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记者的抗癌经历

王纯

乳腺癌已是全球范围内发病率最高的女性恶性肿瘤之一。在近日的“百名乳癌患者”联谊会上，记者见到了北京电视台编导叶丹阳，因为此前听说过她的故事，也因为她所完成的十集大型纪实系列片《珍爱乳房》带给人们的震撼，于是我走近她，听这位同行讲述她的抗癌经历。

噩耗——乳腺癌突然降临

在患病之前，她和所有健康的女人一样，享受着健康的快乐，不知道什么是癌，也不屑于知道什么是癌，从没想过自己怎么可能和癌有什么瓜葛，直到被确诊患乳腺癌。某一天，她的左乳外侧于一夜间鼓起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无痛肿块，找医生看了看，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增生。工作很忙，家中事多，她便没有去太多关注。等到工作稍微清闲，她去找专家看，说必须立刻做手术，即便是良性，时间久了也有可能转成恶性，还是切掉保险。所谓恶性，就是癌，乳腺癌。有可能失去患侧的乳房，有可能只有10年甚至更短的时间活着。

那些令人恐惧的可能几乎吓倒了丈夫，他瞒着妻子拿着核磁片子到北京各大医院四处求医，并对所有知名不知名医生的诊断一律采取不信任态度，因为他们告诉他的都是他不愿听到的消息。他小心翼翼地告诉妻子那些可怕的可能，担心妻子同他一样被吓倒。

对于一向自认为小病不断、大病难犯、能熬夜、经折腾的叶丹阳来说，这一切来得非常不真实且戏剧化。一个惨不忍睹的事实，打乱了她五彩斑斓的生活。

她不愿意死，她有一个圆满的家庭，她希望儿子在父母双全的环境里成长，并有着一颗永远阳光灿烂的心，为了儿子她当然要活着。虽然死不足惧，但你并不是就可以选择死；虽然生有义务，你也不一定就能选择生。

术前——选择手术方案是无奈之举

癌，并没有吓倒叶丹阳，但她也并非就有英勇赴死的勇气，她最怕的是失去乳房的不美。

乳房对女人来说太重要了，你能想象一个女人没有了乳房的情形吗？也许不是你的男人不爱你了，而是你自己会因此不再爱自己了。你会因此而失去了自尊和自信，会失去对生活的热情。丹阳是一位追求完美的女性，对她来说，失掉了乳房的活与死没有分别。她要奋力保住它。

当与主治医生做术前商谈时，叶丹阳选择了四种治疗方案中的第二种。四种方案如下：1. 不做手术，只采用化疗。2. 切掉全乳的1/4，加腋下淋巴清扫，加化疗。3. 切掉全乳的1/2，加腋下淋巴清扫，加化疗。4. 全切，加腋下淋巴清扫，加化疗。

不做手术，只化疗，丈夫绝对不同意，他建议采取最彻底最安全的方式，全切。他说：“丹阳，你缺了什么我都会爱你。”而丹阳告诉丈夫，她不切并不是全为了他，是为了自己。丹阳能接受的最大限度是切1/4，其实1/4是一个什么程度，丹阳并不知道，无奈之选。

丹阳没有权决定自己的身体不得病，但是此时她还有权选择尽可能保全自己的身体。

她第一次偷偷问医生，如果得了乳腺癌能活多长时间，医生说一般情况下，能活10年。震惊的同时，她心中在默默计算，10年后，儿子18岁。10年够了，儿子上大学了，他可以独立生活了。有了这样的底线，丹阳安心了。

术后——爱是如此重要

叶丹阳有生以来第一次住院，第一次上手术台。对于医生来说，这是一个普通手术，局部麻醉。医生的手拉扯着被增生包裹着的病情，麻利而轻松。

术后她3天没有下床。全身上下披披挂挂，身上插着导尿管、引流管、止痛泵，监测仪的存在强调了病情的严重性，而它显示的所有指征都在说明一个情形，那就是：一切正常。

第三天是撤管子的日子，丹阳终于可以稍得解放。站在床脚边的丈夫高兴地说：“丹阳，你的乳房一点没变，真的，好极了。”她心想，丈夫说话一向夸张，他的话可信度不高，加上此时他定是想安慰她，所以她并没有多么兴奋。看她没有反应，丈夫拿来一面小镜子，她看到了，受伤的乳房依然饱满，因为术后的浮肿甚至显得比过去更饱满。

一场短兵相接的乳房保卫战，虽有损失，但是叶丹阳胜利了，尽管这只是第一步。她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虽然得了癌，但是它是癌中最轻的一种，而且癌变的位置非常靠外，尚未扩散。

术后第二周，医生通知拆线，然后开始化疗。“化疗”两字听起来吓人，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输液。要命的是液体，那液体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在杀死大量维持生命的有益细胞。化疗是一个尖锐的矛盾体，它以牺牲生命力为代价来挽救生命。化疗时用药量要求准确适当，有些接受化疗的病人是被化疗打败丧生，而不是被癌本身夺走生命。

尽管癌并没有在丹阳身体里扩散，但保险起见，医院坚持对她进行化疗。在中国治疗乳腺癌的方案已经相当成熟，每个医院的治疗方式大体相同，化疗是不能省略的，不同的是化疗的次数和周期长短，对于她这样一个未实施全切手术的病例更不能掉以轻心。虽知有危险，但叶丹阳不能说不。

化疗后的第三天，丹阳回家了，新的考验扑面而来，化疗反应开始了。全身关节疼痛难忍，人蜷缩在床上不停地发抖。口干、恶心、胃痛、夜里不断地上厕所，一夜间体重掉了4斤。她要吃饭，增強体质，但是她连吃一顿饭的力气都没有了，中间要趴在桌上缓上半天。

在丈夫汤汤水水的滋养中，在儿子一颦一笑的抚慰里，叶丹阳一天天地恢复着元气。术后的丹阳顿悟：爱是如此重要，只要有爱，无论生死，心都是暖的，都是可以坦然面对的。

后记——责任和担当

叶丹阳在被确诊为乳腺癌的前半年，就已经发现左乳有一个肿块，但是因为她对乳腺疾病的基础知识一窍不通，而且不愿意向医生敞开乳房，所以没有在发现情况的第一时间去医院诊治。而那半年的时间，那个肿块有可能由良性转成了恶性，也有可能，由小小的一个恶性肿块慢慢长大。现在想起来，她真觉得自己太愚蠢了，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认识到应该珍爱乳房，重视乳房的健康。

康复后的叶丹阳一直在寻找机会做点什么，为中国乳腺癌预防的宣传，和改善中国乳腺癌患者的预后生存，但是她又自知个人力量有限，没有经验，无从下手。后来，她知道了专门致力于乳腺癌防治的“粉红丝带”项目，此项公益活动由来已久。这一信息对叶丹阳来说非常重要，它让叶丹阳知道，原来并不是她一个人想做这件事情，在这之前已经有人做，而且做得规模之大、形式之多让人兴奋，同时她也了解到，很多伟大女性为此正在做着各种努力。于是，她开始走近这些乳腺癌患者的生活和内心，在单位领导和家人的支持下，她用两年时间完成了一部以珍爱乳房为主题的纪实片的创作。就在这次百名乳腺癌患者联谊会上，叶丹阳将这部倾注两年心血完成的十集大型纪实系列片《珍爱乳房》呈现在我们面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