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时光里的音符

李佳颖

流淌在时光里的音符

李佳颖

阿亮，愿你在自己出现的地方，成为一束光，这光亮温暖柔和，散播在角落里，照亮世界的黑暗；愿你在自己存在的地方，成为一串音符，这音符美妙动听，流淌在时光里，谱写出华丽的乐章。你我之间友谊的音符，从来没有停止跳跃。

有时候，这音符让我产生依赖，想让它一直荡漾在耳畔。

阿亮家住在一片被纵横交错的小路分成的一小块又一小块的平房区里，但是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我都记得去他家的那条路。

小学时去他家老迷路，出来时也会把自己绕晕。四年级的某一天，阿亮给我画了一张去他家的地图，标出了所有的十字路口，红的绿的，我全都记得，那时候的我只觉得只要走过那条路见到阿亮，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时的我对很多东西还没有概念，每当问出一个问题，只要有人能煞有介事地解答，在我看来都是值得信任的。阿亮就成了我理解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桥梁之一。

小学时，玩得好的有四个同学。每次放学后，我们都会坐在学校操场的双杠上，四个人整整齐齐排成一排，把书包挂在上面，看着放学的同学、接送的家长，还有缓缓下沉的夕阳。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我们才各自回家。

我的父母是医生，工作太忙，没人来接我；阿亮跟爷爷一起住，爷爷每天要做饭，接不了他；另外两个同学是小黄和小土，双胞胎，父母都做生意，懒得接他们。每次放学都是我们四个孤零零地一块儿走，一开始是小黄和小土相依为命，然后他们发现了阿亮，阿亮发现了我。

就像是一个在海面上漂流了很久的人，终于被打捞上岸，来不及感谢，只庆幸这无边无际的海面上，还有几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对我而言，在认识阿亮、小土和小黄以前的每次放学，都像是世界对自己的一次孤立，在和他们相识以后，学校的每一次放学就成了我们对世界末日的一次成功逃离。

我人生的第一群朋友，因为落寞而相识，说起来好像挺心酸，但是恰恰是因为那时的我们对世界一无所知、满是疑惑，以至于我们遇见彼此之后，可以聊各种想不明白的问题，而阿亮努力用他的方式为我们一一解答。无论答案正确与否，我们好歹有了一个答案，所以对未知的一切，反而比同龄人多了一些底气。

“阿亮，为什么每次我和同桌多说几句话，其他人就会特别大声的嘲笑我啊？”

“嗯，我爷爷说，如果你在做一件自己问心无愧的事情，但是别人很不友善的话，应该是他们嫉妒。”

“阿亮，为什么隔壁班的王壮壮那么喜欢欺负班上的同学呢？”

“因为他们班没人敢还手，你让他来我们班试试。”

“阿亮，如果我考不上重点初中怎么办？”

“那就考重点高中啊。”

“阿亮……”

“阿亮……”

“阿亮……”

每个问题都无关于他，甚至我们都不一定想知道答案，但是每次问出来阿亮总是尽力给我们一个好的交代，我从心底特别佩服他。也从那时候起，阿亮变成了我们最信任的人，仿佛只要有阿亮在，我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

有时候，这音符给我很大的鼓舞，让我充满力量。

我一直都信任阿亮，所以他说什么我都相信，包括他跟我说的最后一件事，尽管到现在还没有实现，但我知道，只是迟早。

那是自己中考前两天。大家都在家里复习，教室里的桌子被布置成考场，而我生平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对待考试。一个人回到学校，坐在过道的桌子上做最后的复习。耳机里放着的是黄家驹的《海阔天空》，半边桌子的阳光，安静的校园，落了一整天的灰尘，不想擦干净。那时背着习题，重复默写着公式，脑袋里偶尔会闪出：过几天，我的人生可能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吧？

很长的时间里，我都没有考虑过未来，只是想把当下过得开心一点。打入每一个看起来热闹的集体，希望被分享每一个别人觉得高级的东西，想成为人群中最有存在感的那一个，却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郁郁寡欢大半天。生活不是自己在控制，生活只是依附在别人的表情和言语里带给我欢乐或者苦恼。后来初三，我似乎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也大概明白了似乎只有自己成绩好一点，才有可能考上高中大学，离自己不喜欢的环境更远一点。

突然阿亮在我的身后拍拍我。他在家待着烦，也来学校复习。他说：“准备得怎么样？”我是学渣，从未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你懂，学渣准备了也没用，我也懂，阿亮是真的觉得我在准备。阿亮说：“你最近真的很努力，我有一种你肯定能考上的感觉。”我面无表情，耳塞里许茹芸正在唱《梦想成真》。梦幻的少女歌词配上阿亮的话，我当时就把那首歌当成自己人生的主题曲了。我总是能想起阿亮和我聊天的画面。他还站在走廊当着很多人的面说：“阿宇，30岁之前肯定能买一辆自己的跑车，看样子就能。”阿亮一直干任何事都很认真，说话大家都很给面子。他这么说我的时候，大家都很相信他的样子。我很害羞，但是我很高兴他这么说我，因为跑车很厉害，因为30岁之前能有车也很厉害。

我考上了想去的那所高中，但是阿亮却因为爷爷去世去到了他爸妈所在的城市，我们从此断了联系。每天在这里生活学习我想到最多的就是阿亮，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给的一样。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有一个人坚定地相信你可以做到，给你鼓励。当你经过了时间，晨夕，黑白，哭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时，你却觉得这一切似乎和自己的努力没太大的关系，好像全都是当初那个人给你的。没有当初的那个人，就没有现在的你。

记住一个人，是记住他身上的所有。但是比记住一个人印象更深的，是记住他影响自己的一切。真正好的友谊经得起时间的洗练，它会流淌在时光里，变得越来越舒适动听。

（作者单位：成都石室天府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