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投资下降如何看 陕西民间投资增速下滑原因分析
2017-12-05李东平
李东平
近年来,陕西和全国一样,受国内外诸多不利因素影响,正在经历改革开放以来罕见的长周期经济下行的巨大压力。民间投资增幅从峰值期(2006-2014)的28.4%一路下滑,降至2015年后半年的7.5%后,2016年全省民间投资8738.6亿元,同比下降3.6%,拖拽全省投资增速下滑1.8%,与全国平均水平差距拉至5个百分点,加工及制造业投资更是出现了令人担忧的持续负增长,投资形势空前严峻。
那么,近年来民间投资增速为何会下滑,经调研发现,大概有20条原因:
民营企业普遍遭遇经营困难,对未来经济走势持谨慎观望态度。
近年来,受制国内外经济大环境和部分行业低端产能过剩,省内民间资本较集中的一般加工及制造业、房地产、采矿业、劳动力、原材料及财务成本明显上升,生产经营面临较多困难,营业收入、实现利润普遍下滑。出于对收益前景的谨慎预期,投资欲望、能力明显下降(西安总量下降最多,2015年骤跌16.1%,2016年1~10月续降6%,持续时间长达23个月。全年固投总额5097亿元,同比下降1.2%,今年1~4月虽略有回升但大趋势还需观察;溜南、商洛降幅最大,分别下降30.8%和27%。从行业看,降幅较大的行业有:采矿业投资下降39.1%,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服务下降45.1%,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下降13.2%。
行业准入限制依然存在,民间资本发展空间相对狭窄。
按国家现行政策,省内目前对国企、外资、民营的市场准入政策存在差异,如银行、保险、电信等行业已对外资开放,但对民间资本进入仍有诸多政策限制。水利、电力、铁路、港口、医疗卫生等民间资本较为属意的领域,受体制制约难以实质性规模化介入。近年来,为调动民间资本投资积极性,国家、省里不断放宽鼓励投资领域,降低准入门槛,但因既得利益“藩篱”阻碍和相关配套细则缺失,民间资本仍难以顺畅进入参与公平竞争。政府服务意识滞后和能力缺欠影响民间投资积极性发挥。
调查发现,一些政府办事部门仍沿袭事前“管控”传统思维,对民间资本资格认定、注册方式、用地指标、经营范围、投资项目许可、产权变更与兼并重组等诸多环节实行“前置”审批,民间投资障碍频现,手续冗长繁杂,民企投诉无门不胜其烦。除此之外,政府部门在涉及技术、信息、法律等方面专业能力、服务意识多有不足和缺位,民间资本最关注、最在意的诉求往往不能得到及时有效回应,致使许多极有希望的潜在投资功亏一篑,最终未能实际启动。
政府职能扩张,使得提高行政效能问题凸显。
近两年来,从中央到省上,密集出台了多项鼓励民间投资、支持民企发展的优惠措施,涉及范围广,奖补力度大,时限要求紧,还有不少临时和应急之举。对于市县和基层,完成日常工作和保稳定、稳增长、利民生任务已颇感吃力,再承担、操作骤然增加的工作量,时间精力安排上确有一定难度。结果是不管上级再提要求、发号召,下面只能有选择地挑几件最要紧的事,撑住门面通过督办和考核。像投资环境改善,办事效率提高、服务体系建设这些民企急盼、但却是“慢功出细活”的事,只好往后放或先缓一缓,想齐头并进,“霸王上硬弓”,以目前的人事激励和财力状况,有些事还真做不了、落不实,这也是当前的一个困境。
各级政府力推的“PPP”项目实际进展不甚理想。
调研发现,去年以来,被省及各市、县视为拉动投资增长,激活民间资本“重头戏”鼎力推出,总额逾2800亿元的277个“ppp”项目中,除重点支持的108国道禹门口黄河大桥等24个省级示范项目(总投资123亿元)启动快,进展良好外,其它因阻力大、“门坎”高、推进慢,签约和开工呈离散化态势,实质性进展未达预期。
民间资金多渠道持续外流,加剧了省内民间投资增速下滑的态势。
—是赴境外直接投资呈“井喷”式增长。近年来,人民币“对外升值、对内贬值”,造成内外购买力不均衡,资本逐利本性使资本项下逆差扩大(去年我国实际利用外资约1200亿美元,同比下降5%,对外投资超过1750億美元,同比大增44%,出现了改革开放以来罕见的500亿美元逆差)。陕西引进外贸与境外投资情况也是“进少出多”,自三星闪存芯片(投资总额70亿美元)项目落地之后,近年已没有大的外资项目落地。
从陕西的境外投资看,至2015年底,全省共有239个省内投资主体在境外设立355家境外企业和机构。投资总额31亿美元。2016年上半年,省内66个境外投资项目,61家为民企。省内250家有境外业务的民企对外实际投资超过20亿元,(其中仅隆基、迈科两家企业对港、澳投资即逾8100万美元)。民间资本察觉到了这种不平衡背后的商机,境外投资活跃,数量、总额已超过国企并成为趋势,其中亦不乏通过对外投资和虚增进口向境外转移资产的可能性。
二是受人民币贬值、美联储连续加息影响,尽管采取国家收紧民间兑换汇限额,调整境内机构利润汇出和大额现汇兑付管理办法,强化境外投资真实性合规性审查等措施,社会上经由各种渠道,持币大宗换汇、参与外币理财规避汇险者众多。
三是已对外资开放的某些行业尚不允许民间资本进入,为突破投资领域限制和享受外商、外资优惠政策,部分民资转而通过ODI(境外投资方式叫ODI,外方直接投资叫FDI)方式出境,再以外资身份“变脸”二次进入。意在绕开准入限制的“弹簧门”。
四是高收入群体出于多种考虑,境外刷卡购买港债、港险(国家数据是去年上半年大增116%,省内暂缺数据),大量民间资金以险资、港债、地下钱庄跨境汇兑等形式隐蔽出境。
五是省内房市长期低迷,与周边城市价差明显,去库存压力大,约占民间投资总量近1/3的地产资金受趋利性推动,携资转向一线城市及周边高房价省区,图谋易地发展。
六是曾位居民资实力榜首的陕北“能源系”板块,在上一轮初级能源产品价格暴跌和“倒矿”中损失惨重,民间资金深陷高息集资、金融诈骗和跨区债务链难以自拔,元气大伤尚未恢复,全年投资额不足2500亿,同比下降2.5%。endprint
七是与土地财政关联密切的房地产业畸形发展,同高收入阶层投资(机)性购房对冲货币风险互为因果,形成了存量巨大的积压房、空置房和“烂尾楼”,挤占、固化了大量可用于有效投资的宝贵资金。
八是民间资金对实体经济前景持谨慎心态。大量生产性资金被用来炒房、炒股、炒债,高利贷或变身游资、“热钱”,囤居特定“热俏”商品冲击市场。
因统计口径和资料来源所限,省内民间投资的持续低迷,与上述情况究竟存在何种线性关联,没人、也没法给出精准结论。但可供参考的一组数据是:2014年西安地区企业存款余额为8604亿元,仅2015年一年即减少1572亿元,跌至7032亿元,降幅达18%。粗略测算,近年来,按包括但不限于上述渠道计,外流资金逾以数千亿计当是大概率事件。
民间资本因自身诸多先天不足,正在遭遇“瓶颈”经历“阵痛”。
从制度原因看,陕西民营经济中的大部分,依然采用个体业主制、家族制、合伙制等方式,尚未严格按现代企业制度组建规范的有限公司或股份公司,体制上缺乏规范发展和扩大投资的动因。从行业方面看,前些年在传统行业低端盲目投资形成的过剩产能正面临市场强制“出清”、债务违约追索及诉诸法律、“僵尸”企业被淘汰出局或“洗牌”重组,正处于不“转”不行,转也难“转”两难境地。从个人方面看,重大投资决策主要凭借个人经验,缺乏前瞻性思维和战略洞察力,难以满足投资领域科技含量增加,投资规模扩大,竞争日趋激烈的要求。
陕西民间资本总体实力依然偏弱,与政府急于拉动投资的政治意愿有一定差距。
回顾陕西2009年以来投资增幅变化,可以清晰地看到,近年来,因西、宝、咸、汉、榆等工业重镇制造业投资萎靡不振,工业设备更新换代明显趋缓。数据显示:2014、2015两年,在西安5904、5166亿元固投总额中,工业投资额均为1012亿元,占比分别为17%、19%。由于政府强力推动形成的投资增幅多次、但短暂的“企稳回升”,基本上是靠着房地产和基建交替发力(两项投资合计占投资总额超过50%)才托住了底。现在这两手的挪腾空间日渐趋紧,民间资本参与过去多由政府主导的基础设施项目始被寄予厚望。但现实情况却是,因种种原因,省内民企经30余年打拼积累,真正做大做强的并不是很多。不仅与实力雄厚的中、省国企和外资比实力相差悬殊,亦无法与外省区知名民企相抗衡,若再剔除掉约30%的地产资金后,欲以一己之力,拉动全省固定资产投资增速这挂“重车”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据有关数据:2016年,全省GDP1.9万亿元,百强企业贡献1.47万亿元,占81.22%。陕西民企入“国家队”者仅4户;入围本省“百强榜”者不及1/3;营业收入过500亿元的仅3家,全部上榜民企营收加总2600亿元,仅比国企延长石油一家略多,营业收入占比不到18%,尚不及国企前三家的一半。从规模排序看,跨过《2016年胡润百富榜》的20亿元“门坎”,跻身民企“500强”企业数量尚不及江浙一个地级市。
银行硬性抽贷、压贷,加重民营企业经营困难。
去年,在政府和金融管理部门要求、催促下,各家银行颁布了若干支持民企信贷的临时优惠政策,但多数金融机构基于业务惯性,风险防控和效益考核,仍沿按传统放贷流程、标准进行审、放贷作业,并额外加收“服务费”。民企“贷款难、贷款贵”依旧,融资界面并无实质性拓展。调查发现,一些基层金融网点,受上级行保证资金安全强硬指令,下狠手对平时心知肚明的“短贷长用”流贷资金硬性压贷、收贷,至使部分民企资金链骤断。一些与银行有多年合作关系(大都承担了高于基准利率的资金成本)的民企因此而“失血”严重、甚至倒闭关门。民营企业家反映:“平时为银行打工,锦上添花有余,雪中送炭无心,危难时刻下手”。
民间投资融资渠道不畅,金慰环境不宽松制约了民企投资活跃度。
陕西金融创新滞后,资本市场发育缓慢,民企直接融资困难,资金来源以内部积累和间接融资为主,金融供给与金融需求长期存在错配。在去年省内人民币存贷款同比增长近一成、全社会融资规模两位数增长的背景下,国有银行80%以上的信贷资金投向不到全省规上工业企业总数1%的国企和政府融资平台,结果依然是“国企喊吃不饱,民企喊吃不到”,数量众多民营企业没有均等融资机会,省上10亿元固定资产投资贴息优惠可望而不可及。
调查还发现,即便有幸能貸到款,银行采取的无限连带责任担保要求,也让民企顿感经营风险在己,身家性命系于银行,从此尊严全无。经济进入下行态势后,国内资本市场“虚”大于实,金融业对实体经济支持力度明显减弱。省内不少金融机构在理财、房贷、虚拟经济上玩弄金融杠杆短期套利。金融界舆论氛围整体看弱实体经济,普遍认为目前存量信贷资金安全获利与民营实体经济高风险、低收益已互不相适。包括一些政策性银行,较之关心帮助困难民企并为此提供低成本信贷,远比不上关心贷款安全和系统风险管控。在实体经济普遍困难,运行质量明显下降情况下,对多数缺乏有效担保和抵押的民企而言,如何以可承受的成本,获得金融机构信贷和直接融资支持已成为普遍难题。
国有资本持续扩张对民间投资、尤其是民间工业投资产生挤出效应。
因历史原因,陕西国企在省内工业总盘子中体量大,占比高(比全国平均水平高出20%以上)。从2014年起,40余户省属国企的全要素生产率,尤其是综合投资回报率明显下降。近年来,省属国企在坐拥2万亿固定资产、使用70%以上银行存量信贷的情况下,利润同比下降5.6%,亏损面达1/4,提供的就业岗位尚不到全省两成,实现利润仅数百亿元(2016年,陕西公有制企业实现利润总额643.6亿元,非公有制企业实现利润828.7亿元,同比增长23.5%)。在一定程度上拖拽了全省经济内在活力,挤压了民营经济生存、发展空间是不争的事实。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省上和一些市级国资管理部门,多沿袭行政或内部划转方式,将原分散于不同行业的地属国企,整合为垂直统管的行业集团公司。这些具有行政色彩的企业集团,从国资管理部门角度看,属整合资源做大做强之举。但若换个视角,如此多的国企“巨头”,以集团化规模,密布要素资源上游,把持、垄断能源及土地、水、电、路、气、重化工等众多基础领域,凭借行业优势对下游行业“剪羊毛”,其利弊得失需算大账评估权衡。省属国企“混改”初启,在活力亟待提高,资金使用效益、全要素产出等重要指标均不及民企的情况下,多给民企留一点投资空间和发展资源,而不是跑马圈地,上下通吃,才是体现社会责任担当,携手共度时艰的大局和大道。endprint
旨在减轻中小民营企业负担的“营改增”税收优惠,政府初衷本意和企业感同身受呈现背离倾向。
此次税改以财政部减税5000億口径计,陕西企业应得减税红利为120~140亿元左右,但企业谈及真实获得感则不然,称之是“水中月、墙上饼”,看见捞不到,想吃咬不着,甚至反映实际税赋明减暗增。
调查中发现以下突出问题:
一是反映小微民企因诸多实情(农副产品收购、砂石料、零散劳务、银行及民间借贷利息)购销难以抵扣,真实税赋未见明显减少。感觉就“营改增”设计原则而言,可能更适合传统大工业制造中间环节多、供应链条长的特点。从“接地气”看,不适应民间大量、分散,难以开具正式发票的零散交易。同时,与以个人“头脑风暴”为特征,高度智力化、个性化的“双创”行为和数字经济及网络动漫、文化创投、互联网+等智慧产业也存在明显隔阂和模糊边界,真实效果究竟如何,尚需时间观察。
二是享受税收优惠成本高。一些文件规定:某家民企若想被认定为“高科技企业”,享受相应税收优惠政策,必须在注册满一年后,以被认可的方式,向多个相关政府管理机构证明确有研发能力,并在年度财务报表中将不低于销售收入3%的资金用于研发,并被权威机构核准认定。这意味着,企业为满足享受优惠政策规定所耗人力、物力和精力,已远超实际所能得到的政策优惠,一旦弄不成,也没人会为此向企业支付报酬和成本。正是这种生怕“鼻子比脸大”的担忧,让不少真千实事的企业无力、亦无心应对冗繁程序,不得已在最后,放弃了争取减税优惠的努力。结果,尽管看上去国、地税都有较友善的税收界面和诸多政策性减税照顾,但许多想扶持、能扶持,也亟需扶持的企业就是享受不到。
三是实体经济领域民企赢利能力普遍偏弱,生产经营长期处于赢亏紧平衡状态,经济上行日子好过时,收点税费尚可。现在效益下滑,经营压力很大,微薄的利润对税费和摊派格外敏感。接受调查企业普遍反映,现在国、地税联合征收,分别罚款,对效益尚好的企业甚至要求预交,加上各种杂费和捐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已经接近或超过了所能承受的极限。对过重的税费征收、弹性很大的罚款,明里暗里的摊派捐抽,或委婉、或直接地提出了不满和批评,有的甚至将本地公司注销,另在税收较轻或易于合理避税的地方注册新公司。
据资料显示:陕西民企增加值占全省生产总值53.8%,吸纳了全省城镇70%(约800万)的就业人口,多数民企实际税费综合负担在35%~40%左右,债务和财务成本负担也较重。
政府角色“越位”、“缺位”并存,“补位”欠缺,有回归行政干预老路的某种迹象。
受稳增长、拉投资考核压力、行政免责驱动,政府采购、银行信贷多倾向于国有经济部门,或是地方政府主导的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房地产(拆迁安置、安居工程、集中住宅小区)投资。大力推动政府“选择性产业政策”,财政资金直接上手,政府公权大包大揽的事例屡见不鲜,存在诸多与“让市场法则更多地在要素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原则不符的“越位”现象。更令人担忧的是,因行政压力使然,这些带有回归直接干预微观经济活动“走老路”的行为,在当前,反被视为应对经济下行压力的救急之举而理所当然。
除此之外,行政干预思维在寻找经济新动能方面也有所体现,如热衷以地方财政资金捆绑金融机构出资,基于未必客观的产业预期,设立引导基金或金融平台扶特某个新兴产业,培育某新项目。这种拔苗助长式的引导,忽视产业成长规律,希冀以主管部门“轻车熟路”的政府主导模式,行政化注入稀缺要素资源,试图逆周期操作尽快显效。基于上述观念误区及其指导下的实践,不透明、不公平、审批流程低效迟滞,占用了宝贵的时间精力,耗费大量行政资源,错失许多稍纵即逝的难得机遇。从省里目前产业结构看,作为支柱产业的原材料加工制造业长期被初级产品低端锁定,依然是“陕西制造”的绝对主体,占比始终保持在40%以上,喊了多年的传统产业转轨、结构升级提高附加值在“促投资,稳增长”巨大压力下,始终未能迈出实质性大步。
而角色“缺位”还耽误了政府理应在市场秩序维护、公共产品供给、公共服务提供方面,以更低成本提供更好服务的“正事”。此类频频推出,劳民伤财的“新举措”看似不停地在改革,实则是改革反复,是形式大于内容的改革“空转”,这种事过去有太多深刻教训,应引起各级领导关注警觉。
受财政资金支持的部分民营“高科技企业”,难以引领和牵动对产业升级和结构转型至关重要的有效投资。
调研发现,由于缺乏一流创新团队,尤其是领军人才,民营科技企业创新能力不强,核心技术匮乏的问题相当突出,科技成果多为策略性、改进性创新行为而非基础性、实质性创新。各种创新产业园区,从表面上看,万众创新深入人心,成果频出颇有气势。但细看深究发现,其中成分复杂良莠不齐,“山寨”仿冒屡见不鲜,想法、做法及团队素质差异很大。从具体数据上看,受到政府支持的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投资反而下降45.1%,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投资下降13.2%。总的感觉是,现行政策的普惠性在确实给众多科技民企较大支持的同时,也诱导一些人脉广、脑筋灵的人为获得补贴而投其所好,利用目前创新评价体系不完善、不健全的漏洞,申请所谓“创新”数量和速度走捷径,迎合监管部门偏好及要求,最后,“专利”、“成果”一大堆,看似红火热闹,实则多为样品、展品、试验品、礼品,唯独没有效益好、能赚大钱的拳头产品和畅销商品。这类由政府主导或出资方式,对拉动即期投资作用不是很大,财政资金“点石成金”的乘数效应亦不明显。
投资软环境与东部发达地区和西部川、渝两地存在差距,对民企和民间资金吸引力不足。
据《2016年投资环境报告》按市场及商务成本环境、基础设施、生态环境、社会服务环境测算得出全国投资环境排序,陕西省及西安市均被挤出前10名,省内民营经济增加值占比更是排在全国20名之后,较之经济总量在全国的位次落后5位,位次明显偏后。endprint
调研发现,省里不同所有制企业至今仍未在市场环境、法治与政策环境、金融环境等方面实现完全平权化。已出台的优惠政策远未落地生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是因民企身份和有效抵押物缺乏,民間资本在融资方式、融资成本方面受歧视,处于弱势的情况依然如故,表现为贷款难、发债难、融资贵、上市难入围、IPO排长队等,做大做强困难不小。
二是在国家科研经费和重大科技项目安排上,体制内与体制外、国企与民企地位差异甚大,有时民企做得再好,也只能扮演跑龙套的角色,有心干着急,有力使不上。
三是与同为西部的川渝相比,实力强大的民企来的少,留不住,吸纳人才和就业能力严重不足。西安尽管高校众多,“985”和“211”院校西部第一,每年各类院校毕业生30万~35万人,因民营经济发展不快,实力不强,对高素质人才吸纳能力有限,除国企、外企、售楼和商业物流安排一些就业外,外省籍毕业生最终留陕工作者不足1/3,大部分毕业生外流出省。陕西籍毕业生离陕的比例为20.2%,若单独看博士、硕士这样的高级人才,流失率则骤升至31.6%。就2015年,西安出现迁入8.08万,迁出11.61万人,净流失3.53万人,成为全国唯一人才流失的省会城市。
民间资本“逃离制造业”,使加工制造业投资不振“失血”严重,有引发全省经济结构性减速的危险。
近两年,受发达国家高端制造业回流、新兴市场国家与我国争夺中低端市场双重挤压,国内一般加工及制造业生存发展面临不少困难。最突出的问题就是效益滑坡严重,大家都喊“办厂不挣钱”。受行业收益差距悬殊,资本崇尚短期收益最大化的浮躁心态影响,一股“逃离制造业”的思潮波及陕西。“陕西办三年厂,不如京沪倒一套房”的说辞不胫而走,弄得一些实际上只是经营较为困难,但并未真正亏损的民营制造业主,心神不定,设备该更新不更新,该替换凑合着用,原、辅材料不敢大宗购进,员工培训不舍得花钱,甚至设法将手里的工业资产变现关厂转行。这样下去,明显不利于省里提出的每年新增500家非公规上工业企业的奋斗目标。
陕西作为老工业基地省份,当前正处于工业化中期后半段。近年服务业崛起迅速,2016年,全省服务业增加值占GDP比重42.2%,全年同比增加8.7%,二产占比下降1.4个百分点的事实,让人喜忧参半。喜的是经济结构显现高级化趋势;忧的是以往陕西制造业70%以上新增投资来自民间资本,现民间资本减少工业投资,变现工业资产,裁员撤离工业领域,导致工业投资、尤其在固定资产投资和工业在经济总量中的占比双双下降,加大了制造业“空心化”风险。一旦产业再次失衡,酿成结构性减速,陕西经济可持续发展最重要的动力源就可能存在危险。
制度性成本降不下来,民间投资和民营经济搞不上去。
制度性成本可通俗地分为软、硬两个方面:所谓“软”成本说白了就是审批成本,表现的三个维度分别是时间、精力和财力。“硬”成本主要指的是相关生产要素。调研发现,省内工业用地价格多在十几万到数十万元一亩且手续繁琐,10余项收费只差一项或办全了依然拿不到土地证,无法向银行抵押贷款购买设备。垄断水、电、气、热接入的国企服务水准低,收费价格畸高,投诉见效慢,环评、能评、测试、安监、审计及清洁生产等环节,均要以不菲价格请中介出具报告方能进入报备或呈批程序。否则这也不许,那也不行,小事情、小麻烦叠到一起,硬把摩擦系数弄大了。
民企谈及基层真实情况怨声颇多,普遍反映:“这边优惠、那边加税、公开摊派,暗中收费。”能强烈地感觉到:尽管上面急、中间催、媒体曝,但“硬骨头”依然难啃,“软钉子”无处不在。喊了多年的“放、管、服”改革依然形式大于内容,陈规陋习在底层潜流暗涌,远未彻底改观。正常经营活动依然要靠“潜规则”润滑权力,逼得投资者找熟人,寻靠山。
老一套“招商引资”办法已不适应新形势,吸引民间有效投资实际效果下降。
—是因多种原因,此类“招商会、洽谈会、贸促会”活动重政治影响、轰轰烈烈有余,踏踏实实不够,真实成果有限。所签项目、投资金额时常弄虚作假,多已丧失统计意义甚至成为坊间笑柄,有误导领导群众,损害政府形象和公信力之嫌。
二是起点偏低,缺乏后劲。一些客商借台唱戏,混脸面赚吆喝,雷声大雨点小,打着投资办厂旗号,与政府博弈优惠政策,项目多属低水平重复研发、低技术扩散、高耗水、高耗能或污染转移项目,即使建成投运,亦为效益不佳的过剩甚至落后产能。
三是此类“小矮人”项目一旦落地,做不大,挪不动,活不旺,请不走,资源腾不出,税收没多少,环保有麻烦,劳资闹纠纷,企业怨言多,政府难协调,无尽烦恼随之而来。最后积重难返,多年耗费的精力、财力得失皆难几成定局,这也成了市县两级政府招商最为头痛的事情。
容留、吸引人才的软环境建设欠缺。
比资本外流更让人担心的是高端人才积聚不易,外流有增无减。调查发现,目前构成陕西科技型民企高端人才群体的主要成分,多是省内“985”和著名“211”高校毕业后赴海外留学归国人员及配偶,出于对母校、校友人脉和亲属的依恋情感,是上述人员回陕创业的重要因素。但据反映,因在身份认同、办事便利、试验室硬件、成长激励等方面的问题长期得不到有效解决,使这些本应成为全省创新发展引擎的高端人才,在去留问题上犹豫反复,而被外省区优惠政策吸引。
客观地看,区域间人才竞争除了原有经济发展水平,在很大程度上,体现的是地方政府服务水平之争。这种竞争促成了人才集聚效应,和由此而来的科技创新氛围,但如果“软”环境落差过大,稀缺人才就会“孔雀东南飞”。看看陕西的南面和东面,成都作为西部首批“中国制造2025试点”示范城市,产值过万亿,世界“500强”企业已入驻287家;重庆为直辖市,2016年以10.7%的增幅居全国之首;郑州和武汉刚刚获得“国家中心城市”批复,可以预料,他们在获得国家更多支持的同时,也将吸引更多高端人才的目光。
尚未在全省形成上下一致加快发展民营经济的强烈共识。
经改革开放30余年的洗礼熏陶,省内主流民意和舆论对市场经济的认同已不存在大的认知异见。但因陕西国有经济占比偏大,计划经济痕迹深重,以及部分民企老板一掷千金、为富不仁的负面行为,使得一些基层干部,在思想深处对民营企业发展、民间资本壮大不认同、不服气。
具体到工作表现上就是发展民营经济意识不强烈、支持不给力、政策不宽松。不是纠结于“第一桶金”带不带原罪,就是私企、国企孰优孰劣,明知民企受到不公待遇、财产受到不法侵占,不敢站出来撑腰壮胆,怕人说闲话,受牵连。看不到民企的生产性投资,在产权私有的同时,就财富创造、产业贡献和就业安置而言,已经具备了与公有制同样的社会属性。如果这个“心结”不打开,以民营经济大发展,民间投资高增长,孕育陕西经济转型升级新动能的社会共识就难以建立,民营经济在全省国内总产值占比在“十三五”期间每年至少提高一个百分点,到2020年达到58%或更高一些的目标将面临很大阻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