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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特伍德影片中的孤独者形象

2017-11-16周口师范学院河南周口466001

电影文学 2017年19期
关键词:胡佛马库斯特伍德

顾 琳(周口师范学院,河南 周口 466001)

美国著名导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自20世纪70年代起开始了自己的导演和制片人生涯后,一直活跃于影坛之上,为观众贡献了题材丰富多彩的电影作品,并最终获得了各项终身成就奖。一般而言,对于伊斯特伍德,人们更容易注意到其电影的英雄主义书写,却忽略了在他的电影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孤独者形象。这些孤独者不仅意味着一个个新奇曲折的故事,也意味着现实社会存在着诸多荒诞与不合理之处。随着时间的推移,伊斯特伍德逐渐摆脱原来的“西部片硬汉”标签,对于人的孤独、绝望以及对追求真实自我和生存之间的矛盾有着愈发深刻的领悟,并将这种领悟寄寓在片中人物身上。因此,对于伊斯特伍德影片之中的孤独者形象,我们有必要给予一定的关注。

一、暴力世界的独行者

早年伊斯特伍德在电影人物塑造上的尝试是较为单一的,他最为知名的早期电影基本上都为好莱坞西部片中的牛仔、江洋大盗等独行侠,如“镖客三部曲”《荒野大镖客》(1964)、《黄昏双镖客》(1965)和《黄金三镖客》(1967)。为了迎合观众的审美想象,电影中的主人公都是独来独往的,一来主人公的魅力因为没有同伴的配合而得到放大,人物的冷峻等特征也由此而显露出来;二来因为孤军奋战,主人公的所知所能都是有限的,这能够使其深处险境时的剧情更为吸引人。但是在这部分电影中,伊斯特伍德只是担任主角,电影的剧情建构和角色设计等则主要应该归功于赛尔乔·莱翁内等人。

而当年轻气盛的伊斯特伍德初当导演时,他选择了延续自己熟悉的题材,自导自演了《荒野浪子》(HighPlainsDrifter,1973)。在电影中,主人公依然是一名神秘的,没有名字也没有同伴的外来高人,他来到拉高镇后,就改变了当地的秩序。三个刚刚出狱的枪手想要犯案,而当地人全都是胆小怕事的,神秘客阻止了罪恶,上演了一出“红屋歼霸”的好戏,成为镇民们依靠的强者。唯一在电影中最接近神秘客助手角色的是一名畏缩的、被其他人歧视的侏儒,侏儒更多的还是神秘客拯救的对象。但神秘客也并不仅仅是一个高大全式的人物,他更像是一名审判者。在他看来,镇民们实际上是默许犯罪的帮凶,他们曾默许了三个暴徒杀害正直的警长。为此,神秘客让镇民把镇上的房子,尤其是教堂全部刷成红色,小镇路牌则被他用红色写上“地狱”两字。

这一类孤独者的孤独程度是较为浅显的,他们更接近于一种生活于暴力世界的传奇人物,整个世界的险恶既是他们独来独往的理由,也是衬托他们的孤独更为迷人的背景。而主人公内心的隐秘、他们行侠仗义的动机则是导演所没有开掘的。

在这一类人物的基础上,伊斯特伍德拍摄了《完美的世界》(1993)和《老爷车》(2008),从这两部电影中可以看出伊斯特伍德的人物从外部世界的独行侠向内心叛逆者的转变。无论是《老爷车》中的沃尔特·科瓦尔斯基,抑或是《完美的世界》中的菲利普和布奇,伊斯特伍德都开始注重表现他们在孤独中与他人的厮守、相互了解、袒露心扉等,犯罪和阻止犯罪的猫鼠游戏则只是孤独者故事的载体。

二、另类内心世界的叛逆者

这一类孤独者是伊斯特伍德最为偏爱的,也是最容易与观众产生共鸣的。对于人类来说,内心总不可避免地产生过叛逆于主流思潮或价值观的念头,而电影等艺术作品则将这种思维与经历放大,甚至让生性叛逆成为剧中人物命中注定、不可逾越的原罪。无论是衣着光鲜的上流人物,抑或是挣扎于所处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都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内心世界无法得到他人的理解而无可幸免地身陷孤独中,成为孤独的囚徒。

就上层人物而言,最为典型的便是《胡佛传》(J.Edgar,2011)。电影以年过七旬的胡佛的角度来回忆自己的一生,由于自述的口吻,观众能看到胡佛不愿为人知的一面,也能感受到胡佛极力想掩饰自己私人生活的尴尬之处。从外部视角来看,胡佛曾参与联邦调查局的诸多案件,是一个力排众议的强势人物,同时也有着虚伪、懦弱的一面。但是在私下里,胡佛却有着恋母情结、洁癖、异装癖等让人瞠目结舌的特点,他一生活在母亲的阴影里,又与私人助理克莱德·托尔森有着同性恋关系。在当时的美国,他的同性恋取向和位高权重注定了他只能是一个孤独者。

而就底层人物而言,则以《廊桥遗梦》(1995)和《百万美元宝贝》(2004)更具代表意义。相比起有着惊世骇俗内心世界的胡佛来说,《廊桥遗梦》中的女主人公弗朗西斯卡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中年女性,直到死后,她的子女才知道她曾经在60年代与摄影记者罗伯特·金凯有过一段电光火石的热恋。出于对家庭的责任感,弗朗西斯卡将这段感情埋在了心底。弗朗西斯卡是一个典型的游走于传统保守与叛逆之间的女性,她在选择拒绝幸福的另一种可能的同时,也就选择了从此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孤独者。而在《百万美元宝贝》中,孤独者则为男性,个性执拗、不善与人沟通的拳击教练法兰基自我封闭,与家人决裂,对上帝产生怀疑,尽管麦琪的出现慰藉了法兰基,使他放下了内心的孤独与痛苦,但是随着麦琪的去世,法兰基显然还要回归孤独状态中。

三、扭曲社会下的畸零者

在伊斯特伍德的电影中,最引人深思的实际上是因为社会的扭曲而产生的畸零者。他们本身原本并不有叛逆的性格或特立独行的主观意愿,也并不是生来就因丛林社会而被迫以独行者的身份来隔绝他人,而是因为社会的冷漠、虚狂,或突然投身于某种畸形、残忍的环境中,从而性情大变,无法与他人进行真诚而单纯的情感交流。对于这一类孤独者,伊斯特伍德是抱有一定同情的。

例如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而成的《美国狙击手》(AmericanSniper,2014),故事来自美国海豹突击队员克里斯·凯尔的同名自传,书中讲述了凯尔在十年时间里在美伊战场上的传奇经历。电影在上映之后便在票房与奖项上异军突起,获得了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与最佳影片的青睐。面对这样一个能够凸显爱国主义的题材,伊斯特伍德并没有将这个故事拍成斯皮尔伯格式的主旋律故事,而是以一种平淡、从容,甚至是有意淡化高潮与结局的方式来进行讲述。从《硫磺岛家书》(LettersfromIwoJima,2006)和《父辈的旗帜》(FlagsofOurFathers,2005)等电影中不难看出,伊斯特伍德无意去对战争进行单纯的歌颂。《美国狙击手》的故事实际上是伊斯特伍德一种孤独观的体现。在电影中,主人公凯尔是一个表层意义上的孤独者,即前述暴力外部世界造就的独行者,狙击手的身份使得他只能孤独地隐蔽于各种位置进行长时间的潜伏,从而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同时,也是狙击手的身份使得他目睹了越来越多的战友伤亡,他数次往返于美国与伊拉克,而每次回去都使得他有一种“生存者的自责”,这使他有满腔的愤怒无法发泄,并最终为了挽救婚姻而选择退役。但这种战争带来的伤害并不仅仅是属于狙击手凯尔一个人的。电影的伟大就在于它还展现了一个深层意义上的孤独者,那就是最后杀死凯尔的老兵劳思。尽管选择了孤独的职业,但是凯尔并不是一个畸零者,他积极地在退伍之后投入大量时间与热情来帮助其他老兵战胜创伤后应激障碍。当天正是凯尔带劳思去射击场,希望能够对他进行心理治疗,不料劳思却射杀了凯尔。劳思才是一个畸零者,他是美伊战争数十万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受害人之一。在退役之后,劳思因为自己的病而失业,极为落魄,凯尔本意是希望他能够恢复重新振作生活的信心,然而惶恐不安的劳思还是没能走出孤独,并杀害了凯尔。电影最后以凯尔的真实葬礼视频结束,这能给予观众极大的情感冲击。

四、与众不同的世事洞察者

在伊斯特伍德的电影中,还有一部分人由于特殊的个人经历或能力,能够以与他人不同的角度来观察世界,洞明世事,也就陷入另一种深切的孤独当中。

最有代表性的便是《从今以后》(Hereafter,2010)。在电影中,伊斯特伍德选择了三个人物来表现他们的孤独。主人公乔治、玛丽和马库斯,前二者具有特异功能:乔治可以与已经死去的人对话;玛丽则曾经在海啸中死里逃生,这使得她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死后幻境。而马库斯则有着因死亡而带来的心理创痛。马库斯与双胞胎哥哥雅各布原来与酗酒的单身母亲生活在一起,年幼的兄弟俩一同照顾母亲,应付生活的重压。然而,雅各布意外被车撞死,母亲被强制送去戒酒中心。马库斯则被送给他人领养。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哥哥对于马库斯来说就等于失去了生命的一部分,备感孤独的马库斯戴着雅各布的帽子,每天晚上都会对着空气对哥哥说晚安,希望一切都和原来一样。正是这种对于雅各布的思念让马库斯孜孜不倦地寻求通灵者。但是对于乔治来说,能够看到死人,察觉他人内心的隐秘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项天赋,而是一个诅咒。接触死亡让乔治感到悲哀,何况人们又希望他的通灵能让自己沟通冥界,又有一些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秘密希望乔治不要介入。因此乔治才宁愿放弃自己的谋生特长,而甘愿做一名默默无闻的蓝领工人。玛丽这一孤独者则介于二者之间,她自己消化、承受自己的死亡体验,并因为自己新闻工作者的探究本性而义无反顾地展开了对死亡感知的探索与解释。他人尽管也有着对死亡的好奇和逃避,但并不拥有玛丽的个人体验与执着,因此玛丽也是一个孤独者。这三种孤独者,也都是伊斯特伍德给予了同情的。

伊斯特伍德所想要表达的并不是特异功能给人带来了孤独,而是人类对死亡的认识使人类感到孤独。对死亡的恐惧跨越了时间与国界,始终困扰着人类,生界与死界之间存在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这让人类不愿意面对自己失去亲人的事实,而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向着死亡的最终目的走去。有的人沉迷于对死亡的思考,洞察了生死,而对身边鲜活的世界缺乏关注。伊斯特伍德正是希望通过这部电影让人们意识到,死亡是一个必然无可回避的终点,无论人类拥有怎样的特异功能都不可改变这一切,人们就应该正视死亡,着眼于当下的生活,从死亡带来的孤独阴影中走出去。在电影的最后,看似已经孤独到极点的,无人能够理解的乔治和玛丽在人群中四目相对,随后开始了彼此拥吻的想象,并最终握手打招呼,开始了正常而温馨的交往。这一结尾为电影增添了柔和温暖的色彩,这也正是伊斯特伍德对孤独的救赎的一种思考。爱情成为伊斯特伍德选择的对抗孤独的最有效方式。

在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电影中,存在形形色色的孤独者,他们或是形式上的独行者,或是因为社会原因或自身原因具有某种身心缺陷/天赋异禀,从而自外于他人,或是本身就拥有着不安于,不甘于现实的叛逆灵魂。这些孤独者在面对自我、面对他人时都存在不同的问题,这些问题构成了伊斯特伍德电影的戏剧性,也体现了伊斯特伍德对人性和社会问题的反思与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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