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 里的众生相与女性成长
2017-12-16皮克溪
皮克溪
《嘉年华》的好是梗概式的好。一条主线是12岁的少女小文和小新被有权有势的刘会长带去宾馆性侵,事后被各方二次伤害。另一条主线是16岁的酒店服务员小米目睹开房,为了保住工作,她沉默不做证,又为了敲诈刘会长,她复制了开房视频。联结两边的女律师,在少女的父母都妥协或无力时,仍然奔波寻找证据。
这样的骨架坚实傲立吸引人,显示出《嘉年华》的野心。它并不像《熔炉》般重点拍摄孩子如何被侵害、善良的人如何在抵抗,也不像《素媛》般拍摄被性侵后孩子的心理创伤和缓慢恢复,它要拍两个主题,一是性侵事件后的众生相,一是女性的艰难成长。
除了女律师一直在为正义奔波外,电影里性侵事件后的各方反应都走伤害路线:小文母亲为女儿感到羞辱;小新的父亲事发前让小新认刘会长作干爹,事发后收下刘会长的钱,劝小文父亲也收钱私了;社会小混混小健认为这事里隐藏着值钱的信息……惟一会温柔陪伴女孩的小文父亲,却软弱无力。
这样的众生相颇吸引人,然而看完电影,他们仍然只有骨架,没有血肉。除了小文和小米俩主角稍微丰满,其他人物都是纸片人,他们的惊人行为只是几句话梗概,基本看不到背后的来龙去脉。
《嘉年华》被盛赞克制,如果从性侵本身看的确如此,它不直接表现性侵场面,刘会长甚至从没正面出现,小文的痛苦看起来更多来自妈妈的忽视和打骂,而不是性侵事件——导演在访谈中说没给小演员看剧本,只让她专注于跟父母的关系。
但如果从女性艰难成长的主题看,《嘉年华》平静的镜头和美术风格后面,是恣意控诉的情绪。导演说,电影里的梦露塑像“代表一个女人”。它并不克制地出现了五六次,它美丽高站,被人偷窥裙底,最后拆毁推倒,运向远方,它隐喻了导演想探討的:一个女孩在今天这个社会里成长为一个女人,究竟要走怎样的路,有多难。四位女性小文、小米、小文妈妈、小米的朋友莉莉,被伤害的方式都像梦露塑像附体,她们都有美丽的符号——漂亮衣服、口红、耳环,她们被伤害很大程度跟性相关——被性侵、卖淫、打胎……莉莉说下辈子不做女人,她本来也不像个真人,像展现美丽和被伤害的工具。导演说:“小文有一天可能成为小米,小米有一天会成为莉莉,而莉莉则可能站到小文母亲的立场。这些女性是可以互相转化的,你可以把她们理解成过去、现在、未来。”这很复调,很文艺,也很刻意,她们更像照同一主题去设计的四个符号,可以解读出意义,却缺乏真实可触的肌理。读公众号里女性艰难成长主题的留言精选,都更加五味杂陈。
无论如何,《嘉年华》的出现颇有社会意义。电影里,医生造假检查说女孩没有被性侵,这个造假方式听起来颇不合理,因为太容易被证伪。但现实中2013年海南万宁“校长带学生开房”事件中确实发生过,家长们带孩子检查出处女膜破裂,但法医宣布处女膜完整。后来法院以强奸罪判决那个校长有期徒刑13年6个月,另一人11年6个月。电影里,枉法造假的法医被抓。现实中,孩子们的处女膜为什么会又破裂又完整,对公众来说依然是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