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柯蒂斯导演风格研究

吴铁军

(内蒙古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内蒙古 包头 014010)

理查德·柯蒂斯以其任编剧的《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1994)、《诺丁山》(1999)等电影而知名，但他本人同样有不俗的执导筒成绩。并且在他所执导的电影中，他表现了迥异于自己仅作为编剧的电影的独树一帜的导演风格，即在轻松、愉快的叙事之中又饱含浓情，给予观众一种四溢的，愿意为之反复重温电影的幸福感。尽管柯蒂斯导演作品并不多，但随着英式浪漫喜剧片成为当前英国电影风靡全球的类型片之一，他赋予了电影突出的个性特征，在英国电影的多元化以及对外输出方面，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一、导演风格与理查德·柯蒂斯

电影艺术在具体作品的诞生过程中势必要经过主创的多次主观修改，而在其中起最主要作用的便是电影导演。当一位导演在若干部电影作品中，表现出一些共通的特质，有着类似的特征，并且这些与导演本人在主观上的艺术个性、美学观念、哲学信仰甚至是对生活进行观察的角度，以及在客观上的民族特点、阶级与时代特点相关时，观众便可以据此总结出导演的风格。对于柯蒂斯来说，只有在其担任导演时，他对电影的掌控力才能实现最大化，才能使各创作部门最大限度地在工作中遵从自己的整体构思。尤其是柯蒂斯担任导演的作品一般也由他自己单独出任编剧，相对于其他导演对契合自身兴趣、习惯而对剧本进行遴选而言，这种自编自导的创作方式使得他能在表达自己的认知理念、言说意图上有着更大的、更绝对的话语权。一言以蔽之，柯蒂斯不仅仅是如斯皮尔伯格等导演那样成为一部作品的综合者，更是一部作品的核心创作者。

而电影呈现出怎样的导演风格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并非导演本人所能决定的，严格来说，具体的某一风格都是宏观环境造就的艺术共性与导演自身创作个性合力下的产物，它受到导演本人的气质、个性以及拍摄电影时的具体工作条件等因素的影响。同时电影的样式也与导演风格有关，如喜剧之于卓别林、悬疑电影之于希区柯克等。而对于柯蒂斯来说，带有典型英伦幽默，且不乏温情的喜剧电影显然是他最为得心应手的电影样式。

柯蒂斯自牛津大学毕业后就开始从事剧本的创作工作，他为《憨豆先生》系列撰写的剧本使其名声大噪，柯蒂斯也由此意识到了喜剧是自己应该选择的道路。在其后许多年，柯蒂斯也一直以编剧和演员的身份活跃于影坛，凭借着《BJ单身日记》(2001)等电影建立起了和沙朗·马奎尔、休·格兰特等人良好的合作关系。柯蒂斯所获得的奥斯卡与金球奖提名也全部为最佳编剧奖。直到群星云集的圣诞贺岁片《真爱至上》(LoveActually，2003)的出现，柯蒂斯才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导演能力。在6年后，即著名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诞生整整40年后，柯蒂斯以更为“任性”的姿态推出了以20世纪60年代为背景的《海盗电台》(TheBoatThatRocked，2009)。如果说《真爱至上》中柯蒂斯选择了以“爱”为主题，全片充满了温馨与愉悦，那么在以摇滚狂欢为主题的《海盗电台》中，柯蒂斯则不惜将性、酒精、毒品等与特殊的摇滚年代相交织，并在这个私人性极强的剧本中置入了他自己最为钟爱的两百首经典摇滚歌曲。到《时空旅恋人》(AboutTime，2013)时，柯蒂斯则又回归了大众喜剧的路线和家庭之爱的主题，以一个奇幻的外壳讲述了一个笑中带泪的故事。三部影片的共通之处便是无处不在的英式幽默，对人与人之间良好关系的阐释，以及音乐对叙事的巨大推动作用等。可以说，尽管这三部电影在具体的叙事方式、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以及时代背景上都并不相同，但是柯蒂斯的创作已经因为他的经验、思想存在某种固定的、有迹可循的模式。

二、柯蒂斯电影的情感内涵

情感内涵是电影导演进行创作的原始出发点，是讨论一位导演创作风格不可回避的内容。在这一点上，柯蒂斯具有两大特征：首先，他是一位热衷于直白表达自己立场的导演，他所想要达到的效果是观众可以在初遍观影，而不需经过反复挖掘后便可以明晰自己的思想情感表达，并迅速对他的表达进行响应。这从他在电影中大量使用的旁白就可略窥一二。其次，柯蒂斯从不进行剑走偏锋式的偏激情感抒发或小众的自怨自艾，他所表达的情感，以及为这种情感而建构起来的人物生活状态，人物在具体环境下表现出来的本能等，都是具有普适性的，这使得其电影一方面在叙事上因各种奇幻或巧合而充满了某种童话意味；另一方面又犹如一面镜子，普通观众亦能在其面前看到与自己情感思维一模一样的影像。

柯蒂斯最常以一种贴近日常生活的视角来表现两类情感，一为爱，一为自由。对爱的书写包括爱情与亲情。例如，在《时空恋旅人》中，主人公蒂姆的家族有着某种神奇的，只遗传给男性成员的能力，即可以在一个黑暗的空间中穿越到自己记忆中的某一点。在蒂姆21岁时从父亲那里得知这一点后，就开始了多次穿越。但是他的穿越并非为了名利，而先是为了获得心上人的青睐，后是为了家人的幸福以及亲人之间的团聚。在自己女儿的生日会上，蒂姆发现妹妹凯特因为遇人不淑而出了车祸，于是他带着妹妹穿越到了多年以前遇到妹夫的那个派对上，希望阻止两人的相遇，而结果就是穿越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女儿珀西变成了另外一个小男孩。蒂姆在询问过父亲后知道在生育了孩子后如果再穿越回孩子出生之前，那么孩子将有可能因为基因的改变而变为另外一个人。在妻子玛丽的第三个孩子出世之前，蒂姆穿越回去见了已经因为癌症去世的父亲最后一面，和父亲一起玩了乒乓球，并一起在海滩散步。蒂姆深知第三个孩子的出世会使得他永远失去再见父亲的机会，他以这样的方式来接受死亡，并拥抱新生。又如，在《真爱至上》中，莎拉暗恋设计师卡尔两年多，每天都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只为能和卡尔说句再见。然而，在两人擦出火花后，莎拉却因为要照顾自己患有精神疾病的弟弟，无法因为卡尔而改变自己的生活重心而选择了放弃和卡尔的感情。在这部拥有大团圆结局的电影中，莎拉是唯一没有收获自己想要的幸福的。电影对此的解释是“这就是现实生活”。在《真爱至上》中，人们有的愿意为了友情而压抑自己的爱情，愿意为了爱人而学习对方国家的语言，也有如莎拉一样愿意为了亲情而放弃爱情者。众多情感在圣诞节这一节点叠加并得到释放，给予观众丰富的关于爱的思索。

其次是对自由的表现，这在《海盗电台》中表现得尤为明显。蔑视管教和权威，甚至近乎流氓无赖的主人公们在漂泊于公海的船上坚持24小时全天候地为英国人播送摇滚乐和流行乐，为此不惜和政府为敌。澎湃的大海见证了他们对自由与狂妄的追求。在政府宣布他们的广播是非法行为后，他们继续广播，在船触礁进水即将沉没时，他们还在播放音乐，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水中寻找黑胶唱片，关乎他们执着理想的音乐不会随着水流下沉。在政府拒绝提供救援时，是他们的大批听众驾驶各种小船前来对他们施以援手，而当这些DJ从水中获救爬上船，第一句话便是“Rock N Roll(摇滚万岁)”，电影将崇尚放荡不羁的20世纪60年代的英国青年精神张扬到了极致。尽管他们醉生梦死的生活方式以及这种乌托邦式的“自由”是值得商榷的，主人公以及他们的追随者也注定无法有革命性举动，但这种对自由的追求，对打破文化壁垒的坚持是值得肯定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柯蒂斯并不会因电影的喜剧性质放弃在电影中灌注哲思，这也是柯蒂斯电影在让人喜笑颜开之外的深度所在。以《时空恋旅人》为例，相对于《蝴蝶效应》(2004)、《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1995)等逻辑较为严谨，强调穿越对现实的改变，最终酿成悲剧的影片而言，《时空恋旅人》却带有“反穿越”的意味。电影强调的是积极拥抱现在的生活而非穿越回去改变人生。而《海盗电台》中卡尔对自己父亲的寻找更带有“我是谁，我来自何处”的哲学式追问。

三、柯蒂斯电影的形式表现

具体的形式表现方式是导演风格的外化，它包括人物塑造风格、叙事风格和视听语言的运用风格(包括镜头调度、剪辑、配乐的使用)等。

在人物塑造上，柯蒂斯擅长表现身份平凡无奇，但具有某种能力或性格上亮点的小人物，如《时空恋旅人》中的蒂姆，一直认为自己太过平凡，因此缺乏自信，《海盗电台》中的卡尔则是到18岁还没有过性生活，唯一一次被吻的经历就是被马舔等。即使是如《真爱至上》中英国首相这样的角色，本质上依然是一个普通人，他会因为目睹美国总统调戏自己喜欢的女工作人员而大动肝火，在记者会上宣布英国要在英美关系中获得更多的尊严，不再对美国言听计从，因为英国是一个“有哈利·波特和贝克汉姆的右脚的伟大国家”，会为了在圣诞节向女工作人员表白而一家一家地敲开对方所住街道的门。

在叙事风格上，柯蒂斯在三部电影中采取了不同的叙事方式，《真爱至上》是十个小故事拼接并最终交会，《海盗电台》是顺叙，《时空恋旅人》中有大量插叙和回溯的运用，但就整体的叙事风格而言，三者是一致的，即拥有一条叙事主线，并在叙事中大量加入英式幽默。如哈利急于在和妻子逛商城时趁妻子不在而给自己的情人挑选一条金项链，偏偏柜员鲁弗斯(由“憨豆先生”罗温·艾金森饰演)又慢条斯理，花样百出地不断给他增添所谓的浪漫包装，让哈利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并且柯蒂斯极其擅长使用前后呼应的叙事，如《海盗电台》中加文等人的跳海和后来沉船时的跳海形成呼应，《时空恋旅人》中，玛丽反复挑选礼服，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之前放弃的那一件，对应的是蒂姆在穿越中试图修正自己的人生，但最终意识到没有必要进行这么多尝试。正如大卫·波德维尔在《电影叙事——剧情片中的叙事活动》中所指出的，电影叙事作为一个文本机制参与到了电影风格的营造中。柯蒂斯无处不在的令人会心一笑的幽默，以及整个故事主线的催泪感人便是属于柯蒂斯的叙事系统。

在技术表现手段上，柯蒂斯喜爱使用快速切分镜头和画中画的形式，以配合电影的轻松感，如《海盗电台》中DJ播音时的画中画，分别表现了音乐之下DJ的轻浮、放肆的表情。除此之外，柯蒂斯还热衷于大量使用配乐歌曲，甚至使歌曲成为叙事的一部分，在此不赘。这些都是毫不晦涩的、观众较易理解的表现形式。

理查德·柯蒂斯堪称一位个性十足，有着执着的艺术追求，并且在喜剧电影上始终保持着热情的导演。从他的《真爱至上》等电影中不难概括出他与众不同的导演风格，同时，从他在情感内涵以及形式表现上选择的普适性内容和照顾了观众审美的手段又不难看出，柯蒂斯的导演风格是个性和共性、商业与艺术的结合。

[课题项目]本文系内蒙古社会科学院2016年度“外语研究专项”课题“‘任务型小组’语言教学模式下大学生英语人文素质培养途径研究”(课题号：WYZX2016-05)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