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列宁的后现代中国哲学
2017-11-21寄川条路
文/寄川条路
解构列宁的后现代中国哲学
文/寄川条路
《回到列宁》是南京大学教授张一兵“回到系列”的第二部著作。该系列目前共有四部著作,第一部是《回到马克思》(中文版1999年,日文版2013年,英文版2014年,还将出版德文版、俄文版和韩文版),第二部是《回到列宁》(中文版2008年,英文版2011年,日文版2016年),第三部是《回到海德格尔》(2014年),第四部是《回到福柯》(2016年)。
这里所说的“回到”,并不是新康德主义所说的“回到康德”那样的意思,要回到的地方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事像本身”。作者实际上所回到的地方并不是纯粹的客观文本,而是原作者所固有的思想构造这种环境。“回到列宁”并不是回到列宁的文本,而是回到对列宁的哲学思想重新进行建构的场面。因此,作者否定单纯对文字进行解释的做法,解构客观存在的文本。在此基础上,作者作为一名哲学家,着手与列宁共同建构思想。
《回到列宁》重新建构的对象是列宁的“哲学笔记”。依照作者的说法,该笔记既不是一本书,也不是完成的著作,而只是列宁在1895~1916年的20多年中为了开展哲学研究而作的摘录笔记。其中,从1914~1915年在瑞士伯尔尼避难时所留下的8本笔记,是对黑格尔《逻辑学》的摘录,作者将其称为“伯尔尼笔记”而特别加以关注。显然,“哲学笔记”原本是列宁在阅读时所作的注释及评语,并非独立的著作。后来,苏联学者对其进行了编辑。作者并非要回到文本原初的语境,而是将现有文本加以解构,以进行创造性的建构。
因此,“回到列宁”这样的书名不是从现在回到过去,从现实生活回到书本的世界这样的意思,毋宁说这是为了解构在苏联及东欧曾被称为正统的意识形态。该书是中国马克思主义与苏联教条主义诀别,真挚地面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古典文本而展开的研究,试图提示一种全新的解读方式,以谋求自立。为此,作者将现有的文本解构,试图创造新的文本。在这个过程中,作者发现了一个历史事实,那就是“哲学笔记”并不是反映列宁哲学思想的完整著作,而只是体现了其发展和变化的过程。而且,列宁哲学呈现为下述三个阶段的思想发展过程:
第一阶段(1884~1906年),在现实的革命实践中,列宁巧妙地运用马克思主义。在此阶段,列宁尚无独自的哲学思想,而是依靠马克思、恩格斯以及普列汉诺夫等外部的权威。第二个阶段(1906~1913年),列宁开始研究并把握哲学的唯物论,那在理论上是一个重要的时期。列宁通过对唯物主义进行研究,成为具有哲学素养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家。第三阶(1914~1916 年),列宁专门学习了黑格尔辩证法,在“伯尔尼笔记”中,他的哲学思想有了飞跃性发展。列宁通过进行哲学研究打倒了他者的权威,在自己的思想环境中对实践的辩证法进行把握,成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像这样,作者按照文本的时间顺序,对列宁哲学思想的转变过程进行了解读。
此书由《导言》《上篇》《下篇》三个部分构成。《导言》对“哲学笔记”的文献状况作了综述,指出了以往的研究中所存在的问题;《上篇》对列宁前期思想的发展过程,《下篇》对列宁后期思想的发展过程作了考察。
首先要确认的是,“伯尔尼笔记”只是列宁在伯尔尼图书馆研读黑格尔著作时所留下的读书笔记。列宁为了理解马克思的辩证法,要理解黑格尔哲学的逻辑,特别是德文版《黑格尔全集》第3卷至第6卷,即《逻辑学》全三卷、《小逻辑》全一卷。列宁试图通过学习黑格尔哲学来理解马克思的基本思想。例如,即使列宁没有发展马克思主义,但至少在几个问题上超越了马克思的思想。就这样,作者将列宁从过去的定论中解放出来,并与现代相对接。作者反对“马克思是这样说的”“列宁是这样想的”这种单纯的引用。因为无论是怎样的表述,都是我们新建构起来的自己的想法。因此,作者从对字句的单纯解释转向把握隐藏着的论述逻辑,运用现代哲学的阐释学来解读列宁。
解读并不是对原初语境中文本的单纯复原,而已经是思想的新建议,是重新建构的东西,是创造性的生产。作者所主张的文本学的基础总是处于一种关系之中,而远离读者的文本是不存在的。文本与读者的两项对立是一种虚构的东西,解读是由读者给文本带来新活力的过程。因此,作者参照了海德格尔、巴尔特、阿尔都塞、福柯、德里达、斯皮瓦克、齐泽克、柄谷行人等各种现代思想家的方法,将被意识形态化的古典文本加以解构。
作者的后现代主义的文本学认为,思想家的理论形成可分为以下三个过程:(1) 他者的镜像空间;(2)经历自主的思想构境;(3)到达原创性的思想构境。他者的镜像空间是依赖引用文本,接下来自主的思想构境是思想家朝自己的理论或成熟过渡的思想发展阶段。在这个时期,思想家脱离他者的理论框架的支配,立足于自己的立场展开独立的思考。原创的思考构境则是思想家形成独自的理论和思考空间。这便是作者所提倡的最新的解读思想史的模式。
依照作者的解读模式,列宁涉猎了马克思、恩格斯的政治经济学、历史学、社会学方面的文献,但并未找到与现实相对应的答案。但他在研读黑格尔哲学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思想构造,在马克思主义中发现了创造并改变存在的实践的辩证法,作者这样对文本的言外之意进行了解读,在消除了意识形态的假象之后,对历史事实进行了再现。这便是张一兵在《回到列宁》中的主张。
列宁在开始作“伯尔尼笔记”时,依靠马克思、恩格斯、普列汉诺夫来面对黑格尔哲学的逻辑。但随着理解的加深,列宁对黑格尔哲学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逐渐向黑格尔靠近,而且《逻辑学》使列宁形成了新的思考立场,这又使得他热衷于马克思。列宁将黑格尔哲学,特别是《逻辑学》作为自己的辩证法研究的对象,其哲学思想以及新理论都是通过黑格尔的《逻辑学》完成的。列宁在研读完《逻辑学》之后,依然继续阅读黑格尔的其他著作,在此过程中建构起了自己的新思想。
作者想强调的是:列宁的哲学思想有过变化,“哲学笔记”不是被意识形态化完成的著作,而是记录了列宁的思想发展过程的资料。列宁的思想在前期与后期之间,特别是在研读《逻辑学》之前与之后发生了很大变化。因此,作者将后期的笔记称为“伯尔尼笔记”,对其作了深入研读。
就文本的解读方法而言,作者所采取的是后文本学的方法,如充分运用了拉康的“镜像阶段论”,后结构主义者克里斯蒂娃及巴尔特的“文本际性”。正如译者中野英夫所指出的,后现代的马克思论很常见,但马克思主义者的后现代式的列宁论或许在世界上都是首创。
(作者系日本明治学院大学素质教育中心教授;摘自《河北学刊》201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