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杀机

古文狂

在一般人看来，臀伤没什么大不了的。皮糙肉厚嘛，静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但丹尼·安吉为什么肯在欧文交易中追加一个未来二轮选秀权？并非是他谈判功力消退，或者是骑士总经理科比·奥特曼坐地起价，小托马斯的伤势可能要比你知道的严重得多。

小托马斯的伤病之所以令人迷惑，是因为你不了解臀伤的破坏性。而且它——经常被误诊，时常被忽视。已逐渐成为NBA球员的大敌。

疑云重重

小托马斯大叫一声，然后消失在人堆里。

今年3月16日凯尔特人主场迎战森林狼，第三节刚开始，小托马斯突破上篮，在半空中和唐斯狠狠撞到一起。当时，你在电视画面上完全看不到小托马斯，他被唐斯、威金斯、布兰登·拉什和戈尔吉·迪昂重重包围。

上篮不中，小托马斯重重摔倒在TD北岸花园的地板上，距场边摄影师的脚只有几英尺远——但裁判并没有鸣哨。然后，唐斯也失去平衡，庞大的身体重重压在小托马斯的后背上。

根据凯尔特人队医的说法，托马斯的伤势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加重甚至恶化——事实的确如此，它甚至险些令凯尔特人与骑士的重磅交易作废。

但当时，伤病并没有困扰到小托马斯，他仍神勇如常。然而在第三节仅剩一分钟时，小托马斯小心翼翼地走到场边，坐在板凳上，双手紧握着右膝。

赛后，没人提及他臀部受伤，凯尔特人只是在第二天下午发推说：“伊萨亚·托马斯由于右膝盖骨挫伤，将不会随队到布鲁克林和费城打客场。”之后的一天，凯尔特人主教练史蒂文斯向记者们重申，小托马斯受的是膝伤，还是没提到臀部肌肉撕裂。

“你能看到他的膝盖当时出了点问题。”史蒂文斯说。“小托马斯在剩余比赛时段的表现还算OK，但他的确受伤了，患处有些肿胀。我们希望球队打完客场后他能迅速回归，毕竟他的骨头挫伤到底有多严重，目前还很难预料。”

两个客场小托马斯皆休战，凯尔特人给出的官方说法是膝伤。之后，他顺利回归，在常规赛剩余的比赛中场均拿到27.8分，并率领凯尔特人自2007-08赛季以来首次锁定东部第一的位置。

季后赛中，小托马斯的身心都受到了巨大摧残。在季后赛首轮G1（对公牛）的前一天，他得悉妹妹在华盛顿的一场车祸中丧生；在东区半决赛G1中，由于奇才的奥托·波特一记无意肘击，他的门牙被打掉。随后小托马斯换了颗门牙，并修复了另两颗移位的牙齿。当场比赛，他拿到了33分和9次助攻，而且在系列赛中没有缺阵。

不过，在和骑士的东决系列赛前六节比赛中，小托马斯只交出了28%的投篮命中率。G2下半场，小托马斯没有出场，只在场边观战，球队给出的理由是他右臀拉伤，这最终导致凯尔特人以44分溃败。G3之前，凯尔特人发表了如下声明：

“凯尔特人今天宣布：小托马斯将因臀伤缺席余下的季后赛。在东决G2中，他在遭到撞击后导致右大腿根部髋臼盂唇撕裂。小托马斯是在今年3月16日对阵森林狼第三节时首次臀部受伤的，他因此缺席了接下来的两场比赛。5月13日，在东部半决赛的G6中，他的伤势进一步恶化。”

这是凯尔特人首度承认小托马斯受的是臀伤，而非之前所说的右膝盖骨挫伤。尽管球队在季后赛中曾宣称凯利·奥拉尼克和艾弗里·布拉德利臀部受伤，但小托马斯更为严重的盂唇撕裂伤情，直到他赛季报销后才被公开。

回顾这段往事，足以说明凯尔特人在小托马斯的伤病问题上不够老实。

但小托马斯并没有对此事发表评论，他只是在与医疗专家和队医进行紧急磋商后，拒绝在夏天接受手术，而是通过休息进行康复。但在七月时，事态的发展令人始料未及，凯尔特人先后和球队首席运动训练师埃德·莱瑟特、力量及体能教练布莱恩·杜分道扬镳，这两人已在凯尔特人供职超过40年。最近，凯尔特人终于把小托马斯交易到克利夫兰。

医学解析

有关臀部盂唇撕裂最有趣的一件事是：很多人甚至感觉不到疼痛。这是因为上唇组织是由一些软骨组成，即使出现问题，也无法传递神经信号。人们惟一能感觉到的是，臀部的球窝关节有异样感，这是因为上唇——关节的缓冲组织——已开始遭到磨损。所有这些都使得托马斯的病情变得难以诊断，并导致他第一次受伤。

非醫学专业人士习惯将其称之为FAI（髋臼盂唇撕裂），是指股骨近端和髋臼边缘发生异常接触或碰撞，引起盂唇和髋臼边缘的软骨损伤。在人身体健康时，髋臼会围绕股骨头旋转，其关节面与股骨头保持匹配状态。28岁的小托马斯，需要在防守者面前保持足够的灵活性和稳定度。五月末，小托马斯透露，凯尔特人队医已经知道他的臀部骨骼不太正常。“他们说，我那里好像有多余的骨头。”小托马斯说，“不过我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

碰撞常会加重伤势，因为多余的骨头会使球窝关节错误搭接。一旦出现髋臼盂唇撕裂，伤者会异常痛苦，尤其是在腹股沟位置，移动也会受限。

“大多数伤者在弯曲臀部后都会感到疼痛，尤其是在跑动、跳跃或长时间保持同一坐姿时。”一位来自梅奥诊所的讲解员这样说。

根据科罗拉多州韦尔的斯特德曼诊所的马克·菲利蓬博士所说，由于患处在腹股沟附近，髋臼盂唇撕裂数十年来经常被误诊为腹股沟拉伤。自2010年以来，NBA球员已接受13例这样的外科手术，其中有九例就是由菲利蓬完成的。

“过去，人们以为这种伤病会慢慢痊愈。”菲利蓬说。“但实际上，髋臼盂唇撕裂很多时候是关节内部出了问题，所以它愈发引起我们的关注。”

菲利蓬没有亲自检查过小托马斯的臀伤，他只是读过有关病情的媒体报道，但他曾为阿尔德里奇（2005、2012）和棒球明星阿莱克斯·罗德里格兹（2009）做过臀部手术。此外，乔尼·弗林在2010年七月也做过这样的手术，杰拉德·亨德森甚至三次走上手术台（亨德森目前正在臀伤恢复中，还未签约）。

身高1.83米的弗林，和小托马斯一样也是小个控卫，在新秀赛季结束后接受了臀部手术。2012年，他在度过23岁生日前一周代表火箭打了术前最后一场比赛（对尼克斯）；马泰尔·韦伯斯特的背部曾多次受伤，接着遭遇臀部盂唇撕裂——他甚至在场上戴上了处方眼镜，通过调整视觉重新平衡姿势，以减轻臀部疼痛。最终，韦伯斯特在2015年11月接受右臀局部盂唇撕裂修复手术。但21个月过去了，这位30岁的老将还未签约。

球员天敌

并非每次臀部盂唇撕裂手术都会危及职业生涯，因为每名NBA球员的术后反应和恢复情况都不相同，阿尔德里奇就是个成功范例——2004-05赛季，他还在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上大一时，接受了左臀盂唇撕裂修复手术。2012年4月，他的右臀接受了同样的手术。在经过休赛期的术后恢复后，阿尔德里奇在新赛季重返赛场，场均拿到21.1分和9.1个篮板，并入选全明星。在经历两次臀部手术后，他依然是联盟中的顶级大个子球员。

但是，如果小托马斯选择现在做手术，对骑士来说可不是好消息，因为这种手术的平均恢复时间在六个月以上。如果他明天走上手术台，他大概会在明年三月中旬重返赛场。但这只是最乐观的估计，也许小托马斯会像2015年的威尔森·钱德勒那样（那是他在四年里第二次进行臀部盂唇撕裂手术），恢复期长达十个月。但小托马斯每拖延一天，情况只会变得更糟。对于拼命想推倒勇士王座的勒布朗·詹姆斯来说，他已经32岁，而且失去了凯里·欧文的帮助，这是他不愿接受的。

有一些证据表明，手术越早做，效果越好。美国运动医学期刊斯特德曼诊所的一项研究结果显示：运动员在出现症状后立即手术，职业生涯往往能维持得更长久。换句话说，治疗要趁早。

除了菲利蓬，另三位外科医生——纳什维尔臀伤研究所的托马斯·伯德博士、纽约外科医院的布莱恩·凯利博士和南加州整形研究所的卡洛斯·古法文博士——都曾为NBA球员做过臀部盂唇撕裂手术。伯德曾和小托马斯磋商过病情，但他拒绝对此事发表评论。而在康复期间，凯利也一直和小托马斯保持沟通。

“没有哪位医生告诉我，这会危及职业生涯。”小托马斯说。“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手术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在三月唐斯压在我身上时，伤情恶化起来。而我坚持打球，也让情形变得更糟，直至最终彻底休战。”

菲利蓬认为，要为臀部盂唇撕裂手术列出一个复出时间表，必须考虑诸多因素。在小托马斯的病例中，软骨损伤是不为人知的，尤其对某些类型的运动员来说，情况可能会变得更糟。菲利蓬曾对NFL球员进行过一项调查，其研究结果表明他们的康复期更长。为什么？内锋球员往往要在场上弯曲臀部蹲伏，使得伤情更可能恶化。

尽管目前还没有对NBA球员进行全面研究，但在小样本患者群中，后卫的现状堪忧。弗林是一例，迈卡威也很有代表性。这位2013-14赛季的NBA年度最佳新秀，在2016年3月接受左臀盂唇撕裂修复手术，他努力恢复到受伤前的竞技水准。上赛季，迈卡威为公牛场均仅贡献6.6分，投篮命中率低至36.6%，没有得到续约合同（休赛期，他和黄蜂签下一份一年270万美元的合约）。

一位体育医生认为，后卫们的臀部问题尤其令人担忧，这源自他们防守时的蹲伏姿势，同时位置对敏捷度的要求也更高。

臀部盂唇撕裂康复的另一关键因素，是髋关节是否有外伤（摔倒、激烈碰撞，或是失重着地）。

小托马斯被唐斯压倒时，他的髋骨已经出现异常。菲利蓬说，像小托马斯这样拒绝做手术，并非没有先例，但这要取决于软骨的损伤程度。

“如果一位患者有急性软骨损伤，我觉得最好是尽快治疗。”菲利蓬说。“因为你等待时间越长，伤情往往会导致更多的问题。”

可能有些球员推迟手术时间，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在现实中这种病例很难找到，因为很多医患之间达成了保密协议。

有很多无形因素——像合同问题、竞争上场时间——使球员们难以做出决定。他们总是希望在未来几个月内继续打出高水准，以获得一份大合同。通常情况下，处于合同年的球員会拒绝做手术。

“我很明白他们的想法。”菲利蓬说。“但如果你的臀伤一直不好，最终会遇到更大的麻烦，而且我不认为他们在带伤的情况下打球，真的能拿到一份理想的大合同。”

明年夏天，小托马斯将成为一名自由球员，他也从没有羞于承认这一点。

“他们最好准备一辆布林克斯运钞车和我续约。”2016年七月，小托马斯开玩笑说，他所指的是凯尔特人。

今年七月，小托马斯这种续约需求继续升温，还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张图片：他脚穿一双拖鞋，旁边是一辆布林克斯运钞车，上面印着一堆钱，并配文说：“慢慢折磨自己！”

但不到一个月，凯尔特人就把他交易到最大的敌手——骑士阵营中。

小心为上

回想3月16日发生的一切，据凯尔特人所说，那并不是上赛季小托马斯惟一一次受伤。在为凯尔特人连续打了103场常规赛后，小托马斯在去年12月6日对火箭的比赛中受伤。考虑到他现在的状况，那一事件变得非常有趣。

半场结束前57秒，火箭领先九分。哈登把球传给空切的埃里克·戈登，而小托马斯就像橄榄球侧卫般紧紧盯着他。

在戈登就要接住球时，小托马斯疾速冲过来将球拍掉，但身体在半空中极度扭曲，右脚重重落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稳住身形后摁住右腿。凯尔特人评论员注意到，小托马斯开始在球场上跛行。

“这不是好事。”布莱恩·斯科拉布莱恩说。“他做出了一个漂亮的阻断，但那种动作会令你感到害怕。”

小托马斯似乎并无大碍。两个攻守回合后，他在移动中迅速拔起，三分命中。

“我覺得他还OK。”斯克拉布莱恩说。“不过只要对手碰到他的腿，我都会感到担心。”

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在凯尔特人征战三连客时——小托马斯飞回波士顿接受治疗，球队把其称之为腹股沟拉伤。他错过了12月8日与魔术的比赛。9日，凯尔特人篮球事务总裁丹尼·安吉告诉波士顿当地电台，队医在小托马斯的大腿上注射了富血小板血浆，希望有助他更快的康复。“我现在暂时不能打比赛，我必须正确对待，以免在赛季剩余比赛中受到伤病困扰。”当时，小托马斯是这么告诉记者的。

在10天休息、缺席四场比赛后，小托马斯在12月17日主场对黄蜂的比赛中复出，并在连续10场比赛中场均轰下31.5分。大概四个月后，凯尔特承认当时小托马斯已经出现了臀部盂唇撕裂症状。

所以，小托马斯现在严重的伤病是始于去年12月吗？

“很有可能。”古法文说，他在20年临床生涯中已经做了超过3000例的臀部盂唇撕裂修复手术。“经常有病人说，‘我以前接受过腹股沟拉伤治疗，但实际上他们是臀部盂唇撕裂。”

据球队消息源称，埃德·莱瑟特的离职和小托马斯的伤病误诊无关，凯尔特人早有计划重组球队的医疗团队。尽管如此，这还是引发了一系列问题——骑士一度叫停了交易，并最终得到额外的补偿（一个未来的二轮选秀权）。

虽然小托马斯的臀伤直到今年五月才正式公开，但联盟消息源称，凯尔特人可能并不清楚最初的受伤时间，唐斯的碰撞只是恶化了他的伤情。

考虑到这种情况，古法文对小托马斯拒绝做手术感到很惊讶。“该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古法文说，“那种做法（放弃手术）简直就是在赌博。”

与此同时，尽管骑士已经为小托马斯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但对他的臀伤仍保持观望态度。骑士想再度冲击总冠军，但小托马斯的健康度还有待观察。

在过去13例臀部盂唇撕裂手术中，缺乏像小托马斯这样身材的病例，也没有哪位准MVP球员接受过这种手术。所以，这是个未知领域。

但可以肯定的是，臀部盂唇撕裂这种伤病有时难以察觉，但它真的会缩短NBA球员的黄金职业生涯。所以，最好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