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房间
2017-11-24王祥夫
◎ 王祥夫
纸上的房间
◎ 王祥夫
我有一位好友是书法家,叫殷宪,他给自己的书房取名为“持志斋”。他的北方口音经常让人将“持志斋”听成了“吃纸斋”。
“什么才吃纸?”我和他开玩笑说,“老鼠才吃纸,可光吃纸行吗?还不饿坏了!不如到‘黍庵’讨些黍子吃为好。”殷宪先生便又和我开玩笑,写一横披,上边写“黍庵”二个大字,其左并有小字题跋。这题跋竟有些学问的味道在里边,说什么“黍乃一种北方农作物,我们北方人吃黄糕离不开黍。黍一旦剥了皮子便叫‘黄米’,黄米何物也,俚语里意为妓。”
玩笑归玩笑,文人的气节不能丢。穷虽穷,文人的面皮却比千金都要重。
我的另一个诗人朋友力高才,其书屋取名为“耕烟堂”。这堂号取得让人心惊肉跳,在云里耕还能耕出些雨来,他在烟里耕,烟熏火燎且不说,从烟里掉下来可怎么办?我说他的堂号是无理取闹,即使理解为一边大抽其烟一边笔耕不辍也不好。
青年书法家李渊涛的书屋名字是“清吟书屋”。吟分清浊,可见其志向果然不同凡响,但不知他在他的小屋子里怎么清吟,或者他自己觉得太冷清,取这么个堂号,希望别人去和他管弦和之?
我的朋友武怀义的画室叫“大真禅房”。怎么大?怎么真?怎么禅?也让人说不出来,我给他的禅房送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横涂竖抹俱入画”,下联是“吃饭穿衣亦为禅”。老百姓的禅是什么?便是穿衣吃饭。
中国的文人们习惯给自己的小小住所起堂号,那都是些建筑在纸上的房间,纸上的房间总是能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而想象可以使一个人生活得更浪漫一些。如果考虑平面面积,我的朋友米来德的书屋的名字真会把一些人给吓死,名字是“万山排挞入窗共乐居”。我们现在的住房能看到山吗?站在阳台之上,我想能看到的只是下边灰灰的平房屋顶和左左右右遮得连太阳都让人晒不到的楼房。楼房是山吗?楼房不是山,如果左左右右的楼房是山倒好了,可以让你欣赏山的千姿百态,但楼房不是山,你无法在城市的地面上建筑你想要的房子,所以,你最好在纸上建筑你美丽的房子。
纸上的房子最美丽也最坚固。
(摘自《衣食亦有禅》重庆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