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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杀出第一任丈夫:永不相见是最深情的成全

2017-11-22紫色

知音·上半月 2017年11期
关键词:赵亮康复中心脑瘫

紫色

39岁的北京出租车司机周旭明,带着脑瘫的女儿在一家康复中心做康复训练,意外结识单亲妈妈何萍,他们走到一起,全然忘了艰难困苦,相信爱可以战胜一切。然而,2016年3月,和何萍失联已久的前夫李志良找上门来。最终,周旭明将作出怎样的选择?

以下内容根据周旭明的自述整理而成——

同命相怜,微弱光明里一路同行

那是2015年初秋的一天,我牵着8岁的女儿周洁刚刚走出门头沟康复中心,就看见两个年轻小伙儿截住一个抱小孩儿的女子推销“经络磁疗仪”,两人说得天花乱坠。女人明显有些动心。这女人是个“难友”——我们在针灸室、按摩室和运动疗法大厅不止一次遇到。她两岁左右的儿子不会说话不会走路,连站立都困难,因为针灸疼痛不时哭闹,她常常一边哄孩子一边泪流满面,让人揪心。见她讨价还价,我忍不住阻止:“千万别买,这东西一点用都没有!”话音刚落,我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我本能还击,遭到了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她惊恐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她腾出一只手拽住其中一个,“我买还不行吗?”

两人气势汹汹地要挟:“三千元,少一分都不行!”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车里拿出女儿的拐杖抡向两人,边打边冲看热闹的人喊:“快报警……”两人这才抱头鼠窜。此时我才告诉女人:“这东西我买过,真的没用……”

两年前的一天,妻子骑车接送上学前班的女儿,没想到遭遇车祸,妻子当场身亡,重伤的女儿经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却落下了后遗症,右侧肢体功能障碍,智力受损,原本聪明活泼的孩子变得反应迟钝。我疯狂地治疗女儿,听说什么方法能治疗脑瘫,就去尝试……遇到的大多是忽悠。花光我的赔偿款和所有积蓄,才不得不回归理智,精打细算,选择了离家较近的门头沟康复中心。好在,经过一年的康复锻炼,洁洁的右手虽然还做不了精细动作,但穿衣、吃饭能自理了,也可以拖着右腿缓慢走路。

何萍拿出湿巾帮我擦脸上的血痕:“都是因为我,害你挨打。”我接过纸巾,心里涌起了异样的感觉。

我开车送她们母女俩回家,她告诉我她叫何萍,39岁,天津人,大专毕业,嫁给赵亮后随他来到北京在一家公司做医药代表,2014年1月,儿子赵萌萌出生,8个月后,噩梦追随而至:一直不会坐不会爬、不会牙牙学语的萌萌原来不是发育得晚,而是脑瘫!得知此情,赵亮便人间蒸发了。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把这么沉重的担子扔给一个柔弱的女人,他怎么忍心?”

那天之后,我总把洁洁的各项治疗调成与萌萌同步,凑近床位一起针灸、按摩,一起做器械练习和手指精细作业,顺便聊一聊康复体验和各自的生活,之后再以顺路为借口送他们娘俩回家。实际上我家离康复中心很近,每次送她都要绕出一段路,但我发自内心地想帮她。萌萌也安静多了,虽然不能像正常孩子那样与我们有过多交流,但让我们抱听我们哄,一见到小姐姐就露出开心的表情。何萍特别高兴:“真是太感谢你了,有你们帮忙,我轻松多了。”

渐渐地,康复时,见不到他们娘俩我就魂不守舍。有一次我鼓足勇氣跟她建议:“我们每天固定时间一起过来算了,我可以顺路接送你们。”何萍笑笑说:“这怎么好意思呢?再说我每天都得出去跑业务,工作虽然相对自由,但时间上得迁就客户,因为陪孩子,我业绩比以前差好多,收入下降了不少。我需要钱,心里急呢。”谁又不是这样呢?若不是陪孩子,我跑车的收入也比现在多出近一倍。我脑海里忽然灵光一现:“干脆咱们搭伙算了!”

“搭伙?”何萍惊讶地望着我,看得我心慌意乱。“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每次做治疗都要大半天,一个人陪俩孩子完全可以,咱们可以轮换着出去工作啊!咱们俩……”

何萍喜出望外。但片刻,她又黯然道:“不行。洁洁做康复完全能配合医生,只要有人在旁边看着就可以,萌萌却不行啊,总得要人抱要人协助,太拖累了,咱俩这样合作太不公平。”这是一个多么善于替别人着想的女人啊,我看着她,又感动又心疼,用不容分说的口吻道:“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啥时间方便打我电话,我接你们过来之后再去跑车,你跑业务时我就接萌萌自己过来。”

租屋同居,有梦不觉寒

“搭伙”以后,我知道何萍和父母一起租住在一套不足60平方米的二居室内,平时萌萌就由姥姥看护,但何父半身不遂,何母还要照顾老伴。何萍说原本她给父母租了房子把他们从老家接出来是想让他们享福的,没想到自己生了脑瘫儿,为给孩子治病婚房卖了,家也散了,反倒要拖累父母受苦。

你帮我助中,两颗心越靠越近,我们的孩子也渐渐把对方当成了亲人。有一天晚上,何萍打电话告诉我快两岁的萌萌像三个月的婴儿一样能自主翻身了,我也告诉她刚刚洁洁右手的前三根手指能配合着捏住一支笔了,我们俩欣喜若狂,不约而同地邀请对方:“出来喝一杯呀?”举杯相庆的时刻,借酒壮胆,我向她诉说了认识她以来的幸福感觉,她立即回应:“我也一样啊,自从遇到你,我就有了依靠,再不像以前那样觉得日子难熬了。”但没等我进一步表达爱意,她又潸然落泪:“其实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我生下脑瘫儿子,遭老公抛弃,这都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原来何萍在赵亮之前,她还曾有过一段长达七年的婚姻,前夫李志良与她青梅竹马,两人小时候是邻居,小学、中学、大学一直是同学,毕业后顺理成章结婚,一路无波无澜。也许因为生活太过平淡又遇七年之痒,也许因为狂追何萍的小男生赵亮魅力无法抵挡,何萍着了魔般闹离婚,不顾李志良苦苦挽留,坚决地离婚另嫁,并把父母也接到北京,切断了与过去的联系。“可是我心里的负罪感一天比一天强烈……”

何萍哭得伤心,我忍不住揽她入怀:“感情的事儿哪里能用对错来衡量?就算是真的有错,人这一辈子谁还没有个冲动的时候?”何萍在我怀里啜泣了一会,擦干眼泪说:“跟你说这些,我心里轻松多了。”

那天后,何萍经常跟我提起李志良待她的种种好,看得出来,她很后悔自己的轻率离婚。我劝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道:“认识你以前我从不敢想日子还会好起来,但现在我愿意相信。”何萍的话,让我很是欣慰。

2016年元旦过后,何萍的房租到期,我试探着提议:“干脆你在我小区里租一套小房给父母住,你和孩子搬到我家吧?这离康复中心不远,治疗上方便,跟老人也近,彼此照顾也方便。”何萍答应了。那一刻,我高兴得热泪盈眶:她这是同意跟我一起生活了啊,两个苦命人,终于可以成为一家人了!

何萍搬来后,我那个经常冷锅冷灶的家立刻充满了温馨的气息。衣食住行一日三餐,都被能干的何萍打理得井井有条。为改掉我出车时为省钱不吃午餐的习惯,她买来三层保温饭盒,天天有汤有菜地为我带饭,一到中午时分就打电话监督我进餐;洁洁每天回家有可口的饭菜,有弟弟作伴儿,不再像从前那样落落寡合,经常一边叽叽喳喳地诉说特教学校的见闻,一边学着我的样子,用灵活自如的左手帮弟弟“按摩”……我们像彼此藏心眼的半路夫妻一样为钱“吵架”,却吵得甜甜蜜蜜,都是为了劝对方少给自己花钱,常常是吵着吵着就热泪盈眶地抱在了一起。

再也不见,是我最好的祝福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到了2016年年底,我发现何萍明显有了心事儿,做饭不是忘了放盐就是烧煳了锅,夜里还辗转反侧地失眠。我问她怎么了,她遮掩着说没事儿,眼神却躲躲闪闪。

新年前一天,我买了一堆鱼肉菜给同住一个小区的何萍父母送去,意外地遇到一个男人从奔驰车里拎着许多东西上楼,敲的是何家大门,居然说:“妈,是我。”我心里咯噔一下:何萍是独女,这个开天津牌照豪车、管老人叫妈的男人还会是谁?

何母来开门,见我们一前一后站在门外吃惊得愣住了。男人回头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侧身让我先进,落落大方地说:“过新年了,我来看看二老。”

是李志良还是赵亮?从年龄上判断,对方应该是李志良。我疑惑之际,对方也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说是“李志良”。我当即给何萍打电话。正在医院里推销药品的何萍向我坦白了一切:离婚后李志良一门心思经营自己的建材商店和装潢公司,事业越做越大,却一直没有再婚。因为惦念,他千方百计打探前妻的消息,最近才听说了何萍的悲惨遭遇,两个月内,他已经先后三次来看望他们。何父何母见前女婿有破镜重圆的意思,一直在苦劝女儿回头。

说着说着,她突然哭了:“从前是我对不起他,我无颜面对他,你我相依为命,又怎么忍心离你而去?”何萍的话并未让我安心,真若有坚定的抉择,她为何会表现得心乱如麻?分明是,她与李志良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即便她曾对不起他,也并未恩断义绝。只不过我与她的患难之情成了他们破镜重圆的羁绊。

我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我怕失去何萍。我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我怕回到之前的孤独无助的黑暗里,怕女儿失去她已经深深依恋的妈妈和弟弟。我甚至想恳求何萍别抛下我们爷俩,男子汉的自尊又让我张不开口,她左右为难的样子也让我深深心疼。

惴惴不安中过了七八天,一天晚上,何萍的手机响了,她瞥了一眼,惊慌地起身向外走,半途又停住了,对我说:“是李志良。”然后接起来道:“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好不好?”之后,她故作若無其事,其实明显地心神不宁。我更加的心神不宁。次日,我在机场趴活儿,两个中年男子要包车去天津,尽管出价不高,我却立即答应,我决定去找李志良谈谈,要他不要再骚扰何萍,把安宁的日子还给我们。

然而,这一次天津之行,李志良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却如醍醐灌顶。他说他恨过何萍,恨她恨得曾经诅咒她下地狱,她走了之后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思念她牵挂她,得知她过得不好看见她沧桑憔悴还是万分心疼,他们早已经在携手成长的岁月和七年婚姻里变成了骨肉亲人。他说他娶何萍时还是个穷小子,何萍在他最苦的时候和他一路陪伴。他曾发誓说“你陪我一无所有我陪你到岁月尽头”。他一直未改初衷。何萍执意中途退场也是因为被年轻的赵亮诱惑,迷失了自己。一生中,谁不曾犯错……他愿意重新接纳她,哪怕现在何萍拖累着脑瘫的孩子,他依然愿意给她幸福,他也有能力带她走出泥泞走上康庄大道。他真诚感谢我对何萍的帮助:“兄弟,我知道你爱她,可是爱一个人,不该替对方着想吗?”

回家后,我在无眠的静夜里一幕幕回想我和何萍的点点滴滴,甜蜜,的确是苦中作乐的甜蜜,那日复一日的捉襟见肘,孩子越大越力不从心的奔波劳碌,沙里淘金般难以找寻的希望,何萍眉宇间欢笑也掩埋不掉的愁苦,都让我无能为力。而情深义重又财力雄厚的李志良所能给予何萍的,绝不仅仅是我能给她的情感支撑。

思来想去,我做出了成全他们的决定,我给李志良发微信:“兄弟,你加油,我帮你!”良久,李志良回了一条:“兄弟,你是个大好人,我不知道什么样的语言能表达我的感动和感激……”

我给何萍描述他们重归于好的前景,萌萌会得到更好的治疗,我甚至说起了以前从未提及的两个脑瘫孩子所给我的心理压力,我知道,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不为孩子着想,更何况她和李志良还有深厚的感情基础。何萍总是在流泪,她的犹豫让我越发心疼,我甚至后悔,自不量力地走近她,如果没有我,她和李志良的和好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决定学一学赵亮人间蒸发。趁着何萍在外面跑业务,我把她和萌萌的衣物送回她父母家,换了门锁,将房子委托给中介向外出租,搬到我在昌平区租好的房子里,给洁洁转了学,换了医院做康复。我给李志良发了最后一条表达祝福的微信,把他和何萍一并拉黑,换了手机号,与一个好哥们儿说好换开一段出租车,彻底和他们断了联系。

三个月后,我给她所在的医药公司打电话询问她是否还在,对方说她辞职回天津老家了。这是我最希望的,如此,也不枉我饱受“失恋”的折磨。

2017年8月的一天,我送客人去天津,下意识般绕道李志良的公司门前,恰好看见他和何萍从那辆奔驰上下来走进门去。隔着车窗我凝视良久,缓缓启车的一刻,我流泪默念:再见。可我知道,再也不见,才是对何萍最好的祝福。珍藏起我和她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足以温暖我以后的岁月。想起她,我便会想起广为流传的一个诗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为化名,所涉单位及相关信息均作了技术性处理。)

编辑/沈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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