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亏大家吃

★文/许家祥

有亏大家吃

★文/许家祥

有一间酒肆，隔壁住着几个酒徒。酒徒竟偷酒喝，方法是凿壁成穴，以管入酒缸而吸饮之。轮流吸饮，每天夜晚习以为常。酒肆老板初而惊讶酒浆损失之巨，继而暗叹酒徒偷饮技术之精，终乃思得报复之道。老板不动声色，入晚于置酒缸之处改置小便桶，内中便溺洋溢。夜深人静，酒徒又来吮饮，争先恐后。甲尽力一吸，饱尝异味，挤眉咧嘴，汩汩自喉而下，刚要声张，旋思我若声张，别人必不再来上当，我独自吃亏，岂不太冤枉乎？有亏大家吃。于是甲连呼“好酒，好酒”而退。

乙继之，亦同样上当，亦同样不肯独自上当，亦连呼“好酒，好酒”。丙丁戊己，循序而饮，全体酒徒均得分润。事毕环立，相视而笑。（摘自梁实秋《读书与做人》）

我看到这个故事，不但笑不出来，还感到深深的悲哀。

马上想到了“国民劣根性”一词，如人们公认的自欺欺人、欺软怕硬、麻木健忘、窝里斗、嫉妒、仗势欺人、为富不仁、刚愎自用、自贱又自大、怯懦又残忍、愚昧而充满奴性等都是国民的劣根性，而“有亏大家吃”也可列入其中。

这种劣根性与愚蠢的螃蟹有得一比：钓过螃蟹的人都知道，竹篓中放一只螃蟹，必须盖上盖子。多钓几只后，就不必再盖了。当有两只或两只以上的螃蟹时，每一只都争先恐后朝出口爬。但篓口很窄，当一只螃蟹爬到篓口时，其余的螃蟹就会用威猛的大钳子抓住它，把它拖到下层，由另一只强大的螃蟹踩着它向上爬。如此循环往复，无一只螃蟹能够成功。

比较起来，聪明的老鼠则与螃蟹相反，有着很强的团队意识。老鼠是四害之一，人类总想将它赶尽杀绝，投鼠药、装老鼠夹、放粘鼠板，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但永远也杀不尽老鼠，它一代接一代，生生不息。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老鼠“有亏自己吃”，宁愿“牺牲我一个”，“幸福无数鼠”，如果有老鼠吃到了鼠药，它会在临死前告诉其他鼠：“这个东西有毒，吃不得”，而不会说“好酒，好酒”……

人是万物之灵，但一些人的品性等同于螃蟹，远次于老鼠。

在美国作家阿伦特和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勒庞的笔下，现实中有这样一群人：群氓。他们并没有犯什么伤天害理的罪行，为的只是图自己的小便宜，而最终结果却是导致了整个社会群体的混乱、更大的丑恶，对整个社会造成极大的损害，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无法从他们当中找到，因为他们每个人并不是大奸大恶，只不过是“平庸的邪恶”。

偷酒喝的人虽不是大奸大恶，但见不得别人好，“有亏大家吃”，也是一种“平庸的邪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都有欲望，都有名利之心，都会私下打自己的“小算盘”。一般来说，没有人天生愿意吃亏。这些个体的行为，孤立来看，并不足以产生严重影响，可一旦多数人如此，将汇聚成惊人的破坏力，阻碍社会的发展与进步。

其实，吃亏也有另一方面——吃亏是福。因为，吃亏是一种操守、一种美德。有本书叫做《吃亏就是占便宜》，“与人方便”是“成人达己，成己为人”的捷径，是人生的最高境界。豫剧《村官李天成》有一段经典唱词《吃亏歌》：吃亏吃亏能吃亏，莫计较多少赚与赔；吃亏吃亏常吃亏，你永远不会把包袱背；吃亏吃亏多吃亏，吃亏吃得众心归；吃得你人格闪光辉！

人心都是肉长的，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帮助或相互算计是“有回报”的，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相反，如果“有亏大家吃”，世界将变成地狱。

（摘自《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