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一锅彝家妙韵(组章)
2017-11-15阿炉芦根
阿炉· 芦根
煮一锅彝家妙韵(组章)
阿炉· 芦根
燃烧的彝韵
喜欢把月琴交给风挥弹,便可以乘风飞翔;把心交给千里彝海供养,便可磅礴壮丽的生命;把爱交给火经营,燃烧并灿烂,我们便可温暖又耀眼。
红的篝火,黄的阳光,黑的土地,三色檐牙,飞啄蓝宇。
还有人的古铜色,它们融合在一起,打扮出山的颜色。
我的窗棂还喂养着一簇千年古藤,错结了一个“甘嫫阿妞”①的神韵,挑起一仗浓黑的兵燹,人归天,尘归土,彝谣就这样茂盛了峰峦。
歌里有她透明的影子,让眼泪浸泡得温软妩媚的哭嫁歌,就这样把所有的婚事,总结得滴水不漏。
是谁偶尔吻响口弦,唤醒心庭的久未转轴的门。
偶尔向着襁褓绽开至柔的笑蕾。
偶尔收拢心思小憩,在我的铁臂里遨游。
偶尔信步山野,把一首远方的歌唱给远方。
风轻轻扭身,是宗族的呼吸,暖暖融融,于脸颊上汇一条小溪的时喜时悲。
当“毕摩”②的身姿“穿花”似的滚动,红的篝火,黄的阳光,黑的土地,爱情与舞蹈,生命与毕摩——都被一个怀胎千年而生的孩子,召唤到一起,丰沛了一个民族的甘霖。
这个孩子姓火,他叫火塘。
历史在发芽吐绿
历史是一柄不合意的锄,刨不出油,炊烟在昏灯下锈蚀。
历史是一场春季的冬雨,把我拨节的春苗折断。
历史是一张张皴裂的眉眼,在最高的山巅祈望。
历史更是一棵被阉割的树,生不出绿色,只灰冷着火塘。
“可是你瞧!历史的明珠还壮美着彝人的骨腔,而泥淖已经沉落于天边的虚妄。”
我总监视着蓝空,看见那浮出的旧照片,是一场阴冷的雨夹雪。
哦!是的,让我们把地底的神树砍倒吧!烧成一种最坚固、最无情的铁,筑成一种关押旧时光的框架,悬挂成萎缩的黄。然后——
—撕开穹庐的衣襟,取数枚舍利,缀一片黄谢绿荣。
在远方煮一锅炊烟
只带走满心的母语,和一条活泼的炊烟。用脚步踩着思念的足音,向北,或向南。可夜梦,朝山岭而吟。
只有在城市里才更动情的歌,却被一种无时不在的秋风伴奏。它来,是要我晾干跋涉的汗湿,是要拂动我深藏于骨缝的乡愁。
这风,这远方,一座苍茫的舞台,我的眼睛充当着聚光灯,不闪烁,只照明,看得清自己。
只有角落才是我更宽广的天空,盘腿而坐,抚额而思,轻轻落泪。
孤独是一口无底的锅呀,把泪水汪聚成深水。
思念是一把湿而易燃的柴,而生活是一座等待沸腾的灶。
我就在这角落,把一切情思意想抖落一地,煮一锅故乡的炊烟。
结点是一个爱
一切,都在这一刻集结,犹如现在正是爱的沸点;一切,都在这一刻爆炸,犹如我用断指的坚贞,表明我一生的清明。一切,都在这一刻拥抱,把好客叫做热诚的透支。
请不要轻意碰杯,它不是绵软的泡水酒,倒是一种馨香的毒,它就生长在一个无人可见的地方,那里时时吐纳着生命的气息,它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号,心。
用多少真心话才能准确表达我的心,这着实令人烦恼。
祖先教我把心掏出来,在粗粝上锤打,看看能不能收获几粒珍宝,可以用来爱人,也爱己。
最后的结点,是爱着走向火焰,还是走向火焰时突发爱,也许走向火焰以后用一种干净的灵魂做鬼。
不管怎样,爱一直在奋斗,一直在猛火加温,一直在文火慢炖,成熟了一锅彝家妙韵。
我们将在世间的每一个路口,着最尊贵的彝裳,操最美妙的母语,举最精致的酒樽,燃最旺盛的篝火,唱最诚挚的迎客歌,备最浓烈的泡水酒,烹制最干净(彝族指养得最好的家禽家畜)的全牛全羊。
只等你,只等你凌驾四季,从世间的每一条路赶来,轮番临会。
注释:
①彝族民间传说中一位为爱而生而死的坚贞绝美女子。
②彝族专司祭祀、文化等传承的人。
阿炉·芦根,学名罗旭峰,彝族,生于1978年,乐山市金口河区作协主席。曾有作品发表于《人民日报》《诗刊》《民族文学》《星星·诗歌原创》《星星·散文诗》《诗潮》《美文》《四川文学》《滇池》《鹿鸣》等报刊。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第24期学员,诗歌集结号头条诗人,四川省作协会员。2017年,诗集《草心向药》获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诗歌作品入选《2016中国诗歌年选》(花城出版社)等选本。散文作品《绿雁》入选2017年江西省中考语文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