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雨寻禅

范方启

席慕蓉有一首叫做《禅意》的小诗，非常适合在下着小雨且安闲的时候品读。“当你沉默地离去/说过的或没有说过的话 都已忘记/我将我的哭泣 也夹在书页里/好像我们年少时的那几朵茉莉/也许会在多年后的一个黄昏里/从偶而翻开的扉页中落下/没有芳香 再无声息/窗外 那时也许正落着细细的/细细的雨……”此刻，天正好下着小雨，我撑起一把雨伞，沿着一条通向田野的小路行走，心中也在不断地回味着恍如微雨轻扬的隽永诗句。这一天，正是秋分，因了下雨，空气里飘逸的是那种不骄不躁的微凉。

乡下本来就很静，遇上雨天，那就更加清静了。雨丝儿恣意地飘落着，没有什么来阻止它们，鸟的叫声显得有些远，仿佛只是在映衬这个世界的安静。路边树木的叶子不再像夏天那样被绿色霸气地定着基调，树叶也各自遂愿随心了，这让我感受到的是宽厚和包容。能达到这种境界，是真的不容易。

雨中的我，更倾心于此时的安谧。很多的时候，我没少为这个浮躁的世界而徒添烦恼，但自身又无力改变，于是也就变得更加的烦恼，甚至自己比那些浮躁的人更浮躁。其实，改换心境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你将浮躁的一切视之为无物，浮躁也就不存在了，此理不正暗合禅理吗？

一个小故事，说的是一位禅师遇到一个不喜欢他的人。那个人连续好几天想方设法来侮辱他，禅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那人继续侮辱。一天，禅师不动声色地问那人：“若有人送你一份礼物，但你拒绝接受，那么这份礼物属于谁呢？”那人不屑地回答：“这还用说，当然是属于送礼的那个人。”禅师点点头说：“这就对了。若我不接受你的侮辱，那是不是表明你在侮辱你自己了？”清空我们由境遇带来的情绪，做起来真的不那么容易，就像下雨时雨落在树叶上一样，这让树叶不堪重负，尤其是在枝头绽放的花朵，遇上了雨，再也不像不下雨时那样芳香袭人、妩媚可爱了。但是，雨迟早会停的，而且，下雨对于草木的成长也是一种需要，还能洗去草木身上的尘埃，不利之中也还存在着有利的一面。

衣服需要洗涤才能穿出健康穿出美，人的心灵也不时需要一场恰到好处的雨。清洗，归零，清除尘垢才能有更多的容量接受扑面而来的新事物。相传有个学者有听禅的念头，于是造访南隐禅师，南隐只以茶相待。他將茶水注入来宾自带的杯子中，眼看茶水在溢出杯外，学者忍不住了：“不要再倒了，都已经溢出了。”南隐说：“一只杯子能装多少水，我是知道的，你的杯子装不进新的茶水，那是因为你的杯子里还留着大量的旧茶水。想听禅，你带着你自己的看法和想法，那能接受多少呢？你不先把你自己的杯子空掉，叫我如何对你说禅？”虚怀若谷是禅的另一种境界，这样的境界在大千世界比比皆是，残花飘落只为结果，枝繁叶茂，与大量的腐朽枝叶的退场不正有着直接的关联吗？

雨还在下，我感觉到这淅淅沥沥的雨，也在静悄悄地给我做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