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山

文／王贵宏

迷山

文／王贵宏

倚山而居，有好友来采山，我自然成了他们最信赖的向导。担任向导并不是件悠哉游哉的差事，不仅要在茫茫的丛林中不停地调整方向，还要率先在众人前头披荆斩棘，那份责任沉甸甸地落在肩上，丝毫马虎不得。

常钻林子，我的方向感似乎比一般人要强，无论跋山涉水走多远的山路，太阳坠落之前总能带着一行满载而归的采山人原路返回，极少有迷山的情况发生。

今年秋天，小兴安岭到处落叶纷飞，早晚的气温骤然下降，偶而还有清霜，人们都忙着采山和收拾地里的庄稼，因为距落雪的日子已近在咫尺。几个城里居住的朋友一大早便匆匆赶来，意欲再尝试一次采山的乐趣。

那日上午天气极好，一行人捡松塔、采榛子、找蘑菇,忙活得兴致勃勃，有位朋友还攀上一株山梨树，摇下一地熟透的淡黄色的山梨来，每人都捡了许多。

中午时，大家开始饥肠辘辘，但还没顾上吃东西，天空就阴晦了。明媚的阳光被突如其来的乌云完全笼罩，北风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在茂密的树林里亮开了喉咙，呜呜地吼着，树木跟着载歌载舞。

此时大家来不及安抚咕咕乱叫的肠胃，就紧跟我连续翻山越岭回返。当进入一个山凹处时，一大片榛蘑遍布在横倒竖卧的朽木四周，众人被那些丰富的山珍诱惑着，一齐奔过去手忙脚乱地采撷着。此刻天空突然飘下细密的雨丝，榛蘑的伞盖上也覆上一层晶莹的水珠，脚下开始湿滑，远山瞬时变得迷蒙起来。

我有些心慌，急忙招呼大家不要采了，赶紧走。可大伙仍忙得不亦乐乎，丝毫感觉不到危险正一步步向我们逼近，因为那雨下得越来越稠密了。我提高嗓门催促着：“别贪财了，快走！”喊声一出口，便被风驱散。当我带领大家向来路奔突，远山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有特征的红松岗柞树林都笼罩在巨大的雨雾中。

大约在林中奋力地行走了一个多钟头，我们非但未能走出山凹，又鬼使神差地转回到刚才采蘑菇的地方。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这里，困惑、焦急、不安开始爬上每个人的脸。我冷静了好一会儿，告诉大家要排成一个长队走，免得东一个西一个乱走影响行进的速度，还易迷失，并提醒大家注意寻找我上山时随手折断的枝条，发现这个记号，对我们顺利返回会有极大帮助。

在林中跋涉了许久，天光更暗淡了，雨终于渐渐停歇下来。当大伙互相拉扯着登上一座高高的山岗，我让他们坐下歇息，吃些食物补充体力，自己则奋力攀爬上一棵大树，通过在树上仔细地眺望，我终于确定了来时的方向。

从树上下来没走多大工夫天就彻底黑了，我边在前头领路边鼓励大家不要害怕，小心跌倒被树枝扎着眼睛，更不要将采的山货丢掉，因为我不敢断定今晚能否走出山去，如果在山中过夜，缺少食物将会更糟。

此时的森林完全就是个阴森恐怖的迷宫，远处的蹶根树像怪兽卧在那里窥视着我们。我专挑下坡路走，因为往山下走就必定会有河，找到河流离公路就不会太远了。

阴沉沉的天空仍未出现星星，只能朦胧地看到些模糊的景物。终于听到一条小河的水声，顺河畔走了好久，找到了一条老运材道，顺这条道往山下又走了一会儿，我们听到了前面公路上的汽车声，并隐约看到了忽明忽暗的车灯光。大家霎时欢呼起来，我看看手机的时间，已是夜里10时了。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这是一次值得庆祝和纪念的胜利，此时的我却觉得，无论人生遭遇什么困境，冷静永远是必备的心理宝藏。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伊春市乌马河局伊敏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