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眠“科学节”

解语花

法国“科学节”（Fête de la Science）是法国教育部、研究部于1992年发起的，今年已是第26届了。“科学节”的成功举办反映了在法国科學研究和创新已成为一件与公众相关的事情，许多家庭把“科学节”当作激发孩子对科学产生兴趣的机会，活动期间到处可见阖家出动的场景，“科学节”已成为法国人入秋后一个群众性的节日。

今年“科学节”的主题是“旅行（Voyage）”，在10月的一周内（10月7～15日），法国各个城市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将深奥的科学原理用普通人特别是孩子们能够接受的方式进行介绍和演示，使观众在饶有趣味的活动中获得知识，并引发他们对科学研究与发明创造的激情。

亚眠的“科学节”，儒勒·凡尔纳公立综合大学（Université de Picardie Jules Verne）的各个实验室依然担当主力，我所在的MIS（Modélisation，Information & Systèmes）实验室委托我举办一个讲座和展台，向公众介绍围棋和教观众下围棋。

围棋经由日本来到法国，大约从1968年起才逐渐被法国大众所知，最初只有巴黎少数的知识分子参与，如今一些城市已经有了围棋俱乐部，但法国大众对围棋仍然很陌生，所以这次以科普方式向观众展示围棋和包含其中的文化，是一个崭新的尝试。当初承诺这个任务时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与四个学生（一个法国学生，三个中国学生）结缘，大家开会商量慢慢办了起来。在此过程中得到了许许多多人的支持和帮助。讲座最后我们向身边和远方的同事和朋友致以谢意！

10月14日、15日两天秋高气爽，“科学节”在一个由修道院改建的会议中心（Espace Dewailly）举办，离市中心有点远，可能比往年观众少些，但环境安静，气氛仍然很好。我们作了题为“Voyage du Jeu de Go - de la Chine à lEurop（围棋从中国到欧洲的旅行）”的讲座，在围棋展台教孩子们下围棋，我们的展台吸引了不少孩子，是最后一个收场的！

围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智力游戏，源于中国，有4000年前“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之说，同时围棋又是最现代的智力游戏，其现代性被人工智能围棋程序AlphaGo挖掘出来。AlphaGo由谷歌的DeepMind团队研制开发，于2016年首次战胜了人类的围棋世界冠军李世乭，让人工智能开始走入了寻常百姓家，被誉为人工智能史上一项标志性事件。

我们用教观众下棋为案例，解读AlphaGo Zero的“Zero（零或白板）”的意义。在教完全不懂围棋为何物的观众下棋时，我们大致采用了两种现场教学方法：第一种是先介绍最基本的下棋规则，然后让学习者下子；第二种是先让学习者（特别是孩子们）任意下子，然后在与教学者的陪练中学习可行与不行的落子法。很明显，后者不但使事前完全不懂围棋的孩子们能够马上下棋，知道了什么是围棋，而且对围棋的兴趣大增。

从观察孩子学棋中可以看到，他们虽然没有历史棋谱，却有学习能力。其中有一个孩子（上图中穿黄色衣服）学得特别快，问他以前是否学过围棋，他说没有，是因为喜欢游戏，以前玩过别的游戏。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AlphaGo Zero是在模拟现实中的人在下棋。AlphaGo Zero的“零”，不是指绝对不需要任何先验知识，而是指不需要历史棋谱作为初始数据。事实上，AlphaGo Zero之所以能够从“白板”开始学习，是因为其具有人工智能的先天性：一方面，AlphaGo Zero是对AlphaGo的精练和再提高；另一方面，围棋本身具有本源价值，其直交网格的几何—数学性质使得AlphaGo Zero能够不要历史棋谱而在棋盘上随机展开。

巧合的是，“科学节”结束几天后，DeepMind于10月19日发布了新一代的AlphaGo Zero，不用历史棋谱完胜AlphaGo，被舆论称为“无师自通”，对人们一直关注的人机伦理关系造成了新一波冲击。

当人们再次被AlphaGo Zero震动，对人机伦理关系陷入深深的困惑时，我们希望通过“科学节”活动，体会、思索围棋的“人道”意义，回到对人的地位、价值和意义的历史思考，为人的尊严和价值构筑新的高度作出努力。

（作者为法国亚眠大学计算机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