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沧桑话“古姆”

李声权

2017年7月末，我陪孙子去了一趟俄罗斯的符拉迪沃斯托克 （海参崴）。临行前准备功课时，我找到了中学时代与我通过信的苏联朋友尼娜·丘维尔金娜1961年3月寄给我的四张海参崴风光黑白摄影明信片：古姆（俄语缩略语，意即国营百货商店或百货公司）、滨海街景（半圆亭）、长旒电影院和市海滨浴场。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今天这些景物依然如故吗·出于好奇之心，我打算亲临其地，寻找它们的“前世今生”。真是巧得很，我们下榻的阿穆尔湾旅馆正好在滨海街9号，所以半圆亭和海滨浴场在前往宾馆的路上都看到了，与照片比对，变化不大。长旒电影院没空去找，据悉它是1958年在喀山教堂（毁于苏联20世纪30年代）原址上建的，苏联解体后（1999年）已移交海参崴教区并改作教堂。至于古姆，赴俄之前便初心已定，非去不可，因为它是俄罗斯远东第一家老字号百货公司、第一个商业中心，还是海参崴标志性建筑、最漂亮的建筑之一，如今已成为海参崴的文化遗产和极其珍贵的建筑文物。

老古姆位于市中心繁华的斯维特兰娜大街（苏联时期改称列宁大街）35号，其前身系孔斯特与阿尔贝斯商行，由德国人古斯塔夫·孔斯特和古斯塔夫·阿尔贝斯两兄弟创办。起先，这两个年轻人在上海做生意。当时英法两国垄断了上海市场，故而两兄弟商场失意，事业遭挫。1864年夏，兄弟两人合计离开上海，前往尚未开发的俄国远东谋求发展，认为那里商机无限，前程远大。同年9月，他们来到海参崴成立了商贸公司，次年（1865年）便开办了海参崴第一家商铺——孔斯特与阿尔贝斯商行，出售当地短缺的生活必需品：食糖、茶叶、火柴、蜡烛、布匹、伏特加，以及枪支、弹药等。1884年，业主拆掉商行木头房子，聘请一名德国设计师，按照德国现代派的样式，并融入17—18世纪德国巴洛克式建筑元素，建起了海参崴第一座豪华的石头建筑（三层）。20世纪初叶，该公司成为俄国远东最大的零售商行。1906年4月，公司又对原建筑物进行改建，所有建筑材料均从汉堡运来，最终改建成现在的样子。建筑物当街一面饰以浮雕：古日耳曼神话中的人物和两个安琪儿：一个手拿铁锚——海上贸易的象征；一个手握古罗马神话中商业之神墨丘利的手杖。手杖上缠绕着两条蛇——机灵与智慧的象征。这个外观历经一两百年，至今仍保存完好。

孔斯特与阿尔贝斯商行在苏俄的商业活动持续到1929年5月。那时苏联国营商业刚起步不久，苏联政府对私营企业实现国有化。1930年，孔斯特与阿尔贝斯公司卖完最后一批货物（水果罐头）便正式宣告歇业，随后这里成立工人中心合作社，一年之后在这里成立古姆（国营百货公司）。1934年1月又在此组建模范百货公司，同年7月26日隆重举行了盛大的开业典礼。时至今日，老古姆仍然是海参崴最大的、最知名的商业综合体之一。2009年，古姆在该楼三层设立了纪念馆，展出远东最老商铺各个历史时期的部分实物、图片及档案资料：公司创始人用过的大办公桌、1901年度账簿、最早木头房子的发黄照片、柜子、抽屉柜、橱窗、从汉堡运来的砖等。2013—2017年，对老古姆的外观和内部进行了大规模的修复，做到修旧如旧，恢复原状，尽可能保留原有建筑物的时代特征。2017年2月23日，這个具有一百五十年悠久历史的老商铺旧貌换新颜，重新开业。

遗憾的是，行程中没有参观古姆的安排。此次，我不远万里而来，能不能一睹古姆的真容呢？第一天早晨出发前，我就迫不及待地向地接导游维奥莱塔打听，方知古姆离此不远，步行一刻钟左右，于是下决心自己抽空去。这天下午四点多钟，我们的车子驶离免税店不久，左转弯来到一条热闹的街上。俄方导游说，这是斯维特兰娜大街。太巧了！我赶紧向窗外望去，少顷车子经过古姆时，竟被我认出来了。车正好停在古姆大门旁边。真是一当两便：同团的游客前往巧克力店，而我和孙子则奔向古姆，省得我自己再来。走到古姆跟前，仔细端详：外观依旧，宏伟气派。门楣上写着“ZARA”，却原来老古姆如今已是西班牙品牌服装专卖店了。大门两边的玻璃橱窗空空如也，均用红油漆写着“清仓甩卖”。步入店堂，我们三层都逛了逛，全是品牌服饰，但顾客寥寥。出了大门，瞧见左侧花坛里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的是“招商启事”，看来要易主了，难怪“门前冷落车马稀”了。最后，我过街走到斜对面，选了一个与原照片大致相同的角度，拍下了老古姆的外观。

古姆，跨越一个多世纪的老字号，你阅尽百年沧桑，依然屹立原地。你很幸运，没被扒掉，没当“拆迁户”。替你高兴，为你祝福！但愿未来的新老板进驻之后，与潮流同向，与时代同步，重振雄风，再创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