呢,她还在顽强地等待着我的回归。两个小时后,母亲安详地离开。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我再次离开这个我出生和成长的家。只是,母亲这次再也不会送我至门口了,而我却频频回头,多么希望母亲还能站在大门口目送我,向我挥手告别。我意识到,这是诀别,是所有的告别形式中最为悲壮的一种。
虽然母亲离开我已经十几年了,我依然年年回家去寻找母亲的踪迹,感受母亲的气息。总感觉母亲随时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炕头上,大门口。既在迎接我,又在送别我。母亲活在我的心里了。
诀别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是无可奈何的叹,是魂牵梦绕的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