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试过『水饱』吗

文/雏 田

你试过『水饱』吗

文/雏 田

小的时候，我早上上学都是我爸喊我起床，每天早上一到点，他就会在我门外敲门。第一遍敲完他就会去厨房给我做早饭。做好早饭再敲三遍门喊我吃。但是我爸这个人又很粗糙，做早饭从来不会讲究营养，他的原则很简单，就是“喂饱我”。

这个喂饱就很简单了。不管是水饱，还是食饱，还是气饱都算饱。

遵循这个原则我爸给我做早饭。他选择“水饱”。所以我小时候的早饭特别多的时候是在喝水。

我爸最常做的是“水泡饭”。他常会把头一天晚上晚饭没吃完的米饭放在开水锅里。原本结成大疙瘩块的米饭遇到热水直接就被冲散了，然后就变成了“白米粥”。这样的粥我就着咸菜就要吃上一大碗。有时候他也会给我煮个鸡蛋。但大部分时候就只是一大碗粥。喝完来不及擦嘴马上把书包架在我身上，就赶我出门了。

还有一种“水饱”，也很简单，就是“蛋花水”。我爸把一个鸡蛋沿着锅边敲开，磕进锅里，搅散，就是一碗汤了。这样的鸡蛋水是远没有白饭粥来的痛快的。因为它太烫了。于是，在我喝鸡蛋水的早上，是要在我家院子里吃早餐的，因为院子里水才凉的快，我喝的也更痛快。

还有一种水，是我离开我爸之后就再也没喝过的一种产物，叫糖水。我爸也会直接在白水里放一点糖然后给我喝。

这些的水饱的早饭自然不是他虐待我。这就是懒。我爸早上不给我热牛奶的原因是，他自己喝牛奶拉稀，他就觉得全世界都拉稀，所以他可能也是为了避免这种烦恼，毕竟小孩子腹泻起来也很麻烦。所以我的整个小学与牛奶是无缘的。

后来我住校读高中，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要起床读书，两个小时到七点的时候已经是饿的趴桌子了。每天早上都等着下课的铃声，好第一时间冲去食堂。

学校的福利对于高三的学生是格外优厚的。我们高三窗口可以买五毛钱一袋的牛奶。虽然是三鹿的，但是也算是奶。这么便宜的奶，我高三一年喝的次数还是屈指可数。

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爱喝牛奶，也算得上是我爸的功劳。

那我在学校到底吃什么早饭呢？还是“水饱”。学校的水饱自然是不知道比我爸的那一套高到哪里去了。学校的水饱是“丸子汤”“蛋花紫菜汤”“小米绿豆粥”。这三样我都爱喝。

但它们还是只能称得上是“水”，因为稀的可怕。丸子汤也只有两颗小丸子。蛋花也只是几片蛋花。小米粥也是可以稀的分层。但是我的胃非常适应。我就怕这汤里杂货太多了。

自然是不只是水饱。因为我还得吃点垫肚子的。每天早上到食堂烧饼都是热的，香脆咸甜。我每天早上要买两三个。比男孩子都吃的多。可不管怎么吃，最后还是要一碗水汤下肚，才能算得上吃饱，算得上是吃过早饭了。

但是读了大学以后就不一样了。寝室姑娘们可就厉害了。寝室四个姑娘，除了我全是学霸，早上五点多就起来去操场读书，她们的早饭比我都来的早。

我自己慢慢起床到食堂，食堂太大了。每一个窗口样式都不一样。有专门的回民清真窗口，也有南方的粉，还有北方的粥。但是吃的最多最多的还是豆浆油条。

选豆浆还是依着它“水饱”的特性。油条不只是油条。也可以是半屉包子，但是豆浆必须是窗口的“水浆”。这可是我坚持了十多年的传统，我可不能破了它。

但是上大学之后，我的“水饱”就来的过于频繁了。除了早餐，我把这个饱法延续到了午饭。大二下学期，当我决定自己供自己读书之后，对金钱就产生了恐慌感。我在那个时候学会了攒钱。可能倒也不是攒钱，可能就是没钱。我搬出了我爸的看家本领，“水泡饭”。

早上出宿舍之前用我的大杯子冲一杯茶叶水。茶叶我喝的最多的是我爸寄给我的毛尖。中午下课以后，从食堂打一份米饭。一份4两的米饭，是我中午的量。一点也不多。我带着这份饭悠悠达达地回到寝室，然后拧开我早上泡的茶，毛尖泡出来颜色是褐色的。那颜色我不多说，你们也能脑补出很多相似颜色的产物。例如啤酒，例如……不过真的有点像街头大爷常喝的那种茶叶末冲出的感觉。我抽起杯子把茶叶水倒入四两白饭里。

这就算是一顿饭了。一顿“茶泡饭”，比我爸的“水泡饭”不知道要高级到哪里去了。那到底高级到哪里去了呢？

可能是因为茶水清肠，我吃着没那么便秘吧。这点就是高级。

这样的饭吃过很多次，一直到离开学校，我才结束这样的午餐。但是我的早饭我到现在还是没有断过。“水饱”的早饭，在我心里可能是最有营养的吧。这种独特的水的安全感是我这一天的精气神。

但“水饱”绝不是一个可怜的存在。因为我爸也从未虐待过我，除了匆忙的早饭，他也给予了我最好的生活。我大学几年他收到别人送他的极好的茶叶他都会寄给我一些。

心头好分给别人的人，就这点我就觉得他也是蛮伟大的呢。

这么多年我的早餐还是有一些意外出现的。也有不吃的时候，也有“豪华”的时候。

不吃的时候，可能就是贪恋睡觉，错过时间。但是吃的“豪华”不水饱的时候，也是有的。但是又豪华又不吃的时候，对我来说只有一次。

我爸59岁生日的那天，买了二十几只大螃蟹和一条脆骨筋的鲟鱼来给自己祝寿。快中午的时候，他提着这些奄奄一息的玩意到家了。我正在厨房拍蒜。因为他老人家极爱吃蒜。吃螃蟹也得蘸蒜啊。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但也就是这一天，在饭桌上，因为我的工作问题与他产生了争执，争吵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菜都凉了，我头也不回离开了饭桌。一桌子螃蟹，不知道我爸吃了几只。但是第二天一早，我爸把螃蟹都剁成块，起火，给我做了蟹黄粉丝蛋炒饭。一大碗。

螃蟹带壳，虽然剁碎了但是又不散。配着粉丝，还有隔夜的米饭。这隔夜白饭一定是“水泡饭”的下场。但是那个早上他升华了。

这一碗炒饭，用的我爸给自己祝寿的螃蟹，克服的是我爸几十年如一日的“省事”原则。为的却还是我“水饱”的胃。

我看着这碗饭，甩头没理他。也就是这天早上，我拖着箱子离开了家里，到如今已经两年了。

蟹黄粉丝蛋炒饭，我此生都不会再吃了。我连螃蟹我都戒了。我现在看都不想看螃蟹一眼。

我知道，这是我在后悔。

如今又乱七八糟地过了两年。也自己学会了喝牛奶冲点麦片，吃点面包，搞个煎蛋。也买几个包子，喝碗豆腐脑。自己熬个粥。什么都吃，街边的“煎饼馃子”遇到好吃的我也会买。

但唯一不变的，不管吃完什么，我都得喝杯水，才算结束早饭。十几年如一日的浇灌，我的胃已经变得有强迫症了。就是必须要喝过水才算饱过。

早饭是一天里的大事，这是一天的元气。而“水饱”应该就是我这辈子的元气了。

爱吃“水泡饭”“茶泡饭”“水冲蛋”，我觉得这是好事。水饱的早上，也是水饱的胃，也是水饱的生活。什么都咽得下，也什么都顺得下。

胃不挑，好吃的来了也能接得住，不拉稀。

水饱胃，在我这里，我觉得我是攒了个好品性。

编辑/王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