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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恢弘六百年——贝利尼家族与文艺复兴

2017-11-15长夜之饮

东方企业家 2017年11期
关键词:威尼斯画作艺术

长夜之饮

提起歐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豪门,人们总是首先想到美第奇家族,而近日于上海拉开帷幕的“奇迹:贝利尼家族与文艺复兴特展”,又让人们对贝利尼家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生出了了解与好奇。此次大展由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意大利贝利尼博物馆、达芬奇理想博物馆共同合作,贝利尼博物馆馆长、贝利尼家族第21代传人路易吉·贝利尼(Luigi Bellini)为中国观众带来了横跨6个世纪,包括“文艺复兴三杰”真迹在内的459件艺术品。无论你是否已经亲临现场观赏过这些文艺复兴时期的杰作,都可在本文中一品文艺复兴与贝利尼家族的那些事儿。

人文之光

1830年的某一天,在一封由W·戴斯(W.Dyce)与C·H·威尔森(C.H.Wilson)合写给米多班克勋爵(Lord Meadowbank)的信中,写作者提及了一场曾经发生在意大利的艺术运动,并以法文词“重生(renaissance)”为其冠名——根据《牛津英语词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的记载,这是文艺复兴运动(Renaissance)开端的五百年后,首次在英语及世界语言范围内获得了明确的指称。

文艺复兴,现通常指欧洲14世纪至17世纪的历史时期,以及该时期内的文化艺术发展运动。它自中世纪晚期意大利境内的文化运动发端,随之扩散、席卷整个欧洲,被视为中世纪与现代世界之间的桥梁,也是开启现代文明的一束晨曦。

文艺复兴的是人文主义(Humanism)的再复兴,其根基溯源自古罗马时期的人本主义(Humanitas)与古希腊哲学,前者出自政治家西塞罗(Cicero)与文豪格利乌斯(Gellius)的著作,后者的代表人有普罗塔哥拉(Protagoras)与他的名言“人是万物的尺度(Man is the measure of all things)”。这种思想很快就在艺术、建筑、政治、科学与文学中扎根,传播——从画家尊重线性透视原理、建筑师重新研配出混凝土配方开始,一场复古以求新知、面向人文与未来的革新轰轰烈烈地发动起来。

作为一场文化运动,文艺复兴提倡古籍与古希腊、罗马时期知识的再学习,打破了拉丁语的文化垄断,重新赋予各类地方语言使用权与重要性;透视与其他作画技术的发展为更为自然、写实的作品提供了创作可能;教育改制逐渐在欧洲兴起,神学独断的局面就此改观。政治上,文艺复兴奠基了现代民主的发展;科学上,观察与归纳推理的方法被广为传授。

更为重要且明显的,文艺复兴为世界文化贡献了诸如莱昂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与米开朗琪罗·博那罗蒂(Michelangelo di Lodovico Buonarroti)这样的巨匠。在他们的人生轨迹与存世作品中,人类得以窥得文明本身的智慧、理想与浪漫是何等无远弗届。

14世纪起,在文艺复兴心脏的佛罗伦萨(Florence),美第奇(Medici)家族对文明与奢华的追求带动了艺术品的疯狂投资;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陷落后,最后一批继承着罗马文化的希腊学者纷至沓来,渡向欧洲。这股裹挟着文明与艺术的风暴洋洋洒洒地从佛罗伦萨吹播到热那亚(Genova),到博洛尼亚(Bologna)与米兰(Milan),最终越过亚平宁山脉(Appennino),拍岸在威尼斯(Venice)这座千岛之城。

生于威尼斯

英国诗人拜伦(Byron)曾这样描述他眼中的威尼斯:“我自童年便深爱着她,这座深埋我心的梦幻之城(I loved her from my boyhood—she to me was as a fairy city of the heart)”。时至今日,当我们以现代的目光去审视这座具有千年历史的城市,便很难不对古人的智慧与创造力发出惊奇的叹息。

身处古罗马文明的腹地,意大利境内大大小小的古城中,威尼斯或许是唯一一座与罗马毫无关联的城市——它始建于公元四世纪,西罗马帝国已然覆灭,来自欧洲腹地、阿尔卑斯山下的伦巴第人(Lombards)向南入侵,进入亚平宁半岛,位于亚得里亚海(Adriatic Sea)西北岸的原生居民不堪其扰,渐渐搬离海岸线,在沿海泻湖中的岛屿与泥滩上安家落户,这便是威尼斯的前身。

威尼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一个地理与城市意义上的“中心”:它是由泻湖浅水区里的数十以至数百个定居点不断扩张而来。威尼斯所处的泻湖与外海有三个通道相连,大自然是最为精确而公正的计时器,每日潮汐涌入泻湖一次,再退去一次,形成一次冲刷城市、清理运河的水循环,一月潮起潮落六十次、一年七百三十次,一千五百年来从未中断。

最初的威尼斯本岛上,只有一座教堂、一方广场、两座雨水井。随着移民不断进入城市,威尼斯人从内陆伐来木材,加工成长长的木桩打入泥滩之中,在此之上铺设板材、砖石,再建立地基,修建房屋。深埋入泥的木桩隔绝了氧气,可以百年甚至千年维持不腐,而现在的威尼斯正是建立在这一片名副其实的“地下森林”之上,拥有一百四十二座岛屿与四百三十八座桥梁,可谓一座以木为基的海上浮城。

威尼斯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作为亚德里亚海的咽喉要冲,它背靠广袤的欧陆,航线直通北非与中东的黎凡特(Levant)地区,影响力甚至远播黑海沿岸。在城市建立之初,威尼斯与当时的地中海霸主拜占庭帝国(Byzantine Empire)联系紧密,文化艺术发展受拜占庭风格的影响十分深刻。然而,随着商业的发展带来巨额财富,从九世纪起,力量不断壮大的威尼斯便尝试着脱离拜占庭的阴影。

1204年,远征的十字军出人预料地洗劫了作为同盟方的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帝国一蹶不振,而参与十字军东征的威尼斯则趁机在地中海壮大,彻底取代了拜占庭帝国在地中海贸易与军事中的地位,就此迎来城市历史上最辉煌的时刻。威尼斯的海军与商船频繁地往来于亚、欧之间,来自的东方的财富如雨般倾泻在圣马可广场(Piazza San Marco)上,金碧辉煌的圣马可大教堂(Basilica San Marco)至此成为了城市冠冕上的一颗明珠。

此后的二百年间,威尼斯尽情地享受着它独立而显赫的地位。意大利半岛特殊的地理与历史因素造就了小国寡民式的权力分裂,威尼斯作为一个寡头政体的“共和国”,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与手工艺者则不断推动着威尼斯文化与艺术的发展——

1430年,乔瓦尼·贝利尼(Giovanni Bellini),这名威尼斯学派(Venetian school)的奠基人与推动者,出生在一个艺术世家之中。

威尼斯学派铸造者

从十五世纪的后半叶起,威尼斯兴盛起一种特殊的作画风格。有别于盛行意大利一时、受达芬奇、米开朗琪罗与拉斐尔(Raphael)广为使用的风格主义(Mannerism),威尼斯画家吸收了一定的早期尼德兰绘画(Early Netherlandish painting)影响,并在画作中运用大量明亮的色彩,添加一定的东方元素与柔和的视感,塑造出一种与众不同且影响力极强的艺术风格。

从乔瓦尼·贝利尼的工作室开端发展,经历乔尔乔内(Giorgione)、提香(Titian)、丁托列托(Tintoretto)、委羅内塞(Veronese)与巴萨诺(Bassano)等人的传承与发展,一百多年间,威尼斯学派已经成为威尼斯艺术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城市隽永不灭的精神财富。

与宋朝时的“三苏”类似,乔瓦尼·贝利尼出生在一个画家满门的艺术世家。他的父亲雅科波·贝利尼(Jacopo Bellini)是当时威尼斯的著名画家,主持设计、装饰了很多威尼斯的建筑;其画作现存真迹很少,有一些存留的速写作品被大英博物馆与卢浮宫收藏,其中优秀的线性透视手法、丰满的装饰纹样与明亮的饱满的色彩均为后期威尼斯学派的标志特点。

乔瓦尼·贝利尼自小在父亲的工作室与房子中成长,与比他年长仅一岁的兄长、雅科波的长子真蒂莱·贝利尼(Gentile Bellini)长期维持着兄弟情深、亦师亦友的良好关系。尽管在后世的认知中,乔瓦尼·贝利尼取得的艺术成就更高,但在当时的艺术鉴赏圈子中,更为艺术投资人与鉴赏家喜爱的是其兄长真蒂莱的作品。

从1474年起,真蒂莱·贝利尼成为了威尼斯总督的官方肖像绘制人。与贵族的频繁接触带给了真蒂莱更多作画的机会,他的作品中有很多描绘大场面的画作,尤其是关于威尼斯会堂(Scuole Grandi of Venice)的作品,其中大量神态各异的人物形象足以供后世想象彼时威尼斯的贵族生活。1479年,奥斯曼帝国的苏丹穆罕默德二世(Mehmed II)向威尼斯寻求一位艺术家,真蒂莱便被威尼斯政府送去了土耳其。他在次年归来,同时将东方风格的元素带入了画作之中。他被视为是西方画作中东方主义(Orientalist)的奠基人与代表人。

另一名对乔瓦尼·贝利尼产生影响的画家是安德烈亚·曼特尼亚(Andrea Mantegna),他是一名古罗马考古学的学生,是雅科波的女婿,乔瓦尼的姐夫。像当时众多的画家一样,曼特尼亚在透视上做出了全新的尝试,并成功使用降低天际线的方式给画作增加恢弘的仪式感。作为一名对古罗马艺术研究深刻的艺术家,他的画作充满砖石与金属的质感,人物也往往显得坚硬甚至冷酷无情,显示出一种雕塑向画作靠拢的绘画倾向,也对乔瓦尼·贝利尼早期的画作产生了鲜明的影响。

作为一名站在众多艺术巨人肩膀上的画家,乔瓦尼·贝利尼一生中作画风格的不断演变,便是威尼斯学派从发端渐至成熟与定型的过程。在艺术家众多的威尼斯,乔瓦尼出名并不算早,近三十岁时才有完成度很高的独立作品问世。在他的早期作品中,欣赏者很容易捕捉到他对于宗教的沉思与对个人情怀的悲怆(pathos),以及代表性的,柔和而浪漫的阳光色调。他早期的作品中,从组成与风格中,仍能看出对姐夫安德烈亚·曼特尼亚的学习痕迹。

1470年开始,乔瓦尼接到了独立的工作邀约,与他的兄长真蒂莱一起在威尼斯会堂供职、学习。逐渐的,他的画作开始摆脱曼特尼亚线条中金石般的质感,变得更加柔和、明亮。到了1505年,《圣扎卡里亚祭坛画(San Zaccaria Altarpiece)》全然展现了乔瓦尼成熟的艺术创作能力与威尼斯学派的魅力:高视角下,体态整洁又互相联动的人物合理地分配于空间之中,动作透露出一种宁静祥和又高贵恢弘的气质。这幅画作被称为是威尼斯学派的代表作,也是文艺复兴全盛时期(High Renaissance)的经典作品之一。

乔尔乔内是乔瓦尼·贝利尼的第一个艺术继承人。作为一名天资极高的画家,他在典型的威尼斯学院风格画作中加入了明暗对照法(chiaroscuro)与晕涂法(sfumato),这两种技法都是莱昂纳多·达·芬奇的拿手好戏,而乔尔乔内也从不掩饰达芬奇对他的影响。一度,乔尔乔内的影响超越了与他同龄的提香,以及众多的威尼斯学派画家,甚至他的老师乔瓦尼·贝利尼本人,但他不幸在1510年染疫去世,时年三十三岁,比老师乔瓦尼的逝世尚早六年。

乔尔乔内之后,威尼斯学派迎来了齐名的“三杰”:提香、丁托列托和委罗内塞。

在他们三人中,提香最为年长,也是将乔瓦尼·贝利尼的风格继承得最为完整的画家。作为文艺复兴全盛时期最杰出的画家之一,在他所处的时代,提香被称为“群星中的太阳”,其画作兼工肖像画、风景画及神话、宗教主题的历史画,存世有三百多幅,其中颇为著名的《戴安娜与阿克泰翁(Diana and Actaeon)》曾售出五千万英镑的高价,并在世界多座博物馆内均有副本珍藏。

丁托列托曾经是提香的学生,但有曾学画十天就被遣返的逸闻,一种说法是提香过于嫉妒他的才能,另一说是提香觉得他已经可以自立门户。虽然如此,丁托列托一直对提香的艺术成就颇为仰慕,曾在自己的画室上书写上“米开朗琪罗的素描和提香的色彩(Il disegno di Michelangelo ed il colorito di Tiziano)”来自勉。他的恢弘作画风格被称为“拥有疯狂的热情(Il Furioso)”,其中戏剧性的透视和光线效果使他成为巴洛克艺术的先驱。

委罗内塞的全盛期位于提香与丁托列托之间,他早年属于风格主义,后来受提香影响很深,渐次发展出属于自己特点:极度鲜明色彩,恢弘的人像,博大的场面与不乏生气的宁静。法国艺术批评家戈蒂埃(Théophile Gautier)于1860年写道:“委罗内塞是最伟大的使用颜色的专家,甚至比提香、鲁本斯(Rubens)和伦勃朗(Rembrandt)都要伟大,因为他可以用自然的色调表现光线,现在的学院还用明暗的对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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