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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缝》的人性思索

2017-11-15苏学芬

电影文学 2017年23期
关键词:女孩儿小姐人性

苏学芬

(包头职业技术学院,内蒙古 包头 014030)

著名导演雷德利·斯科特之女乔丹·斯科特的《裂缝》(Cracks,2009)改编自南非女作家谢拉·科勒的同名小说,原著有可以媲美威廉·戈尔丁《蝇王》(LordofFlies)的诡异和绝望氛围,也是一部带有良心诘问意味的,具有人道主义情怀的作品。电影也同样继承了原著对人性恶的揭示并做了部分调整,可以说,对于人性的思索,对人性恶造成的诸多问题的执着言说是电影《裂缝》的最深刻内涵。

一、《裂缝》中的人性之恶

在《裂缝》中,人性是“审丑”的对象,在电影人性的天空上,阴霾是要多于阳光的。乔丹·斯科特正是要以人性中的种种丑恶来反衬出她所标举的价值立场以及审美追求。

首先是嫉妒。嫉妒心理本身应该被归类为一种普遍存在于社会的消极情绪,但一旦嫉妒表现出巨大的破坏性,引发恶性事件时,其就有必要上升到人性的高度进行考量。电影片名本身就隐含了嫉妒之意。在西方宗教文化中,嫉妒便是人类的“七宗罪”之一,并且每一种罪都各自有一个魔王与之对应。代表了嫉妒的魔王利维坦(Leviathan),其字面意义便有“裂缝”之意。利维坦残暴好杀,是反抗神,宣告世界毁灭的象征,因此被用以和人类内心因欲望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嫉妒心联系起来。在电影中,G小姐嫉妒着从西班牙来的贵族小姐费雅玛,因为她有着其他人不具备的高雅尊贵气质以及见多识广的经历,可以说,费雅玛是G小姐梦寐以求要成为的人。这种嫉妒甚至使得并非出身豪门的G小姐私自扣留了费雅玛的明信片以及饼干,甚至偷看费雅玛的信件。另外,跳水队中的黛·拉斐尔德等女生也产生了对费雅玛的嫉妒,包括嫉妒她的美貌,贵族身份以及远胜于她们的跳水技巧,更重要的是,她们嫉妒费雅玛得到G小姐的青睐,这一点在一直被认为是团队头领的黛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而更为阴暗的是,G小姐深谙女生们的这种心理,有意经常当众表示对费雅玛的偏爱和夸奖,挑拨女生们孤立和伤害费雅玛。

其次是虚荣。虚荣心态来自于价值观念出现的偏差。G小姐的人性中有虚荣的一面。电影中有一段G小姐去小镇上购买食物的叙事。尽管小镇是她熟悉的地方,但G小姐依然十分慌张,需要反复默念自己要买的面包的名字,并且当有男子注意到她时,她慌乱得把钱都掉在了地上。G小姐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女子学校里,几乎没有出去过,她也不敢离开学校去和外面的人接触。G通过阅读来编造自己的神奇经历。在G对学生撒的谎言中,她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拥有丰富冒险经历的女性,她在日常生活中所表现出来的也是一个自由、奔放,勇于打破常规的女性形象。这些都使得她魅力四射,收获了学生乃至学生家长的崇拜,也使得G小姐只能将自己禁闭在女校这个她唯一能独领风骚的王国中。然而费雅玛的到来使得G小姐的伪装出现了“裂缝”,也使得G小姐和她的跳水队这一“完美”体系出现了“裂缝”。在电影的最后,被迫离开学校的G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也已经失去了曾经骄傲高贵的神态。这一切都表明了,G需要的是一群不包括费雅玛在内的、着迷她的女学生,只有这样她内心的虚荣欲望才能得到满足。

最后则是在性和暴力上的兽性。兽性是人性的反面。恩格斯曾经指出:“人来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人永远不能完全摆脱兽性,所以问题永远只能在于摆脱得多或少,在于兽性或人性的程度上的差异。”当人受到自然性的制约与限制要多于社会文化的制约与限制时,其兽性就会压倒人性。这一点在性欲和暴力的释放上体现得最为明显。在《裂缝》中,G小姐对于费雅玛的迷恋到了几近变态的地步,于是她在费雅玛等人的子夜晚会后以照顾喝醉的费雅玛为名带走了费雅玛,并对费雅玛实行了猥亵,这一切都被尾随在后的黛看在眼里。甚至在费雅玛临死之前,G小姐还亲吻了费雅玛,这是G小姐在性上的放纵。而黛在目睹了这一切后却在内心拒绝相信自己一直崇拜的G小姐是坏人,因此当G小姐再次挑拨黛和费雅玛之间的关系时,愤怒得近乎疯狂的黛带着女同学手持木棒对身患哮喘的费雅玛开展了围追堵截,并将倒地的费雅玛打到窒息。甚至在追打费雅玛时,女同学嘴里还发出了土著围攻部落时的喊声。这是黛等人兽性爆发的体现。在对未成年人因为心智的不成熟而对他人进行残忍暴力的展现上,《裂缝》与奥地利导演迈克尔·哈内克的《白丝带》(TheWhiteRibbon,2009)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后者在叙事上更偏重于悬疑的揭露,前者则赤裸裸地将这种暴力展现在观众面前。

斯科特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一个女性小团体中的人性的丑陋与扭曲,借以提醒观众要警惕这一切,以挖掘自身的人性善与这些人性恶相对抗。

二、人性与教育环境

如前所述,《裂缝》主要是强调人性恶的,作为被迫害一方的费雅玛从人物塑造上来说是一个显得较具象征性的存在,电影中也同样通过她来表现出人性善的一面,如出身豪门却亲切友善、平易近人,将香水送给一直与她作对的黛,将G小姐送给她的点心与其他同学分享等,在和同学们的相处中,她们也彼此传递着生活的勇气。但由于费雅玛在电影中所承担的是体现当美好消逝,被破坏时,其他人才会由此惊醒,继而前行这一任务,因此她的特质更主要地体现在无辜和高贵上,人性善的一面并不突出,相对于一直玩弄人心的G小姐和徘徊在善恶之间的黛而言,费雅玛的善都不足以与她们的恶对抗。

但在费雅玛这一角色身上,《裂缝》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即人性与教育环境的关系。在电影中,费雅玛和其他女同学基本处于被遗弃的状态,首先失去了家庭教育。费雅玛因为爱上了一个地位低下,且是共产主义者的青年而遭到了家庭的驱逐,并且在被女同学赶走后希望父亲来接自己也遭到了拒绝。而在进入学校后,学校的教育又是缺乏人情的、虚伪的。如个人物品被严格控制只准摆五样在柜子上,又如学生们写的信全部要被老师检查,表面上是纠正语法、拼写错误,实际上是更好地控制学生,费雅玛也正是发现这一点后收起了准备给恋人的信。在黛去到校长面前举报了G小姐的丑恶行径后,校长却表示学校为了保住名誉不可能还费雅玛一个公道。尽管在表面上,这所女校管理严格,女生宿舍有女仆照顾女生起居,女生们每天唱圣歌等,但实际上,学校教育是无法保证她们的人性得到全面而和谐的发展的。这样的环境就需要一条“裂缝”,让女生们能够离开这个压抑、变态的地方,去其他地方健全自己的人格,远离兽类的残忍与蒙昧。

三、人性突围

人性在具有一定的稳定性的同时,又是处于变化发展状态中的,正如德国著名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思贝尔斯曾经指出的:“人类并不是一个已经不在发展的固定的族类,不像动物一样是不可改变的,人类有着无限发展的可能性。”随着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变化,以及人本身所进行的生产实践,绝大多数的人会不断地对自我进行超越。这也是电影《裂缝》中以黛为代表的人物能够实现人性突围的理论基础。

在《裂缝》原著中,女孩儿们成为人到中年的妇人,因为学校的拆迁而再次被校长召集。在聚会上她们回忆了往事,而唯一因不明原因缺席的人只有费雅玛。在众人的回忆中,读者可以知道,其实在座的妇人们都清楚,处于“失踪”状态的费雅玛不会再回来了,她已经被女孩儿们以某种方式虐待致死了,而重要人物G小姐则没有被明写,但是读者可以感受到她依然在旁边注视这一切。一言以蔽之,对费雅玛进行迫害的女性们在人性上基本是一成不变的,她们没有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忏悔。电影在改编时则选择了将故事引向一个更为光明、更富希望的结局。费雅玛被确定因哮喘发作而死,跳水队的女孩儿们人性未泯,还会因为害死了费雅玛而内疚地哭泣。G小姐则被逐出了学校。而黛则成为电影中人性转换的代表人物,也成为另一个“裂缝”隐喻。黛最终逃离了学校,去寻找一个更大的世界,并留下纸条让女孩儿们都要做真诚的人。在原著中,阴暗的女子学校数十年来依然运行,而G小姐也一直在学校工作。而电影则安排黛打开了一条裂缝,冲向外面的世界,也回归到更为健全的人性中。

弗洛姆曾经提出,人在生物学的意义上而言是最为弱小的,相对于其他动物,人在生理上有着种种生存局限,但正因为人类要面临种种生存困境,以及自己生理上的“未完成”的缺陷状态,人才得以不断地在精神境界进行自我提升。在《裂缝》中,黛等女学生都是女子寄宿学校的学生,正如在夜间游泳时G小姐对费雅玛脱口而出的“她们都还没有开始成长”,她们在生理乃至社会经验上都是极为弱小的。知识的欠缺,封闭式的不科学的教育,甚至还有父母的遗弃,在这样的环境下,女孩儿们视G小姐为女神,对G小姐的话深信不疑,为了能得到G小姐的青睐而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与之类似的还有如同样是正值青春期的男童们置身于缺乏成人管教的荒岛上,很快就暴露出了人性之中暴力、邪恶的一面。黛等女孩儿们因为费雅玛的到来改变了她们原来和G小姐的关系而对费雅玛迸发出了强烈的仇恨。但在电影中,费雅玛的到来所激发出的也并不仅仅是她们的敌视,费雅玛给女孩儿们讲故事,将香水送给黛,并和舍友们一起开子夜晚会,黛还为费雅玛精心地化妆,黛感受到了费雅玛丰盈的道德和高于自己的境界。这都是黛后来进行自我反思、自我完善的动力。黛在看透了G小姐的真面目后,不仅揭穿G小姐的谎言,带着女孩儿们一起将象征跳水队荣誉的红腰带扔在G小姐面前,最终,黛离开了学校。G小姐手提行李入住小镇,犹豫要不要将玩具小象摆上床头柜(G依然保留着遵守女校桌面个人物品不超过五个禁令的习惯)的画面是与女孩儿们读留言条的声画相互切换的,信中提及“我将去看鳄鱼和大象,看到了会再写信给你们”,在“爱你们的黛”被念出之前,观众会以为留书的人是G小姐,而实际上人性灰败的G小姐将只能拥有小象玩具,而实现了人性突围的黛则有机会去见识真正的,代表了美好事物的大象。

应该说,从表面上看,电影《裂缝》对原著的这一改编是对原著悲剧性的削弱,给了观众一个更好接受的结局,但从人性思考的角度而言,电影的改编却是合理的,值得肯定的。黛等女孩儿还处于成长状态,她们不应该都成为下一个因为女子学校而扭曲的G小姐。人性是复杂而可塑,可以自我发展的,这也是人类的进化本质以及生命价值之所在。

黑格尔曾经在《历史哲学》中指出,人生而为人便必须升华自我的人性,并以批判的目光来否定世界,最终寻找到做人的意义。乔丹·斯科特的《裂缝》便以一种批判的目光来审视人性、思考人性,通过G小姐、费雅玛和黛等女性之间的故事展现了人性的邪恶与脆弱,并由此促使人们思索人性与教育,以及人性在重塑下的最终突围问题,以黛的最终逃离给观众提供了人性由恶转善的价值支撑。电影在讲述人性失陷者悲哀人生的同时,已经指明了理想人性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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