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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爱孙悟空

2017-11-17/羊

文苑 2017年22期
关键词:口琴公办孙悟空

文 /羊 白

我们都爱孙悟空

文 /羊 白

我小学的语文老师叫孙建军。孙老师是个民办老师,个子不高,尖嘴猴腮,肩还有点斜,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类灵魂工程师。因此我们一开始就不喜欢他,背地里叫他“孙猴子”。

“孙猴子”二十六七岁,还没成家,估计就是因为他的长相吧。另外“孙猴子”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想打人,我们班的女生尤其怕他。

“孙猴子”发脾气时,脸上毫无表情,就那么冷峻地看着你,猛地扯你的耳朵,意思是你听到哪里去了,被他扯耳朵的同学疼极了,就在心里骂他活该讨不到媳妇,活该转不了公办老师。

说起来,这“孙猴子”虽然只是个民办老师,但心性高傲,不但不和我们说笑,也不怎么和那些公办老师说笑,总是独来独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高年级的同学说,“孙猴子”口琴吹得不错,在晚上月影婆娑时,那口琴声分外摇曳动人。可我们不上晚自习,实在想不出一个土老帽能吹出什么花!

“孙猴子”人特别,上课也特别。他教我们认字不是按课文和生字表来,往往是一组一组来,没学过的字也会拿出来让我们比较着记。比如学一棵树的“棵”字,他会让同学们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带木字旁的字写到黑板上,等同学们写得差不多了,他再补充几个。这就是今天的作业,一个字三遍;第二天听写,不会的字继续写三遍;再不会,放学后留下来写三遍。

“孙猴子”的这套野路子有很多公办老师不服气,去校长那儿告状,说他不按教材备课,是误人子弟。可“孙猴子”带出来的班语文成绩还不错,校长也不好说什么,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

记得有一次,班里的几个差生分不清楚“买”和“卖”,老是写岔。“孙猴子”讲着讲着突然发脾气了,大吼着说: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这“卖”字上的“十”字,就是你们家的“粮食”,有“粮食”才能“卖”,没“粮食”就只能“买”了,懂了吧?!

我们惊讶地听着他的解释,不是太懂。但事实是,这个办法确实管用,以后再没有同学分不清“买”和“卖”了。

还记得有年冬天,天刚下了雪,极冷,下课后同学们都缩着脖子窝在教室里感叹着说:好冷呀,冻死人了!

“孙猴子”本来已经出了教室,突然返回来站在讲台上很严肃地问:你们知道“冻死人”是什么意思吗?

我们都不敢出声,看着他。

他大手一挥,一字一字地说:“冻 死 人”——冻得是死人,活人是冻不死的,知道吗?

说完,“孙猴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们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谁带头,呼啦一下涌出了教室。

我们唐光学校以前是个寺庙,建国后改为校舍,房子大部分破破烂烂,时不时地要修补。因此每年老师和学生们都有义务劳动,挑土搬石头,忙得不亦乐乎。这个“孙猴子”虽然身材矮小,但挑土是一把好手,也舍得出力气,可以一口气从沟里挑上来五十担土不歇气。有次有个公办老师问“孙猴子”:你耐力怎么这么好呢?孙猴子说:我右肩斜,就是小时候挑水挑土压斜的,现在我改成左肩挑,压正了才好呢。

这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孙猴子”开自己的玩笑。这个严厉的家伙,只要不板着脸,还算是个有趣的人。而且他教书确实有一套,懂得的知识也比较多,比如他说日本经济发达,为增加土地面积,种小麦时把土地推成山坡,种水稻时又平成水田。这样的知识准确与否且不说,让人听来很新奇,似乎蛮有道理。

在孙猴子“歪理邪说”的熏陶下,我们这帮农村娃还算有点见识。

有次全县学校组织知识竞赛,我们班代表我们学校出战,本不抱太大希望,却过关斩将最终拔得头筹,把县城的那些学校羞辱得够呛。“孙猴子”名气由此大振,不久就转成了公办老师,很快有了媳妇,是我们邻村的一位姑娘,长得不是很好看,然而皮肤白,样子文静,和孙老师走在一起就像是他的学生。

也就是在那次知识竞赛的表彰会上,上台发言的“孙猴子”没有发言,而是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口琴吹了一曲《欢乐女神》,琴声清澈嘹亮。

这是我第一次听贝多芬的音乐,我敢说,那是我听过的最豪迈的音乐,即便是用“柔软”的口琴来吹奏,也欢快激昂,让人心潮澎湃。

我相信,大部分学生和老师第一次听这样的音乐,由一个其貌不扬的、乡下的民办老师吹奏出来,简直是惊为天人。

且看我们孙老师,他自己也很投入、很激动,他的两只大手有力地扣住口琴,几乎把口琴都覆盖了,双手飞快地滑动着,腮帮子鼓着,似乎要吹出他内心所有的世界与能量。

因为激动,因为要鼓气,他的“尖嘴猴腮”,顿时成了堂堂的大方脸。

再看他的神情,旁若无人、唯我独尊、神情潇洒,简直就是明星——帅呆了!

于是,我们送给了他另一个外号: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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