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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们,光影照耀天真

2017-11-24美摇

莫愁 2017年22期
关键词:婆婆摄影孩子

美摇

我的孩子们,光影照耀天真

美摇

生于1979年的邵广红是一名普通的东北乡村小学女教师,也是一个喜欢拍照的班主任,而她镜头里的主角是她的学生们。她用四年的时间,拍摄了上千张照片,这些照片让她成为阮义忠摄影人文奖的获得者,也让她的学生们和那纯真简陋欢快的童年被集体致敬。

评委如此评价她和她的照片:爱是最高级、最朴素的技巧。

用镜头发现童年,重温童年

2001年8月末,邵广红回到母校辽宁省北票市大三家镇中心小学。距离1992年毕业,她离开故乡整整九年。

邵广红很忐忑,衣服换了四套,颜色鲜艳的怕不够庄重,灰暗的又怕呆板老气,与学生们产生距离。好不容易穿戴好了,一步入校园,听到朗朗书声,看到那棵自己上学时就在的老榆树,心又不平静了。

昔日的班主任退休了,儿时的小伙伴也散落天涯,杳无音讯。下课铃声仿佛从童年里响起,孩子们鱼贯而出,那笑脸,那些小恶作剧和课间小游戏居然和当初自己上学时那样相似……一切都很遥远,一切又那么新奇,邵广红的教师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邵广红开始翻看老照片,意外地发现自己小学时没有拍过任何照片,甚至连张毕业照都没有。这样的遗憾成了邵广红心里的痛。

2006年,邵广红几乎用光全部积蓄,买了一部带照相功能的手机,她的世界开始不同了。

每个周一的最后一节课是大扫除,也是学生们最喜欢的课外活动之一。那个负责洗门帘的小女生,将白色的门帘洗好了,晒在操场边的晾衣绳上。下午三点的阳光打在纯白的门帘上,微风荡漾,小女孩忍不住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去闻皂香——路过的邵广红在这一刻,按下了手机的拍摄键。当小女孩发现自己被偷拍了,小脸迅速红了,像传说中的“红苹果”。

教室里的纱窗脏了,邵广红把它卸了下来,爱干净的女孩们纷纷过来抢着清洗。而淘气的男孩们却把刚刚洗过的纱窗当成了玩具。小男生胡忠涛是班里的“活宝”,他将整张脸都贴在纱窗上,逗得自己和同学都笑开了花。邵广红及时抓拍,于是就有了那张叫《阳光灿烂猪小戒》的照片。

这样的画面越来越多。刚开始,面对老师的镜头,孩子们会躲闪、害羞,慢慢地,他们习惯了这个镜头的存在。

一天上午下课时,邵广红发现一个小男孩的衣服穿反了,她让小男孩到教室后面把衣服换一下。小男孩嬉笑着脱下衣服的瞬间,所有女生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双眼。四年级的她们,已经有了性别意识。一天中午,邵广红正在学校食堂吃饭,班里几个孩子急匆匆跑到食堂找她,说褚智坤在校门口订的午饭不小心掉在地上,正在哭。等邵广红赶到教室时,看到孩子们都围着褚智坤,让她吃自己的饭。褚智坤的嘴里、手上塞满了同学们给她的好吃的。两个男生打架,邵广红罚他们去那棵老榆树下站着反省。刚开始,两人一个左哼哼,一个右哼哼,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可五分钟过去,两只小手轻轻地拉在了一起。

俗话说: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尤其是小学教师。可手机镜头给了邵广红另一个视角来看待与她朝夕相处的孩子们,他们纯真而热烈,敏感而自尊,是丰子恺嘴里画间那种可以与天上的日月星辰相媲美的“真人”。

光影中聚集下来的童年,可以照耀孩子们的一生

时间久了,邵广红在翻看自己拍摄的照片时发现,小男孩吴东旭一直在她镜头的边缘,像沉默的背景。邵广红特意将镜头对准了他,可他迅速地逃开了。课堂上,其他孩子争先恐后地发言,他却生怕被老师发现,把头缩在竖起来的书本后面。下课铃声响了,孩子们飞奔向操场,他默默地站在窗前,看着别人做游戏。

邵广红没去惊扰他。周六,她到吴东旭家做家访。去了,她才知道自己来晚了。吴东旭两岁时父亲离世,母亲带着他和姐姐改嫁到现在的家庭,六年前母亲又给他生了一个小弟弟。可小弟弟患上了白血病,父母一直奔波在给弟弟治病的路上,吴东旭由姥爷照顾。这样的家庭让吴东旭提前成熟,他不止一次恳求妈妈: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在家里照顾弟弟。你们去医院我也跟着去,我可以给弟弟买饭、陪他玩。说到这些,吴东旭的妈妈哭了,吴东旭坐在炕上默默流泪。邵广红泪流满面。

从此,邵广红格外留意吴东旭,让他当课本剧的主角,分配给他一些值日的任务,让体育比较突出的他当体育委员……只要有时间,邵广红就去他家里,帮他补课,看望他病重的弟弟。

一天天过去,吴东旭自信了许多。有一天,他举着脏脏的小手递过来一块糖,对邵广红说:“老师,这是我姐姐买的,送给你一块。”“他活泼可爱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镜头里,我相信爱可以传递温暖,爱可以孕育自信。卑微的生命在爱的浇灌下,也会长成参天大树。人生来并不都是健康的、聪明的、漂亮的、完美的,但作为一名老师,我可以用温暖的心和不放弃的信念,陪伴每个快乐或忧伤的孩子。因为,幸福是平等的。”邵广红在摄影手记里,写下这样一段话,同时也坚定了用镜头为孩子们记录童年的决心。她坚信,光影中聚集下来的童年,可以照耀孩子们的一生。

那时候,邵广红的手机像素还很低,可那些珍贵的照片却清晰地定格了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童年。

2012年,邵广红买了一部相机。她如获至宝,利用业余时间研究摄影技术。从滕利明的《蒙古人》到傅拥军的《那么西湖》,一直到国外的布列松、萨尔加多等著名摄影师的作品,她在名家的作品中汲取营养。她固执地坚信:不管看多少优秀作品,遵从自己的内心是最重要的。她的孩子们,还有童年和爱,是她最大、最天然的技巧。

每过一段时间,邵广红就把照片洗出来,送给孩子们。学生们接过照片时,小手先在衣服上狠狠地蹭几下,紧张而珍惜地双手接过去,咧着嘴欣赏,再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里面。每每这时,邵广红就会想象五年、十年、二十年的以后,他们再翻看这些照片的神情。

孩子们生于辽宁最偏僻贫穷的西部,他们连一场电影都没有看过。这成了邵广红的心病。几经策划,各种动员,她请学生们去朝阳市看了一场3D电影。戴上3D眼镜,孩子们几近疯狂,有人失声尖叫,有人大呼:“老师,快来救我。”“太神奇啦!”

孩子们在看电影,邵广红在拍他们。那次的照片,好多画面都是虚的,一方面是因为电影院的光线太暗,另一方面,是她按快门的手在颤抖。邵广红哭着拍下那些照片,为孩子们的兴奋与开心,为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的狂喜心酸。

陆续地,邵广红将《我的孩子们》系列照片发在自己的QQ空间,很多人流着眼泪看完这些照片。他们在那些照片里,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童年,但更加打动他们的,是那些照片传递的爱的温度。

她喜欢摄影,更喜欢孩子

2016年10月,邵广红的“我的孩子们”系列在《中国摄影报》发表专版。同年10月,组照《我的孩子们》在第十七届辽宁省摄影艺术展中获纪实类铜奖,单幅《毕业了》获纪实类优秀奖。11月,这组照片获得了阮义忠摄影人文奖。

邵广红和她的孩子们出名了——无数网友泪奔,孩子们没有塑胶跑道,没有餐厅美食,也没有娱乐设施,只有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喜爱摄影、喜爱他们的班主任。

这样简陋朴素而纯真的童年,唤醒了太多乡愁。恰如阮义忠摄影大赛评委的感言:这些关于“孩子们”的照片似乎得来容易,一气呵成。我们根本看不到摄影师存在。照片简单、朴素、真实,不知不觉走进了我们的内心。再看一遍,这些照片还带着爱意的荒诞,这与同类题材作品而言,最显独特个性,也是最可贵的。

得了奖的邵广红还像从前一样,一边做班主任,一边做孩子们的摄影师。有时会因为孩子们成绩不理想而生气,也会因为他们取得了进步而喜形于色,有时,会为孩子家庭的变故默默流泪。

在邵广红拍过的所有的照片里,她最喜爱的是那张照片,几个孩子趴在国旗杆下谈论理想。有的说长大想当服装设计师,设计一套万能衣服,冬暖夏凉,自动调温;有的说想当飞行员去天上踩着云彩飞;还有的说想当网络游戏工程师,那样就可以天天与游戏为伴了……

时光悠悠,孩子们都会长大,邵广红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当他们翻看这些童年照片时,除了会心地一笑、暖暖地回忆之外,依然能够像生命之初这样热爱生活,无论生活给了他们鲜花,还是荆棘。

(编辑 张秀格gegepretty@163.com)

她不喜欢婆婆,尽管那时还不是婆婆,叫阿姨。那时,她们第一次见面。她只见到了婆婆,公公在世,不过重新成了家。她觉得独身太久的女人不好相处,男友安慰她说,这个担心是多余的。第一次相见,她们执手,双双坐在沙发上,婆婆看似漫不经心的话题,其实暗藏玄机,有点像面试。她倒不怯场,化解得漂漂亮亮。

那一次婆婆说到了孟母,她以为要大吐苦水,不想却是说孟子回家看到妻子双腿张开坐着,像簸箕。孟子觉得这不合礼仪,要休妻。孟母批评儿子说:“你进门之前说话了吗?”孟子说没有,孟母说:“你不合礼在先,凭什么要休妻?”

这个故事弄得她一头雾水,不过她还是接话说:“哎呀,好婆婆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嘛。”婆婆笑起来,她也跟着笑。

那天相处甚欢,如果不是因为晚上住宿。婆婆铺了两张床,很明显要他们分床而居。男友有点不情愿,说他妈老封建,待在她的房间里,最后婆婆敲门要儿子出来,轻声跟她道晚安。就是这一句,让她恼火,像有许多潜台词,如没家教、随意,甚至想到孟子妻子的双腿……她以为男友会夜半偷偷过来陪她,结果没有。她开始不喜欢婆婆,就算婆婆那么优雅。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芥蒂就那样存在心里了。孔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她想着再加一个婆婆就齐了,叹息说,近则不逊远则怨。她有想法,不远不近就好了。

临嫁,按她的想法,买套按揭房,可他和她的积蓄不够首付。他不愿啃老,她试着提起,但婆婆明确表态不支持,“家里三室两厅住你俩绰绰有余呀,我还想沾沾喜气呢。”不过,婆婆给他们买了一辆车,跟她开玩笑说,副驾驶要操正驾驶的心。

相比婚前的热烈,婚后清淡了一些,好在她明白这个落差,很少寻衅滋事,小两口倒也一团和气。婆婆的厨艺很好,她只帮着洗碗。可婆婆想要她学点手艺,“有句老话说,拴住了男人的胃,就拴住了他的裤带。”这句粗俗的话从婆婆嘴里说出来,让她愣怔了一下,婆婆笑起来,“男人这东西!”

不忙时,她们聊天,婆婆从来没有提起她的婚姻,或者情史,也不说一个人养孩子的苦处,喜欢说些老故事,差不多也是如今的映照。有一回,婆婆从卧室拿出长命锁,上面系了许多铃铛,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默默地递给她。

她猛地跳起来,哇哇喊着,“我怀孕啦!”不大一会儿,先生从外面赶回来,也乐坏了。这次,婆婆跟他们认认真真谈了一次话,说起她怀孕时的事,她的婚姻由此破裂,说女人怀孕,男人像是有了空窗期,这是感情的高危时段,如何度过?良知在别的事上还行,在男女之事上,靠不住……

在她看来,这算是婆婆给自家儿子上了一课,打预防针。但事情还是来了,她身怀六甲时,有天从先生车上看见一根女人的头发。她以一尸两命威胁,先生承认和一个女孩约会过,但没有过激行为,保证一刀两断。

婆婆劝她,劝得苍白无力。她怒火万丈,冲口而出:“你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畜生!”她看见眼泪从婆婆的眼里一点一点出来,缓缓滑过脸庞,婆婆只是说了一句:“他刚出生时,浓眉大眼的啊……”那一刻,她有点内疚,夺门而出,回了娘家。

在娘家待了半个月,先生请假陪她,她不知道是原谅还是妥协,总之,她回家了。

眼看预产期到了,婆婆建议她剖腹产,这样会稍稍轻松点儿。她不,她要顺产,她想这辈子只有一次机会做母亲,她得体会。

万箭穿心,她近乎虚脱,哭喊起来,泪流满面。原来母亲是这样的,她想起婆婆的眼泪,那一句“他刚出生时,浓眉大眼的啊”,她才明白她那句话是怎样伤人。每个初生的孩子都是一样的,不管他将来如何不堪,但那一刻,对女人来说刻骨铭心。

她多次想跟婆婆说“对不起,请原谅我少不更事,原谅我锥心之语”,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婆婆好像也没放在心里,忙进忙出,很疲惫。

后来,先生跟她说,那阵子他老房子着火似的,母亲只说了一句话,“请你收心,别让我后悔生你养你,不是一天两天,不是十月怀抬,我豁出去了大半辈子……”先生又说,她第一次来家里时,母亲要他和她分床睡说:“是个好姑娘,父母养她不容易,我给把把关,也是致敬。”

儿子在她怀里,她想以后她也会做婆婆,她会像婆婆这样吗?婆婆看上去像笑笑的,笑笑的。

(编辑 张秀格gegepretty@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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