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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马里奥(七)

2017-12-04潘云贵

新作文·初中版 2017年11期
关键词:萱萱欧阳少女

潘云贵

1

新学期又开始了,对于已经在学校生活一年并深谙其道的学生而言,早已没了当初刚跨进校门时的激动和好奇。

过了蝉鸣聒噪的盛夏,热水凉下来的速度也加快了。时间总会让人在习惯某种事物后变得冷静、淡漠。

2

九月的操场上,七年级新生穿着军训服在教官的指挥下认真训练,而一旁的八年级九年级学生则像老油条似的懒懒散散地在校园里游荡,不时也将目光飘向新生们,选择一两张好看的面容作为视线的着陆点,但基本也都很快地收回来。

广播里流出一阵轻柔的声音:“下面播报一则通知,为了展示侨中的校园文化和学子们的风采,促进新生对我校的了解,放学后,校团委老师将在科技楼一层大厅进行迎新晚会人员招募活动,请八年级同学踊跃报名。通知再播报一遍……”

女生们对于此类消息异常敏感,个个都竖着耳朵听着,嘴上虽然说“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去了也选不上”“不太想去,担心自己太优秀把别人比下去”,但心里却都跃跃欲试。

可以拿到台面上讲的理由是“為了更好地锻炼自己”“克服自己内心的怯弱”“给新生们树立榜样”,但大多数人脑子里想到的是“可以见到帅哥”“不小心就会成为全校焦点”或者是“加学分,拿奖学金”“让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存在感”。

所以,八年级女生都倾巢而出了。

放学铃声一响,她们立马冲到厕所里、楼道边、树林里整理衣着,对着手机屏幕扒拉头发,也有好打扮的女生平常上学包里就放着粉底、唇膏、美瞳和假睫毛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科技楼下的报名现场人头攒动,异常火爆。

前来咨询或报名的队伍络绎不绝,长得像条扭摆的蛇,学生们推推挤挤,不免有人被碰了手臂、被踩了鞋子或者撞了额头。

“哎呀!挤什么挤,再挤你也瘦不到哪儿去!”前面一个女生转过脸来对后面肥胖的女生说道。

“也比你好,瘦得跟亡灵似的。”胖女生回击道。

这时,叶萱萱和郑欣怡也转过头来看后面的热闹,发现竟然是甄处丘和其他班级的一个女生在对骂,顿时笑了起来。

郑欣怡还参与进来,帮助瘦女生嘲讽起甄处丘:“站在这儿跟座塔似的,还好意思增加曝光率。这里是21世纪,不是唐朝,还以为自己是杨贵妃穿越来选秀啊!”

众人哗然笑起。

甄处丘气得直跺脚,欧阳若愚拉住她,“别跟她们计较,我们用实力证明!”说完,她从前面多拿了张报名表递给甄处丘。

甄处丘“嗯”的一声。

“大家注意下,表格可以拿回去填写,但务必要贴照片,最晚明天下午放学前交到这里。”负责老师起身,对着人群喊道。

因为是代表学校形象,所以甄选并不是只填一张报名表这么简单,一切遵循“德、智、体、艺”全面发展的标准来选拔学生,主要设置三个关卡,一是根据期中考试成绩从报名选手中刷掉多数的人,然后选出前十名进行体测和才艺展示,各分相加挑出最佳人选。当然还有个前提,你得长得好看。

知道这些后,甄处丘果断把报名表还给欧阳若愚,说道:“还是你去吧!”

安蓓莉嘟囔了一句:“感觉就是给叶萱萱量身定制的。”

“谁说的!”欧阳若愚也很灰心,但听到“叶萱萱”三个字就来了力量,“没错,有些人身上的条件是天生的,但绝对没有谁可以剥夺我们后天的努力。”

“小鱼啊,你这么……有信心?”闺密向少女轻声问道。

欧阳若愚突然间又像瘪掉的气球:“是不是真的很难?”

安蓓莉这时站在少女面前,细细端详了一番,“其实底子并不差,你看这脸起码小处丘半个巴掌,眼睛也不是很小,可以戴下美瞳,眉毛疏淡,画一画就好,主要是脸上有痘、肤色太黑影响美观,不过我可以把我姐的粉底给你擦一擦,一切OK!”

安蓓莉说得头头是道,欧阳若愚只顾点头。

放学后,三人来到安蓓莉的家,她姐姐正好不在,安蓓莉利索地抱出一堆化妆品,在欧阳若愚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安蓓莉就把一切搞定。

“阿嚏!”

欧阳若愚的鼻子抽动了一下:“莉莉,你是不是粉打太多了?”

“哎呀,你脸这么黑,肯定得多使点!”安蓓莉偷笑着,随口解释道。

一旁的甄处丘直盯着欧阳若愚的脸看呆了。

“是不是很丑啊?”欧阳若愚颤巍巍地问。

甄处丘摇了摇头:“是……超美呢!啊,莉莉你是不是平常自己都在家偷偷化妆,动作这么熟练,不行,我也要!”

“你不行的,你脸大,一下子就会用光这些,到时我姐要骂我!”安蓓莉一边说,一边把镜子摆到了欧阳若愚面前。

少女盯着里面的自己,完全懵住了。

“他应该认不出我吧。”

感觉贫瘠的心田顿时灌进一股泉流,所有干枯的记忆顿时了无踪迹,青翠的藤蔓从地底生出,迅速蔓延。

三姐妹迅速走出来,冲到照相馆。

随着摄影师手中相机“咔嚓”一声,欧阳若愚有了一张可以贴在报名表上的相片。

3

多风的夕阳下,空气中着植物的味道。

操场上运动的少年挥舞着手臂,清澈的双眼,繁茂的头发,像散开在风中飞扬的棉絮。

教学楼的上空,飞机飞过,留下一行轨迹云。余晖拉长万物的影子。每一寸长度都是值得未来去记忆的胶片。

在教学楼某扇窗户里,少女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认真翻书,做着笔记,偶尔咬咬笔盖,意识到什么,随即在习题册上写下答案。

甄处丘跟安蓓莉看到后,都不忍心叫她,两个人自己在走廊上小声聊天。

努力的原因有很多,为了不再被人嘲笑,为了别人能够看得起自己,为了实现初中阶段的终极梦想,为了父母,也为了……心中反复出现的一个人。

是在一次路过年级办公室时,听到一个老师聊起宣传片的事:“这回主要选的是女生,男生那边内定了,就是我们年段最帅的那个。”endprint

最帅的那个?少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马里奥。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努力!欧阳若愚不断在心里擂鼓。

时间悄无声息路过手心,两个月很快成了一页页翻过的日历。

在这期间,欧阳若愚从早到晚不曾松懈过,想着尽可能弥补以前作为“差生”时欠下的一切,如电影台词说的那样:“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人在很多时候都无法知晓什么时候命运就拐弯了,但前提是你得足够努力,才有好的结果。

在教学楼二楼教师办公室门口的宣传板上贴着八年级学生的期中考试成绩排名。

无数双手在纸面上滑动,碰到自己名字或者熟悉的名字时便停下查看分数和排名。因为表格里的内容排列得太密集,有时学生难免看错,把上一行或者下一行同学的成绩看成是自己的。

年段前五十名是人们关注的对象,因为他们显示在第一页上面,基本汇聚的都是年段里的学霸,而女生又喜欢关注前五十名里长相帅气的男生,她们都期待马里奥能上第一页,成为史上最帅的黑马,但检索下来始终没有这个名字,而许雅正的名字从七年级第一学期期中考到现在都还在10名之内。

“一天到晚看见谁脸都冷得像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

“什么时候也能掉到后面去,这样起码还能丰富他的脸部表情。”

女生们一边对着许雅正的名字一边说道。

男生这边一般都对叶萱萱的成绩感兴趣,几个男的围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找着女神的名字,其中一个男生眼疾手快,指头一下子就停在了叶萱萱的成绩上:“是575分咧,好高啊!”

“你眼瞎啊,叶萱萱的成绩在下面呢,是567分。”旁边的男生指正道。

“那这个成绩是……”男生抬了抬眼镜,认真瞧着对应的名字,“是欧……欧阳若愚!”

“天啊,这妞逆袭了!”

众人惊呼。

课间,开始有一堆男生围在八年八班教室外,像到动物园看稀有物种一样伸着脖子往里探。

欧阳若愚正好转过脸来,碰到了男生们的目光,出于本能又把脸转回来。

“以前也没觉得哪儿好看,但现在她就像换了张脸似的。”

“说不定整过容了。”

“其实还好啊,就是变白了点嘛,还是很丑的。”

“啰,美女瞧过来了!”

“哎哟,害羞了!”

“哈哈……”

甄处丘察觉到状况,便站起身来,把脸正对着门口的男生,搔首弄姿,并故意捏紧了嗓子说:“我好看吗?”

男生们顿时下巴掉下去,撒腿逃走了。

甄处丘不屑地“哼”了一声,扬着下巴,回到位子上。

欧阳若愚转过身来,摸了摸甄处丘的脸:“谢谢丘丘!”

“下回我还要更妩媚一些,看他们再来!”甄处丘双手理了理头发,笑着看着欧阳若愚。

“好势利的一群人,以前也没见他们这样,自从小鱼变得优秀后,一窝蜂地涌过来。”安蓓莉的声音插进来。

“还不是因为莉莉和丘丘的帮助?这份恩情,没齿难忘。”欧阳若愚向眼前的两个姐妹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这些日子来,她们给了欧阳若愚很多改善面容的點子,平日还不忘提醒、监督,如何洗脸,爽肤水、乳液都什么时候用,每种水果都有哪些功用。这些知识让欧阳若愚受益不少。

“哎呀,其实只是小事啦,关键是小鱼自己。对啦,以后你如果更加优秀了,不要把我们俩丢在卫生角就行了。”

“放心,天塌下来都不会放开你们的手!”

欧阳若愚说完,一把握住安蓓莉和甄处丘的手。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4

期中成绩一公布,宣传片女主角候选人也就确定了,欧阳若愚跟叶萱萱都赫然在列。

时间退回到一年前,她肯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废柴一样的自己怎么可能与校花并肩,听着就像个笑话,但时间做出了严肃的回答,这一切千真万确。

因为学校形象宣传片的事自己再次与欧阳若愚搅到一起,叶萱萱内心自然忿然不已,视欧阳若愚为死敌。

“她现在总在抢萱萱的风头呢!真以为自己是丑小鸭变天鹅了?”

那天公布成绩的课间,郑欣怡陪叶萱萱去厕所路上一边走着一边替姐妹打抱不平。

“要抢就来抢吧,抢得过才是本事。”叶萱萱说到欧阳若愚自然一副不屑的样子。

“对啊,否则就是不自量力了。”郑欣怡继续说,“显然没有可比性,只是用来做陪衬的。”

欧阳若愚此时正好从厕所出来,在洗手池边上站着,郑欣怡和叶萱萱尖锐的话语戳进了耳朵里。

透过镜子,她瞥见这两个女生见到自己竟然也露出了略微慌张的表情,但二人随即又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态,鼻子喷着气“哼”的一声向厕所里面走去。

欧阳若愚在镜子里冷冷地看着她们踪影消失,然后把目光对准自己的脸,眼神里透出一种笃定与坚毅。

欧阳若愚,你一定不要让别人小看自己,你一定要加油!

少女去往教师办公室的路上,一遍一遍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知道这一切来得很不容易,自己要懂得珍惜并为后面的一切铆足劲儿。那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一周后的体能测试和才艺表演。

欧阳若愚想到这些,咬了咬牙。

5

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欧阳若愚开始每晚抽出时间跑步,但常常还没跑几步,汗水就掉下来。她一边伸手擦汗一边又继续往前跑。

到了一处巷口,出于胆小的本性,她停下脚步,转头往里一看,只见漆黑一片。

再把头转过来。突然,一个人影竖在眼前,少女“啊”地叫了起来。

“欧阳若鱼,是我。”少年的声音很熟悉。

欧阳若愚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的这个人,身形高挑,即便脸庞被阴影遮去大半也能看出棱角,不是别人,正是马里奥。endprint

“你在跑步吗?”少年问道。

欧阳若愚点点头,随即看到对方拐进巷子里。

少年周身发光,驱散一路黑暗。他从一旁袋中取出粉末状的东西,撒到一个破旧屋前的盆里,淅淅沥沥,如雨洒落的声音,旋即吹了吹口哨。

少女问:“你是来喂猫吗?”

“对,上次从这里经过时看见很多流浪猫,今天正好有空,来喂喂它们。”少年答道。

突然一团黑影从高处房檐跳下,来到少年跟前。稀薄的月光下,他的侧脸被屋檐的阴影遮住大半,面庞消瘦,线条略微凌厉,嘴角向上扬起的弧度定在少女心中。

少年正脸瞧来,对少女说:“你快来看看,很可爱的,它们应该会很喜欢你。”

“为什么?”少女一边问一边走向前。

“因为你名字里有鱼啊。”少年解释道。

欧阳若愚顿时尴尬起来:“其实我……”

自己的名字一直是一个隐隐作痛的伤口。

“什么?”少年奇怪地看着少女。

“其实我名字里的‘愚不是那个‘鱼,而是‘愚笨的‘愚!”

少女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起自己真正的名字,略显夸张地吼出来,似乎想撕掉困扰在自己身上许久的疤。

“因为我在书本上都写着‘鱼儿的鱼,所以大家都以为我是那个‘鱼。全世界除了我家里人和翻我档案的人知道我真正的名字外,现在就只有你了……”

“是因為害怕别人取笑吗?”少年问。

“嗯。”少女点点头。

随即少年又问眼前涨红了脸的少女:“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跑步?”

“因为我想和……”还是因为矜持,少女没有把“我想和你一起出演学校宣传片”说出来,只改口说道,“想挑战一下自己,毕竟很快也要上九年级了,想通过体育锻炼提高自己的抗压能力。”

少女能说出口的理由也只是这些。

“小鱼是个很棒的女孩子,上次看见你的排名都到年段前列了,这回期末考也会很出色的。”少年眉眼微笑着。

“我……你……你也是,一定会考好的。”少女被表扬得心里有些紧张。

“哈哈,老师早就对我这样不思进取的学生死心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没什么啊,对了……你觉得什么样的女生才是你心里的最佳女主角呢?”

“什么?”马里奥问道。

“哦,没什么……”欧阳若愚的声音小了下去。

随后,两个人并排走了回去,一路上没有说话,告别时只相互挥了挥手代替再见。

晚风如诉。

(未完待续)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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