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生育率与高GDP之必然

陈嘉禾

从全球的经验来看，低生育率是成熟社会的必然伴生现象。

近年来，随着中国人口政策的放松，以及并未显著增加的生育率，对于生育率无法提高的担忧充斥了社会舆论。许多人一说到生育率提振乏力，就像谈论什么经济的不治之症般，充满了担忧和恐慌。

殊不知，从全球的经验来看，低生育率是成熟社会的必然伴生现象。而从社会治安、基础设施、经济发展水平来看，中国正在向成熟社会的道路上高速前进。也就是说，成熟经济体和低生育率，二者不可兼得。

在流行的逻辑中，造成低生育率的逻辑不外几种：生活成本高（尤其是住房）、工作压力大、教育花费高等等。这些理由因为直戳上班族每日生活的艰辛，因此广为流传。但是，如果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些理由没有一个站得住脚。

如果说生活成本高导致生育率低，那么为什么改革开放以前，人们赚得更少、生活成本更高（那时候想分个房子都非常困难），生育率却很高？如果工作压力大导致生育率低，那么是解放前劳动人民的压力大，还是现在上班族的压力大？为什么那时候的生育率比现在高？而如果说到子女教育花费高，为什么在许多教育资源优质而廉价的发达国家，生育率也不高？

伴随着社会的成熟，生育率降低是一个必然趋势。一生为新加坡生育率过低操心不已的李光耀，不止一次地强调，生育率降低并不单纯是一个财务问题。政府为鼓励生育而发放的财务补贴，对提高新加坡本地的生育率也收效甚微。

李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对于年轻人来说，生养下一代已经不是他们最喜欢的生活方式。随着社会的成熟和富足，年轻一代的生活状态在改变，这才是生育率下降的根本原因。

这种生活状态的改变来自很多方面，其中最主要的是社会保障体系的成熟，导致多生育子女对父母的利益大为降低。

简而言之，人们不再需要用人多势众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只要是公民，无论体力如何、家族人数多少，都可以享受基本相同的社会保障。观今日之中国，儿女众多的人家，很少听说有欺负隔壁孤寡老人的，这正是社会成熟的明证。

而社会的成熟，也反映在生产力的大幅提高上。巨量机器的使用，导致社会对人力的依赖越来越低，而同时女性的工资也越来越高，人们也就越发不需要子女、配偶来照料自己的生活。这时，保持单身、维持喜欢的生活状态、而不去迁就其他人，就成为更多人选择的生活方式。

此外，由于父母一代教育、生活水平不断改善，导致他们对子女的未来期望值越来越高，也使得生育率下降。在解放前，家里有高中生就是很稀罕的事情，上世纪80年代，家里出了大学生就很不错，2000年以后，家里娃得是研究生父母才满意，到现在恨不得各个都是北大清华、牛津哈佛。于是，表面上提高的是教育成本，其实提高的是教育预期。而教育预期的提高，恰恰是社会越来越成熟的明证。

从全球国家的比较来看，被生育率下降所困扰的国家，几乎全是发达国家。而生育率高的国家，经济发展水平往往不堪。根据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统计，2016年预期生育率和2016年预计人均GDP之间，形成了完美的负相关关系，即生育率越高人均GDP越低，反之则人均GDP越高。

由于之前生育政策的压制，中国的生育率在相同人均GDP国家中，处于相对偏下水平。但是，这种偏差并不算太多，中国的生育率数据也仍然完美地镶嵌在人均GDP和生育率的对比图中。所以，即使放开二胎政策会对生育率有一定的抬升作用，但是随着中国经济的不断发展，这种抬升作用很难变得很强。

不过，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有13亿多人口、人均预期寿命不断延长、同时自然资源不算丰富、可居住地区和可耕种土地面积也不算太大的国家来说，希望单纯依靠促进生育率解决经济问题，无异于望梅止渴、扬汤止沸。只有优化经济秩序和结构、促进实际经济发展、增加经济中的科技含量，才能保证经济走上可持续发展的康庄大道。

作者为信达证券首席策略分析师、研发中心执行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