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诉说一个性侵案”
2017-12-01韦曦张雪婷周越
本报记者 韦曦 张雪婷 ●周越
刚从台北归来,文晏(右图)就被媒体包围了。11月24日,《嘉年华》在全国院线上映,25日她凭此片获得金马奖最佳导演奖。短短不到一周,《嘉年华》的排片从最初的1.5%上升到5.1%。虽然在票房上与其他商业大片相比不太出彩,但“性侵”“儿童保护”等话题让该片热度不减。11月30日接受《环球时报》专访时,文晏如此解释《嘉年华》的片名由来:“我们现在的生活每天都是盛大的嘉年华,我想关注的恰恰是光鲜背后的故事。”
没跟小演员讲“性侵”
环球时报:电影是取材于生活中的真实故事吗?
文晏:最初也是在新闻里关注这类事件,之后过了挺长时间才决定做这一方面(女童性侵) 的电影。现在社会信息传播得太快,孩子们可以学到各种各样大人在做的事。同时由于家庭教育缺失,一些孩子得不到很好的引导,就会发生很多社会问题。我在电影里设置两个主角,一个是受害者,另一个是旁观者,但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都是受害者。拍这样的电影我希望大家不会停留在愤怒上,而是去反思自己在整个社会中的责任。
环球时报:两位女演员年龄都很小,会担心她们无法理解电影主题吗?
文晏:其实我并没有跟她们讲“性侵”这部分。给饰演小米的文淇她那一半的剧本,让她去专注理解自己这个角色就够了——小米是一个流浪儿童,每天为了钱、为了生存在挣扎的孩子。另外一个饰演小文的周美君,她当时只有11岁,我们完全没有给她讲剧情,就一场戏一场戏地帮她找感觉,让她专注去理解跟父母的情感关系。我不太考虑票房,这样的电影诉求决定了无法靠商业运作来完成——如果都是各种大明星在来演,真实性反而会减弱。演员演到最自然、最真实就可以了。与《熔炉》是不同类型
环球时报:《嘉年华》在国外做展映时,会有不一样的观众反馈吗?
文晏:性侵在全世界都是很普遍的社会问题,所以从大层面来说没有区别。我们在威尼斯(电影节) 后又去了多伦多,前不久又去土耳其、伦敦等很多电影节,这两天又刚在法国、印度拿了奖,大家反应都很热烈。西方女性可能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被鼓励“如果受到性侵就站起来”,不用一生背负包袱。但在中国,现在还远远做不到——不仅受害人自身觉得很羞耻,会影响她谈恋爱、结婚,甚至她的父母和亲戚也会受影响。当然,别的国家可能也有(这种情况),所以我的电影没有停留在只是诉说一个性侵案,而是在说整个社会对女性的看法。
环球时报:有些观众认为嘉年华拍得很文艺,不像韩国同题材电影《熔炉》那样有冲击性。
文晏:电影本身分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将两种类型去比较的观众,可能对艺术电影的观影会比较少,才会有这样的疑问。其实对艺术电影有长期观影习惯的观众会意识到,我在电影中希望观众感受到故事的“真实感”和事件的“必然性”——我不会用戏剧化的手段将故事强加给观众去催泪,也没有某种强烈情绪的宣泄点。我希望人们看到更深层次、更本质的东西,让观众去参与理解和感受。这是在艺术电影中常见的传统。
作品不行不能怪观众
环球时报:娱乐性电影依然是最受欢迎的产品,一些严肃话题类作品即使口碑再好、有国际奖项加持,也很难受到大范围关注。这种现状如何改变?
文晏:一方面是对艺术院线的建立和完善,现在已经有一个初步的艺术院线联盟,但还没有特别成熟。另外,艺术电影的宣发方式也在摸索阶段,观众的观影习惯和影评引导,也需花时间培养——西方也有这样的过程,只是发展得比较早。我们自己也必须不断拿出高质量作品,作品不行也不能怪观众。
娱乐电影占更大部分是正常的,但也必须有创新、有艺术探索。比如好莱坞会不断引进欧洲的艺术片导演来拍商业片,就是因为他们不能“重复”。商业片和艺术片也是互相补给的,我们需要一个庞大的市场可以支撑这个工业,让我们可以继续做电影——如果每部电影都不挣钱,这个工业就萧条了。创作者新鲜的想法也会再次进入商业片,成为主流。所以我们永远都需要人去开拓,如果一味只支持主流而不支持开拓者,主流也会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