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精神背景与朝圣的诗人身份
——有关剑峰诗歌写作的美学考察与潜对话
2017-11-15张德明
张德明
辽阔的精神背景与朝圣的诗人身份
——有关剑峰诗歌写作的美学考察与潜对话
张德明
诗歌是诗人灵魂的再现,优秀诗人见证着现实生活的起起落落,他们以优雅而高贵的笔触感悟一个伟大的时代,发抒自己忠诚在场的款款柔情。剑峰的诗歌写作关注当下生存境遇和社会生态,表达极其鲜明的历史观和现实观,提供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形而上的穿透力,他倾情于一种人文主义知识分子精神写作,唤起读者美好的生活记忆与时代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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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剑峰(郝剑峰)的诗歌,我曾有过如下的叙述:“剑峰的工作性质使他成为绵阳诗坛冷静的旁观者,但又是一位勤奋的耕耘者,作品不少。他将语言附着在情感的流程中,以情感的准确陈述来显示诗人的灵动之感……这些诗歌中,我触摸到的是一位历经世事的诗人看待生活、人生深邃而又简练的目光,剑峰诗里没有某些年轻诗人的矫饰、嚣张、漫无边际与把玩,有的都是坚硬的极富质感的对清寂生活的提取,他平和地表达有意味的生活和自己的精神状态,随意松驰的陈述中蕴含着大悲悯和感受的大深度”[1]。二十多年的诗歌写作,剑峰已形成了自己圆润完整的美学价值体系。他不是一个专门的写作者,他是一个在现实中行走的公职人员。职业曾使他经常接触苦难与哀伤,感受灵魂的压迫与人性的杂乱,领略俗世的荒凉与苍白,考察众生的彷徨与紧张,验证新的现实关系下物质环境与精神背景的猖狂角逐,持续还原一种理性的诗歌精神。在严密而强大的现实情景中,诗歌写作既是他的一种精神延伸,也是他选择的一种高贵的情感表达方式。作为现代生活的参与者和见证人,剑峰以职业书写人之外少有的宗教般的情怀认同和支持着诗歌对心灵的慰藉。
海德格尔曾认为弃神和技术泛滥是这个精神价值贫困时代的主要特征,人们孜孜以求的基本上是以行动目的为核心的现实关系,但这又是一个个越来越无望的残酷陷阱,地位也罢,金钱也罢,色欲也罢,效率也罢。他坚持认为诗人的吟唱和诗意的栖息是人类本真的生存方式。换言之,他以为,人类的现实关系之所以必需有诗歌在场,说到底是因为生存与生命的延续和保证离不开诗的参与。“全媒体时代的诗歌写作空间如此开放,而每个人的写作格局和精神世界竟然如此狭仄,每个写作者都在关心自我却缺乏‘关怀’,每个人都热衷于发言表态却罕见真正建设性的震撼人心的诗歌文本”[2]。在这个无所不包的自媒体时代,人们的生活主张从来没有如此丰富多元,诗歌的意义和价值规则也从来没有当下这么灵巧奉迎。在乖戾十足的精神氛围下,诗歌给了时代和读者究竟多少意义生成?在诗人身分和表达精神普遍遭到质疑的大数据时代,诗歌为何?诗人何为?这不单意味着一种反思与检讨,更是一种对张皇失意又故作老成的诗歌写作状态的善意提示,全新的诗歌环境不仅改变着诗人的写作主张和真实审美状态,也在改变着诗人与读者的价值互动,考验着诗人的理性精神和价值标准,生硬具体的物质世界以精神与理性的双重夹击企图点化并吞咽诗歌写作的文学生态,诗人的奋争与抗击比任何时期都显得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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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写作的需要,我比较集中地阅读了剑峰的诗歌作品,我有一个总体感受:在这个充满紧张感和破碎感的时代,在众声聒噪、诗歌(文学)日渐边缘的当下,在不少文人诗写作依旧沉浸在自我堕落的深渊中的普遍情形下,剑峰却在当代诗歌掩耳盗铃般的一片美学谎言中坚持行吟于心灵之间,用自己绝异于人的生命体验书写着现实形态,在对生存的无限尊重中发掘背景的美德与价值,禁绝粗鄙、娱乐与坊间写作的伦理命题的尖锐价值对立,以独立的姿态实施诗歌使命意义低音区的顽强突围,用素朴精洗之笔勾连当代汉诗同社会现实、文化记忆的丝丝关系,用恰当节制的情绪与持续的势头表达自己独特而激越的声音,赋予现代生活一种庄重与肃穆的精神面貌。或许,作为诗人,剑峰不是一位成熟的思想家,但他的写作的确又延续着对诸如“文明的尴尬”、“价值的沉沦”等问题的关注,更为重要的是,他时刻牢记着自己的民族,他诗歌中布点颇高的价值蕴含,其中渗透的国家记忆与民族认同,清晰地传达着取向精准的民族寓言:对家园和梦境的寻找。这种实在的生命深层的悲慨感悟催动着诗歌生命的绽放,绵密着较长时间以来诗歌对时代、人心的疏离,在竭力维护诗歌写作尊严和价值的同时捍卫个体生存的高贵和神圣,温润款款地展现着世纪之交万花筒般的当代生活图式。剑峰恰如一个孤独而倔强的歌者,在诗歌精神普遍沦陷、诗歌标准和趣味严重混乱、诗人追名逐利和附庸风雅成为时尚的话语背景下,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当代诗歌风云起伏中,他始终坚守在诗歌写作的阵地,在鲜花掌声聚光灯之外默默而有趣味地业余从事着一份高贵的行业,拒绝华丽,没有炫示,实属难得;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坐拥洁雅不朽的缪斯情怀,数十年不悔,很为可嘉;身处喧腾胜景却心怀平静之心,在不少人奉迎恐之不及的现实环境中他却深感心灵定位的必需,更显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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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现实的启悟,人们对职场文人普遍存疑。尽管其中异数颇多。事实上,二十多年的写作经历和数量可观的耐读之作足以明证剑峰是这异数中的佼佼者。据我观察,由于公务繁重,剑峰极少参加文学界组织的各类会议,即使参加那么有限的一两次,他也尽量坐在角落,专注地听,绝不虚以委蛇,热闹喧嚣似乎与他永不沾边。剑峰这么些年来一直不间断地用他略显寂寞的歌声抒发对自我、对民生、对幸福、对苦难、对国家 、对时代的个体感受。“晌午时分/天空晴和而静谧/一只天鹅/扇摇雪花般飘散的羽翼/奋飞在金甲玉鳞闪烁的湖面/飞向遥远的海之梦那边……假如天鹅消遁于尘世呢/这片城市的风景中/将会失去什么……”(《天鹅》)。诗歌在温婉、飘逸、灵动中展示着恒定的坚持,并流露了些许忧虑和怅惋。诗歌紧扣时代脉象,俯身向下,摆脱了单纯个体经验的非理性介入,诗人以诚恳的态度与生活对话,真诚坦荡而有痛感。剑峰以诗歌的方式关注生存境遇和社会生态。表达了极其鲜明的历史观和现实观,提供了一种形而上的穿透力。作品给我们带来了一种十分美妙的阅读感受,它驱策着人们的阅读,并使阅读变得轻松,但意义的生成也在不言之中。
剑峰生活、工作在一个文学氛围很浓的环境中,公务之余的互相鼓励和支持,不断刺激着他的情绪世界。长期从事的职业使他成为对自我抒情不会有任何怀疑的诗人,这既是一种现代诗人恒久梦想得以实现的巨大欣悦,也是诗歌写作虚无主义背景下一种难得的精神自信和自省。在诗歌文本呼唤经典、诗歌写作更趋泛化、俗世物语更加猖獗的宏阔状态下,剑峰的很多诗作表现出了童话般迷人的人文关怀,纯粹而敏感,这是一种来自生命本源的写作状态,或者说是一种几近天成的诗歌秉赋。换言之,剑峰放弃了一种纯智力意义上的主题品质的刻意留恋,回归到一种情感意志的本真形态。“一片镜湖落于天外/皑皑湍流荡涤/蒙垢之心——大地铅封/道观迁址/谁蛰伏于夏日高阳/寒蝉凄切……在城市零落的边缘/我们收割仅存的树林/无奈苍鹰随老屋炊烟/黯然离去/儿时矫健的理想/蛋糕般坍塌/酸涩的浪花不时拍打湖岸/像饥渴的马群的嘶鸣”(《湖畔遐思》)。诗歌表现出了与时代氛围非同一般的霎那间的灵感捕捉,以及对特定时空历史生活事件的深刻思虑与深层反省,剑峰希望将现实感悟推向哲学存在的高度,形成对日常生活的过滤与整合。江南美丽风物的隽永记忆替代为内蕴凝重丰厚的文本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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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峰的诗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味道,我认为这是他长期的工作凝练出来的,独立的判断,自主的意识,拒绝平庸,使这种孤独似雪山苍鹰,傲然尊肃。但这种孤独显然不是忧闷和悲戚,而是一种早已常态化了的静观彻察。这种特立独行的书写行为与参与方式,传达的是一个用灵魂用信念行吟的诗人对精神高地的占领。在诗歌美学意义的自然与纯粹已成美妙记忆和奢念的文学背景下,在虚假的喧嚣和空前的沉寂已成常态运行之际,剑峰却在诗坛不识时务地用自己的独特话语形式给审美取向和文化素质亟待改善的低谷混乱的中国诗坛送去一束理想之火,尽一种能力表达对大众文化潮流侵袭的有力抵抗,表现出一种负责任的知识分子精神,回归本体。这种美学体验鼓励着我们的阅读,并使这种行为变得轻松顺畅。剑峰说:“我承认当代诗歌仍在多元发展,而当下诗坛有点像个失眠者,躁动不安,不知所向。由于我们很难或者没有,也许不愿诠释和界定诗歌的价值和标准,于是人们分不清诗歌的真伪和好坏,也分不清普通写作者和诗人,诗歌和诗人的名号满天飞,乱象丛生。于外诗歌和诗人又像平常的异类,人们对其十分淡然和麻木。但我以为真正的诗歌仍会避开时代的规则、喧嚣和功利,经受住时间的沉淀,独立地客观存在,即使它可能被一个时代湮灭难以留存……我无意诠释和界定诗歌的价值和标准,而我们有幸生活在这个伟大和开放的时代,诗人应该写出好诗,人民热爱诗歌,诗歌正在悄然引导文化前行,诗歌是通灵的圣物,诗人需要冷静,更应该对诗歌心存敬畏”(《存在之光》代后记《诗歌是通灵的圣物》,即将出版)。正是这样的时代敬畏,使剑峰成为一个醉心于文化精神的思索性诗人,在创作中对某种经典文化考察达到的深度和那种自觉的态度,很多人赶不上。他的诗歌始终没有离开现实社会这个依托,从来没有脱离过程化的作为经验事实的真实的社会图景,可以说,他的诗歌是以生活实感与文化品格和精神秉性互相融合而引起阅读注意的。
“很多年/一个遥远的记忆/飘落在风中/在杨花初谢的季节/我们重新将它拾起/很多次/是神的造访/牵引断线的风筝/生命的意志/静静地被爱的烈焰灼伤……眼前无数条沟壑纵横/被深冬的霜风冻结/我们如履薄冰/相聚和别离/如同大海上那盏/忽明忽暗的航灯/生活沉重而光明的目标/牵引我们的脚步/错过一次机会/也就错过很多年/我们重新拾起的/是梦的碎片/和思念的羽毛”(《梦的季节》)。剑峰用精美的童话对抗混乱不堪的精神世界,“爱”、“霜风”、“思念”、“相聚”、“别离”等语词,表达着作品语言与现实的博弈,结果不在胜负,诗人关注的是诡谲的人生是如何被时光解除武装而丢盔卸甲,诗人没有出示一种主张,不阻拒也不抒情,只表达一种擦肩而过的深刻意味。这种回望不是来自俗世的惋叹,不仅让作品增添几分亲切,更透露了一种反观超然的眼光和能力。这也从另一层面勾勒了生命的不易。这种点化表明了诗人某种刻骨的难忘经验仍在起作用。诗人的思想是飘逸潇洒的,它时时拷问着阅读,使我们看到的是历时与共时的巨大反差和隐含的莫大讽刺,一种高洁的精神从俗世的躯壳穿过,平和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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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峰是一个能够真正感悟生命意义的人,这使他的诗歌写作背景宏阔,情绪纯真而自由。获得诗意的栖息是人们的美好愿望,按照海德格尔的观点,诗是真正可以让人栖居的东西,只有出自生命本原的自由进发方可抵达这种梦想的境地。评论家张学昕说:“诗歌的抒情和言志,相对于我们表现的具体生活或精神存在而言,是可以用两个词来描述的,这就是风花雪月和生死歌哭”[3]。虽然两者都会成为诗歌写作的重要话语标识,但剑峰二十多年的写作似乎在告诉人们,他更倾心的还是那些对时代、现实、生存、社会、人性、责任、担当等关键词的思考,表达对灵魂的留守,剑峰珍视自己作为诗人的灵魂尊严和人格价值,他用文学的努力冒着风险给狂躁的世间唱着安魂曲。对于生活中难得的人事景物,他总是倾注情感。尘世喧嚣,入定极难。面对灰不溜丢的物质世界,他保持了一种平色质朴的眼光,超越了现实语境之下的艰难与沉重、留恋与艳羡。“他们直接以诗歌和生命体验对话,有痛感,真实、具体,是真正意义上的‘命运之诗’。与‘草根诗人’现象相应,诗歌写作的题材化、伦理化和道德感也被不断强化,底层、草根等社会身份和阶层属性得到空前倚重”[4]。剑峰在温暖无边的人文情怀中找到自己辽阔的诗歌精神背景,他友好提示人们应该保有一种基本的生活警觉。“历史已远,其间的是是非非,似乎与今人的生活没有多少关联,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较真。持这种态度的既包括普通百姓,也包括那些知识持有者。然而我想,这种集体‘不当真’中潜藏着无尽的危机”[5]。
“风起了/雨的迷局漫延大地/此刻身体走失/在酒醒之前/城市仍泥泞/语言的规则/如脚踝难以自拔/血液试图挣脱皮肤……当玫瑰被滥用/郁金香的律动/暗示这座城池/垂死的美/这是一种界线/从雪地遗忘/用一盏盏孔明灯/我们麻醉生者/越过炊烟生起的/罪过……她们歌舞升平/是击碎偶像的利器……当劳动漫无目标/只剩下这空心的欲火/时间悬而未决……我们迷失在/通向彼此的河流,时间悬而未决……让我们无地自容/时间悬而未决……让我们痛失伊甸园/时间悬而未决……在城市夸张的面孔下/为什么不是/枫树和柠檬照亮/时间悬而未决……”(《时间悬而未决》)。这首200余行的长诗在现实杂乱无序的精神世界中找到了一种非常动人的东西。尽管,面对当下的现实语境,诗人的诘问显然是沉重而困难的,但温和的诗人却以苍凉的韵味抒写着现代社会的人生形态和精神面貌,十一个“时间悬而未决”回答着诗人的精神忧虑,赋予了辽阔的写作背景以沉重庄严与肃穆的精神品质,既有礼赞也有审视和警醒,保持了与对象的理想距离。我甚至认为,这首长诗可以看成是有关世纪之交中国社会人文变化的日记,它刻录着一段二十来年的个人纪录,这也是诗人的文化背景和精神背景,剑峰用独特的话语方式言说精神生存的尊严和神圣,肉体与感觉、感情与理性的分裂与悲慨、堕落与挣扎,深情地展示了温婉深层的生存关怀。诗歌强化了诗人的精神训练,让他保持敏感,不被固化;同样是诗让他更具爱心和诚心,使他成为一个丰富而有趣的人,性情而多思,在时代木马上寻找到自己喜爱的辽阔精神依托,在热闹和沉寂中毅然表达着对精神世界的坚守,用思想和激情康复诗歌现实哲学意义的血脉和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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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剑峰的诗,我们能真切感受到他判断事物的朴素标准。“而朴素,其实是一种丧失得越来越厉害的东西,说不定这种东
西终将失传。在这眼花缭乱的世界,朴素也许只能被用来怀念,而不敢奢望它改变现实,变成现实”[6]。剑峰的朴素充分地体现在他那种孤独倔强的写作态度和信徒身份的诗人灵魂。他像一位“苦瓜诗人”,二十多年来凭宗教般意志实现自己对精神世界的竭力描述。当众多诗人以排斥功利的方式极近功利让诗沦为轻浮品格的玩偶时,剑峰却在尽力挽救诗歌原有的雄浑而宏大的社会文化和情感背景,坚持诗歌操守和人格力量,驻足对生命对生活对现实对人类最起码的真实和诚恳。这或许正是我更加珍视这位身处热闹之外以宏大而感人的沉默对生命对世界给予正直而温情关注的诗人的原因。在狼烟四起的诗坛,这种真诚的行为本身就值得敬重。“你身体的模具/携来别人的身体/你总是说她的血/里有你的一半,你喂养她/打扮她,去菜市场为她买菜/把她送到工厂的流水线/去装配打磨,你完美地/呈现你创造和培养的艰辛/为的是你的权威和拥有她的未来/其实在这个模子里/一张无形的网中/她与生俱来就知道一切/她是胚胎时就能听到/你说的话和看到你们的秘密/她没有诞生前就会做梦/大大超越了你的禁忌和想象/正如你儿童时期的恶作剧/和各种冒险的事”(《分裂的孩子》)。剑峰展示了一种触目惊心的真实存在,其中的痛楚、烦闷、荒诞、欺骗、惆怅、疯狂与诗人的自洁发生着尖锐的对峙,审美经验的断裂使情感落差显得十分强烈。诗人感悟的生活实况与内心情怀相互纠结,成为一种招魂式的精神探访。在《秋雨》、《意外之景》、《在路上》、《影子》、《城市深处》、《彼岸》、《你和我》、《盛年》、《旅行》、《城市病毒》等诗作中,都有类似的美学表达。这种慈祥的日常性书写,没有功利的焦虑和掣肘,真相的意义更加实在具体。这些作品绝无投机取巧的圆滑,体现的是见血见肉的真诚。“诗人们和全社会一道正在品尝失去理性的苦果,他们心中只有理想的残片。这些残片只够他们在静夜更深时感受到痛苦并能舔舐自己的伤口。而优秀的诗人们所能做到的只是保存着自己不在喧嚣而过的尘土中丢失”[7]。精神的残缺和心灵的疲惫使诗歌远离深邃和悠远,人们从海量的写作中看到更多的是拖沓、乏味、失意和情感的失控。商业社会对诗歌的破坏行为远未停止,诗何以堪!二十多年来,剑峰靠着诗意和虔诚保持与现实敏感的状态,这是一种最纯粹最新鲜的状态,这使他随时对生活对时代持有崇敬之意和尊严信仰。他没有将诗歌视为一种职业但当作了一项事业,他在温暖读者的心灵空间和拓展自己的精神向度时,竭力展现这个世界的美好,发出美妙和高尚的声音,这是一个心灵对群体心灵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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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老去的雪/指向你的四季/流沙随风起落/命运向西/剔骨刀般严密/走过你的1938/父亲,我们未曾谋面/我就成为你的必然/那一年,家国飘摇不定/祖父守着他的口粮/越过你的宁静/在没有天空的背景/同一坐标固定我/曲折表达的面具/当生活被渡鸦借用/你距时代渐远/唯有蹒跚的步代/和整天的沉默/打动我”(《给父亲》)。作为一位历练人生的诗人,剑峰拥有许多诗人不具有的刀尖上安眠、重轭下轻松的豁达与宽怀,这使他具备洞悉世事和生命的眼光与能力。在诗人对父亲的诉说中,我们看到了早已陌生的温润的古典情怀,感受到一种久违了的文化意绪。“蹒跚”、“沉默”、“口粮”、“1938”等连接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生活的种种不幸沉浸在对父辈的念想之中,这种记忆寓言掂量着生命存在的时间意义,是历尽艰难后的精神回归与冲淡,集温柔和丰厚、博大与透明于一身。这些“去浪漫化”的艺术结晶,不仅体现了一个诗人的成熟与优秀,更是一种诗人身份的充分表达。它们形成了剑峰的诗学品质,也成就了他的表达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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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位优秀诗人,剑峰随时保留对现实与生活的最后一丝信赖。他虔敬于心,与大地对话,始终保持谦逊的姿态和圣徒般的诗人情怀,用悲悯和感恩之心看待世界,敬畏生活,在烟波浩渺的嘈杂生态中胸怀巨大宁静。他目睹众生在焦躁的社会中沉浮,却时刻提醒自己为他们寻找安放灵魂的地方。这种有呼吸有体温思想睿智的诗歌是离人心最近的书写。
阅读这样的诗歌是幸福的,诗人的存在因而获得意义。
本文系四川省社科联项目“四川网络文学写作的困境与对策”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5SS3118 ;西南科技大学校级重点团队项目“中国现当代文学”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3sxt016;四川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李白文化研究中心”课题“蜀道文化与蜀道文学关系之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LB13-16;四川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地方文化资源保护与开发研究中心”课题“世风与人心的故乡书写——马识途创作的哲学文化谋略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2DFWH005-1; 绵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课题“绵阳诗歌创作的当代文学意义”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3sh0011。
[1]张德明:《重返价值融注与捍卫诗歌尊严》,《星星》诗刊·理论版,2014年12月;
[2][4]霍俊明:《二维码时代:诗歌回暖了吗》,《文艺报》,2016年1月15日第2版;
[3]张学昕:《呼唤诗歌的野性》,《当代作家评论》,2009年第2期;
[5]尤凤伟:《鱼在树上歌唱》,《文艺争鸣》,2007年底6期;
[6]张新颖:《“不纯”的诗》,《当代作家评论》,2002第2期;
[7]丁宗皓《理性的坚守者》,《当代作家评论》,1998年第2期。
张德明,男。西南科技大学文学院中文系主任,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当代文学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