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证津巴布韦“黄金时代”的纠结

温宪

“津巴布韦？那可是天堂啊！”我1991年8月到津巴布韦任常驻记者前，时任钓鱼台国宾馆管理局副局长的孙国桐大使这样告诉我。孙大使上世纪下半叶曾长期在南部非洲工作，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我第一次在这个非洲南部内陆国出任记者两年，后来于1994年11月“二进宫”。确实，津巴布韦首都哈拉雷气候宜人，维多利亚大瀑布等自然景观雄浑壮美。许多到津巴布韦工作的中国人都说，从未想到非洲还有这么好的地方。津巴布韦局势风云突变，也让我的思绪回到上世纪90年代初。

那时津元与人民币的比价是1︰1。社会治安情形也比南非等国好。除了旱灾，津巴布韦几乎没有别的自然灾害。1992年，津巴布韦遭遇一场多年未遇的旱灾，当时我便纳闷：与中国每年发生的各种灾害相比，这也算灾？

与南非一样，津巴布韦白人是世界上生活最舒适的白人。当时一个白人家中动辄五六个黑人仆人。我问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在黑人掌权后还舍不得离开，回答是“宜人的气候和安逸的生活”。有一次到津巴布韦白人家做客，看门的居然不是狗，而是一头狮子！他家拥有上千公顷土地，散养着大象、犀牛等动物，俨然一个野生动物园。烟草种植是津巴布韦一大经济支柱，中国每年从津巴布韦进口烟草。但无论是大规模的烟草种植农场，还是专业性很强的烟草拍卖市场，主人都是白人。这也折射出津巴布韦当时存在的尖锐矛盾：约4500个白人农场主占有全国约60%的最肥沃土地，而绝大多数黑人生活在无地或少地的状况中。

津巴布韦1980年独立后，穆加贝一直是国家前行的舵手。作为南非邻国，穆加贝在很长时间内作为“前线国家”领导人备受尊重。从革命者变为执政者后，穆加贝面临着国内外诸多矛盾与挑战。除来自南非和殖民地宗主国英国的压力外，穆加贝在政治上面临着如何处理黑与白、黑与黑等种族和部族关系，在经济上则面临着如何解决财政赤字、债务负担、通货膨胀、高失业率等诸多挑战。土地改革一直困扰着穆加贝。这个问题的纠结之处在于，不着手解决这一问题，则无法改变黑人与白人间经济不平等的现状，也因此失去占人口多数的黑人民心，进而危及执政的政治基础。而动手触动白人切身利益，又可能危及国家经济命脉，因为这些资金和技术都掌握在白人手中。在这个分寸感极强的问题上，最坏的情形便是既未能得黑人民心，又使白人伤心。

津巴布韦的困境既有外部压力因素，也有国家最高权力安排、制度建设等内部原因。津巴布韦政府也屡屡通过经济结构调整计划等手段改革经济，推动发展。1991年下半年，时任津巴布韦负责财政、经济计划和发展的高级部长告诉我：“除经济改革外，我们别无选择。”希望津巴布韦能再次成为被人称羡的“天堂”。▲

(作者是人民日报原驻津巴布韦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