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使女的故事》中女性反抗话语
2017-11-21郝静迪
郝静迪
摘 要:本文运用福柯的话语权利理论,分析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代表作《使女的故事》中基列国的专职统治体系和女性的话语反抗。首先提出基列国的集权制度与对话语的极端控制两者相辅相成,女性完全沦为为男性服务的工具;然后分析极权之下女性的话语反抗,以及男性对女性话语的压制,最后得出结论,女性的话语反抗是对其控制压迫的有效途径。
关键词:话语权利;反抗;《使女的故事》
中图分类号:I711.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7)09-0123-03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享誉全球的加拿大著名作家和文学评论家,她作为其代表作之一,《使女的故事》发表于1985年,并获得当年加拿大最高文学奖总都奖章,一经问世,这部作品就引起了广泛关注,并被评论界认为是“女性主义的《1984》”,而阿特伍德也承认自是有政治倾向的女作家,认为写作的一切都是与政治相关的。阿特伍德以科幻小说的手法在《使女的故事》中构建一个宗教极权的国家--基列国,由于环境污染,核燃料泄露,生化武器制造,有毒物质排放以及疾病肆虐导致基因缺陷,基列国人口出生率急剧降低,为了缓解人口危机同时也是基列国极权统治的手段,统治者们借鉴《圣经》中结拉借腹生子的故事,将已经生育一个或者两个健康孩子的妇女俘虏到到大主教家中成为“使女”,使女的“功用”就是为大主教生育子嗣。以往对《使女的故事》研究主要从生态女性主义和权利话语两个角度着手,陈媛在“边缘化女性的抗争——对《使女的故事》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中提出《使女的故事》中女性和生态的密切关系,并指出改变女性及自然生态的边缘地位是实现人类社会和谐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前提;王苹在“《使女的故事》中的权利与反抗”中,运用福柯的权力物理学理论,分析解读基列国权利体系的现实,具有一定的警世意义。本文主要以福柯的话语权力为出发点,结合后现代女性主义理论,分析解读《使女的故事》女性通过集体叙事对抗专制男权,重构历史的过程,也提出女性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真正拥有自身的话语权。
一、基列国的话语专制策略
米歇尔·福柯在其就职演讲《话语的秩序》中提出话语即权力这个命题,继而演变发展出“话语即权力”理论体系,这一理论体系对社会科学研究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因为它否认了话语的本质是符号的不同排列这一命题,提出话语是一种权势。他认为:话语既不是说话者主体的单纯客体,也不是说话者主体自身的一部分,而是一种支配,人们感知,却又无所不在的“支配人体的政治技术”[1]。体制或者制度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是制造和形塑话语的重要程序,另一方面,它也是话语得以对社会主体行使其支配和役使权力的保障机制,即话语“威权”在很大程度上源自制度的保障。
《使女的故事》发生于遥远的将来,美国经历战争生态毁灭之后变成了一个宗教专制国家,专制的国家就采用基督教教义作为其治国之精髓,基督教义则是统治者握在手中的绝对话语,也是实施极权控制的权势力量,民众们成为具有各种功能的人偶,比如使女们的功能是为了繁衍健康的后代,她们每天都被要求不停地祷告,宗教成为唯一被允许的思想沟通工具。基列国的集权制度只是权力的表现方式,但是一个国家绝对不可能通过制度将自己的权力蔓延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真正的权力控制是一种对民众的思想潜移默化的渗透,它是隐形的,以意识形态的方式存在,却也是最坚不可摧的,但是这种话语的控制也是以集权制度作为基础和保障。体制系统网络程序的作用一方面在于禁锢话语内容、固化话语形式和话语的言说程序。另一方面在于压制、削弱甚至完全消解其他话语的权力。语义学角度来理解,语言不仅仅具有交流功能的功能,同时也代表行动,语言即行动,有些行为和仪式本身如果失去语言就毫无意义,话语就是行动,话语的剥夺最后导致行为也被限制。
话语权力实施依赖于权力的保障,而权力的规训手段之一就是分类,“它不是把所有的对象变成整齐划一的会答众生,而是进行分类,解析,区分,其分解程序的目标就是必要而充足的独立单位。”基列国的所有国民都按照“功能”进行分类,男人被划分成大主教,卫兵,医生,园丁;而女人则被分成主教夫人,么么,使女,马大。当然也有功能分类之外的边缘等级,比如经济夫人,“经济夫人不是以功能划分的,他们需要做所有的事情”[2]。等级划分也为了更有效地进行惩处,比如如果使女或者马大违反规定,则会被化成更低的等级“非女人”,流放到核废料工厂清除核垃圾,而明确的等级划分更有利于权力控制,给话语控制提供了良好的制度基础。
基列国这个国家名字就来源于《圣经》,基列国中对人等级阶层的划分也是以《圣经》作为根据,基列国是一个极端的宗教主义国家,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们是一群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他们认为基督教的本质就是《圣经》,认为《圣经》字句无谬误,并且完全依照《圣经》统治国家。譬如“马大”在《圣经》中就是一个负责家务的侍女,而使女也是来源于《圣经》中不孕的拉结利用使女辟拉为叙雅各生子的故事,基列国的极权统治以《圣经》的话语作为根本,而同时《圣经》话语实施统治也是以极权政治结构为基础,并同将基列国国民与一切语言的载体隔绝,比如杂志,书籍,电影等等,以便于对他们进行绝对的意识形态控制,甚至连商店的名字都用图片代替:“商场外悬挂着巨大的木制招牌,形状是金色的百合花,但是你还是能在百合花下,看到原来的文字被抹去的痕迹,他们认为连商店的名字都对我们有极大的诱惑。”
在基列国政治暴动之初,在图书馆工作的奥芙弗雷德发现自己的银行卡被冻结,所有资金都转到了当时的丈夫卢克的账户里,接着她和所有的女性员工被解雇,当天晚上她觉得自己和丈夫的地位开始失去平衡,自己如同洋娃娃一样渺小,并且失去了主宰自己生活的能力,她意识到,失去经济独立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她成为自己丈夫的所有物:“我们再也不属于彼此了,我变成他的了。”从独立女性到使女,奥芙弗雷德经历了失去工作,经济权,家人,自己的名字。而基列國的统治者对话语的控制甚至细化到剥夺国民的名字地步,所有国民都依照自己的功能依照《圣经》命名,使女们的名字都是Of加上她们所服务的大主教名字,奥芙弗雷德指的是属于弗雷德的使女,使女卸任后,接任她的下一位依然沿用这个名字。统治者企图通过剥夺民众姓名的方式使得他们彻底忘掉之前自由的自我,承认自己当下的功能性,实现对他们的无形控制。而为了抵抗这种控制,奥芙弗雷德不断地重述自己的名字,因为名字代表女性被专制霸权剥夺的多种身份和自我,在此之前,女性可以拥有多重身份,女性可以是教师,图书馆管理员,母亲,妻子等。基列国专权制度剥夺了女性的其他身份可能性,仅仅保留唯一一个有助于维护专制权力的身份,以及身份对应的姓名。endprint
二、女性的话语反抗
福柯指出,所有形式存在的权利都会引起反抗,以反抗话语的方式产生新的知识,制造出新的真理,进而发展出新的权力,而抵抗就发生在权力内部,简而言之,就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即便是基列国极权形成之前,女性就不断在斗争,正如同奥芙弗雷德母亲对当时还自由的奥芙弗雷德训导:“你知道有多少女性为了现在我们所拥有的,付出的生命吗。”在基列国森严集权制下,莫瑞拉勇敢地拒绝穿使女服饰,两次出走,拒绝接受被强制给予的姓名及命运,最后终于成功逃脱使女学校,成为侍使女们心中代表自由的灯塔。不同于前者,奥芙弗雷德的反抗则体现在对男权专制话语权的挑战,她学习唇语,记住自己的名字和人生,即使被剥夺使用语言交流的权利,她依然和周围使女用她们默认的代码进行沟通。她在逃离基列国时还留下了文本和录音,用来填补基列国缺失的女性历史记忆。Janet Walkers在The Content of the Form:Normative Discourse and Historical Representation提出,女性历史记忆的特征就是“压抑,沉默,空白,解释以及幻想[3]。在基列国,女性被剥夺了所有经济政治权利,同时也丧失了书写自己的话语权力,在整个社会结构中,她们仅仅是;“长着两条腿的子宫。”(two-legged womb)但是极具讽刺意味的时,几个世纪后,基列国被遗忘在历史的尘埃中,奥芙弗雷德的话语却被人记住。
福柯认为:话语时有等级的。日常交流使用的话语属于最低等级,他们对社会历史进程毫无影响,真正影响人类历史的话语才具备话语权力,尽管基列国女性话语权被剥夺,但是基列国灭亡两百年后,女主人公留下的文稿和录音磁带被发现,在加拿大举行的“基列国学术研讨会议”针对现有的历史文件进行讨论,男性女性的话语对峙又一次展开。历史学教授在研讨会上发表对着一系列历史文件的研究进程现状,教授自以为是的夸张风格以及生硬的幽默感与奥芙弗雷德平实的叙事形成強烈对比,教授代表了男性话语势力,他在演讲中使用乔梭的《使女的故事》给文稿和磁带命名,低俗化奥芙弗雷德的历史叙述,先是对奥芙弗雷德的存在提出质疑,然后否认文字和录音的客观真实性,认为只有男性留下的历史才是可信的,最后的结论则抹杀女性历史话语和记忆。教授引用后现代历史史观来作证自己的观点:“就如同所有历史学家所认为的,过去是一团漆黑,充满各种声音。尽管我们各种尝试,还是没有办法在我们的时代分辨历史的真相。”极具讽刺意味的是,他用后现代主义史观片面地否认了一种历史的可能性,可能仅仅是因为这段历史的叙事者为女性。后现代历史主义认为所有的历史都是主观的,都带有记录者的主观偏见,正如同真理一样,历史也是有不确定性。教授利用历史的不确定性否认了女性书写历史的客观性。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作品一向关注女性通过自己各种表达书写自身历史,反抗男权和专制,而且反复出现女性通过缝制“百纳被”而共同书写历史(百纳被是北美洲十九世早期用很多布块缝制而成,通常为了一些重要场合,比如婚礼,很多女性会聚集在一起缝制百纳被,它也逐渐成为女性共同叙事的隐喻)。《盲刺客》中的爱丽丝借妹妹劳拉之名撰写与新闻不同的属于女性的历史;《别名格雷斯》中格雷斯通过缝制百纳被的“生命之树”图案勾勒,缝制百纳被就是格雷斯“一针一线”拆除和解构男权宏大叙事,创造女性历史的叙事过程,正如同傅俊在《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研究》中将“整个小说”界定为“以女仆格雷斯为中心的19世纪中叶的加拿大历史的全景图。”阿特伍德的《使女的故事》的叙事结构和百纳被如出一辙,奥芙弗雷德的叙事中不断穿插着闪回,过去和现在她的“针线”钩织中来回闪现,如同一幅对称的百纳被图案。《使女的故事》中,只有大主教夫人才有资格通过缝被子打发时间,奥芙弗雷德作为社会最底层的使女,唯一被允许的集体活动便是为生育而进行的宗教祈祷,通过手工劳动同其他女性们一起交流感情对她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幻想,但是她依然通过手势,唇语以及标志同其他使女们进行交流沟通,互相鼓励,对抗男权专制。最后奥芙弗雷德留下磁带,其实是用语言编绘属于自己和自己的姐妹们的“百纳被”,她的叙事也如同格雷斯一样,将同时代女性的人生命运钩织成一段属于女性的历史语言。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在《强盗新娘》中借历史学家托尼之口提出自己的女性历史观;“挑拣任何一根线剪断,历史被拆开了。”她认为女性历史应该由女性团结在一起反抗男权话语,并集体书写。阿特伍德还认为比起男性对历史的宏大书写,女性书写历史的平淡琐碎才体现了历史的本质。
《使女的故事》是一部将政治主题与女性主义融合在一起的寓言小说,极具现实意义。《使女的故事》中的基列国采用宗教作为统治工具,通过剥夺人民的话语权利使得他们失去思想,行动能力,而女性更是丧失经济和自我身份,单纯沦为为男性服务的工具。面对这样的压迫,基列国女性通过各种表达保留自己的话语,通过沉默的对抗书写自己的历史。美国第45任总统特朗普上任后,全美展开大规模的女性示威游行,目的在抗议特朗普支持的反对堕胎等一系列政策,这也是《使女的故事》中女性反抗的延伸,女性们只有紧紧团结在一起,抵制男权的专制,共同发出声音,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话语权力。
参考文献:
〔1〕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2〕A twood Margaret.The Handmaid s Tale[M],Ottawa: University of Ottawa Press, 1997.6-7.
〔3〕White Hayden. The Content of the Form:Normative Discourse and Historical Representation[M]. Baltimore: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87:179.
〔4〕王苹,张建颖.使女故事中的权利与抵抗:外国语[J].2005(1):73-74.
〔5〕White Hayden. The Content of the Form:Normative Discourse and Historical Representation[M]. Baltimore: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87:179.
〔6〕袁霞.生态批评视野中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上海:学林出版社,2010.138.
〔7〕傅俊.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研究[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309-319.
(责任编辑 徐阳)
Abstract: This thesis is meant to analyze the autocracy strategy in Giliead and women's resistance by applying Foucault's power of discourse theory. First, it puts forward the notion that the autocracy strategy lays foundation for manipulating discourse and the latter strenghthen the former;Then, it explores women's resistance under such condition and men's effort in erasing women's discourse . The a conclusion is drawn that women's discourse resistance is an effective way to fight against oppression.
Keywords: The Power of Discourse; Resistance; The Handamaid's Tale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