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管虎电影的视觉审美空间解读

2017-11-15

电影文学 2017年23期
关键词:料理店管虎空间

林 玲

(西华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四川 成都 610039)

管虎是一名高度重视电影形式感的导演,这种重视也体现在了他对电影的视觉审美空间的建构上。相对于西方当代电影中常用的各类带有实验意味的视觉手段,管虎则更遵循现实主义的表现方式,按照现实逻辑来精心地选择、搭建视觉审美空间,在不标新立异的情况下进行艺术个性的表达,甚至挑战常规。

一般来说,管虎电影中的空间可以分为两类:农村空间或城市空间。但是从视觉审美和视觉体验的角度来说,管虎电影空间应该被分为实与虚两类。这也是与管虎在个性和主流之间游走的特征有关的。在偏写实的空间中,则又可以分为农村和城市两类,而其中又以北京的空间最为典型。在这一类电影中,视觉空间的意义主要在于担任故事发生的具体位置;而在空间被虚化了的电影中,管虎在这一类电影中进行的是一种曲高和寡的艺术尝试,此时的视觉空间尽管也参与叙事,但并不指向某一具体的地点,而更是一个虚幻的背景,故事因这一背景而产生架空之感,观众也得以在这种架空感中思索超越了具体时代和地点的人性等问题。无论是哪一种视觉空间,它们都是审美的能动对象,管虎对其在文化、心理等方面的挖掘都是值得我们解读的。

一、作为叙事容器的视觉审美空间

这一类视觉空间是电影故事的“容器”,管虎被认为是一位“直贴地面、直贴泥土”的导演,他往往选取一种紧贴观众现实生活,为观众所熟悉的空间,打造出一种现实主义的审美,表达自己对生命、文化等问题的独到观察。这也就使得管虎对这一容器的雕镂是有针对性的,空间在视觉上给观众怎样的信息,传达出怎样的审美,取决于管虎想要在这一空间中思索怎样的问题。

以《头发乱了》(1994)和《老炮儿》(2015)最具代表性。这两部电影瞄准的都是北京的城市空间。管虎在处女作《头发乱了》中要表达的主题是青春的躁动,这是一种朴素的,能够打动主创和观众的情感。其时管虎并没有经历过大量电视剧创作的磨炼,在处理主题和形式之间的关系时仍存在一定的不足,只要与贾樟柯执导的、更为圆融成熟的《小武》(1997)相比就不难发现,管虎在将时代、城市风景融会到具体人物的迷茫、冲动等情感中时依然有着青涩之处。但是我们依然可以从中看到管虎所做出的努力。电影中年轻人对激情和另类的追求是用摇滚乐来体现的,电影中如乐队歌手彭威这样的人物就是反叛、恣肆、张扬的代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吸引曾经放弃了音乐选择稳定生活的叶彤。如果说摇滚成为年轻的符号,那么北京城特有的胡同空间则成为传统的符号。管虎用这二者的并列传递出一种信息,在胡同这一空间中诞生的摇滚,是新旧两种文明的碰撞。因此管虎也非常重视对胡同中富有“京味儿”的市井生活进行表现,并将其以对切的方式和摇滚乐进行对比。同样参与进胡同空间构建的还有在北京的外国人,关于“文化大革命”的纪录片等,这些都是管虎为了提醒观众某种社会感和时代感所加入的元素。

而到了《老炮儿》时,我们不难发现,在对北京空间,尤其是北京胡同空间进行的这次回归中,管虎表现得更为成熟。《头发乱了》中的青春焦虑也变为一种人到中年,潮流逐渐退去的焦虑和苍茫。电影的前半段为了塑造出“老炮儿”六爷的形象,让六爷不断穿梭在北京冬天的、风沙滚滚的大街小巷中,一是通过空间中发生的各种事,包括一些与主线关系不大的次生片段,来引起市民阶层的共鸣。如当“灯罩儿”违规摆摊被城管发现后,六爷先是让灯罩儿主动交出了自己的违法家当,帮灯罩儿赔了警车被砸坏的钱,再当众让灯罩儿打刚才打了他的城管一耳光,表达了自己的价值观,即灯罩儿本身有错,但城管对灯罩儿的暴力执法和人身羞辱也是有错的,而不偏不倚、伸张正义则是属于“老炮儿”的道义;二是这一空间本身就传达出了一种苍凉的、具象了人物心境的审美,六爷所处的环境几乎总是被肮脏污浊的雾霾以及干冷的风包围着,这暗示了他和话匣子、灯罩儿等中年人生存的不易。在电影中,除了个别为观众津津乐道的“宣武区”字样外,管虎并没有再刻意加入北京元素,但是“京味儿”早已融于叙事中无处不在。与之类似的还有如管虎和张一白、高群书等人合作执导的拼盘电影《奔爱》(2016),在此不赘。

二、承载人文关怀的视觉审美空间

夏威夷电影节主席曾称赞管虎在吸引人们注意方面的贡献。管虎对于无奈而又鲜活的底层小人物是充满人文关怀的。而对农村空间的表现则更体现了管虎“直贴泥土”的一面,这既体现在管虎拍摄的电视剧中,也体现在电影中。如《斗牛》(2009),管虎选择了沂蒙山区的堡垒村马牧池。以破落户牛二为代表的村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闭塞的大山中,从来没有见过黑白相间的奶牛,保护这头为八路军伤兵提供牛奶的牛成为牛二必须肩负的崇高责任。电影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堡垒村的穷困,以及在日军入侵后的全村被屠的荒无人烟。由于牛的存在,牛二无法摆脱和逃离这一空间,一如他无法改变自己的人生困境。甚至为了体现出这种人生困境的荒诞意味,管虎还有意使用了模仿牛眼视角的拍摄,让观众透过牛的眼睛看到这群人在推搡、晃动之中的挣扎与无力。

除此之外,对都市中边缘者生存的底层空间的表现也是管虎对小人物的切身生活进行关注的一种方式。管虎对于现代都市底层空间的视觉表意是明确的,即在这一空间中,并没有乌托邦式的美好,观众无法从电影中得到肤浅的,具有安慰性质的,如“勤劳将指向命运的改善”这种幻景。身处这一空间的民众是无法成为理想主义的见证者的,他们生活于城市空间中却并不是城市的一员,他们在底层空间中表现出来的各种计谋、心机等都隐含着艰难和辛酸,他们所付出的体力和智力最终都无法抵过强大的、排外的都市力量。强大和渺小共存在都市底层空间中。而管虎也在这一视觉空间中表露了他的平民意识和人文关怀情怀。

以《上车,走吧》(2000)为例,来自山东农村的青年刘承强和高明在北京郊区租房住了下来,凭借合伙开小巴车谋生。小巴车往来于北京城里和郊区之间,成为一个特殊的流动空间。先是同在这条运营线上的小巴司机大头与搭档大英子和抢走自己生意的刘承强等人结下了仇,再是刘承强喜欢上了经常来搭车的英语老师丽娟。而高明也在出租屋里认识了从四川来北京闯荡的女孩小辫子。两人既遭遇过车毁人伤的事业的低谷,也因为自己那带有地方特色的吆喝“上车,走吧”赢得人们的关注。最终刘承强选择了留在北京,更换了工作,高明则因为和小辫子感情的结束而离开了北京,选择在安静的小城市继续生活。无论是刘承强抑或高明,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梦。电影选择在西三环路附近拍摄,刘承强的小巴原型便是当时的302小公共汽车。电影并没有过多地表现北京的繁华,而是让观众看到了小巴车的破败,公路的光秃秃和尘土飞扬,刘承强等人租住的四合院的混乱、老旧和嘈杂等。管虎用这样的空间来表现主人公的卑微和压抑,而即使是这样的空间,对于主人公来说,都已经是遥不可及的、灿烂的生活的象征。

三、具有多维表意性的视觉审美空间

管虎是一位自觉在电影中进行后现代主义和形式主义尝试的导演,这也表现在他电影的视觉审美空间上。朱琳曾经指出,管虎喜爱使用多维表意性空间。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后现代主义电影时空范式之一。“多维表意性空间是指在电影中通过声音、色彩、画面、构图、光线等符码化的视觉符号而呈现的具有象征性、隐喻性的风格化表意视听空间。”如英国先锋派代表人物彼得·格林纳威的《厨师、窃贼、他的妻子和她的情人》(TheCooktheThiefHisWife&HerLover,1989)便是典型的使用多维表意性空间的电影。管虎则在借鉴格林纳威的基础上又考虑到观众的审美趣味而有所收敛。

管虎在多维表意性空间的构建上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空间的封闭性,二是空间的象征性或隐喻性。如《斗牛》和《杀生》(2012),以《杀生》为例。在陈铁军的原著《儿戏杀人》中,并没有提及故事的发生地是在中国西南的一个封闭的小乡镇。而管虎则在电影中对这一空间进行了极为用心的完善。故事发生的“长寿镇”位于群山环抱之中,地势高低错落,与外界交通不畅。这种封闭性保障了长寿镇的人能够形成自治的政治氛围,并共同维护一些黑暗的秘密,而当地特有的地形也为主人公牛结实的诸多恶作剧提供了条件,也为后来天谴式的山崩地裂埋下了伏笔。管虎的《杀生》是一个黑暗寓言式的故事,由于人性的种种弱点,牛结实死于众人的合谋,而害死牛结实的人也遭到了应有的报应。类似牛结实的悲剧其实是普遍存在的,因此管虎架空了故事的部分背景,视觉审美空间被有意设置得扑朔迷离,带有神秘色彩,以诱发观众从有限的画内空间去联想无限画外空间中的人和事。

如果说《斗牛》和《杀生》只是管虎的牛刀小试,那么在带有更明显的后现代无厘头色彩,被认为是一部解构拼贴之作的《厨子戏子痞子》(2013)中,管虎则进行了更为大胆的、更为精心的对空间的打磨。电影中有两重封闭空间,外层的空间是北平城,这一点是和《斗牛》《杀生》一样的,由于“虎烈拉”病毒的肆虐,占领了北平的日军选择了封锁北平城,这种封锁导致了城内的饥荒。这一层空间的封闭直接导致了里层空间的封闭。里层空间是日本料理店。由于痞子饿得不行,在抢劫时劫持了两个日本人,将他们带到了这家日本料理店来。而偏偏被他劫持的是能解决“虎烈拉”问题的生化专家。这时候,外面的日军想要攻进料理店,而在店内的厨子、厨子老婆以及驻店唱戏的戏子则被动地陷入这个乱局中,出去就有可能被日军打死,而留在店内也有感染病毒死亡的风险,加上店中有人其实是中共地下工作者,因此几个人开始了斡旋。在料理店这一空间中,管虎得以多元化地展现空间,并表现人物情感上的交叉。在这家料理店的门口有一个虎头门闩,管虎曾给这个门闩两次特写,分别是痞子和日本大尉五十岚进店时,管虎用门闩这一意象来表现料理店的封闭。料理店成为一个围城的象征,同时它又是一个舞台,各种纷繁复杂的矛盾和异彩纷呈的表演被高度局限在这个舞台上,令观众目不暇接。它光怪陆离,充满了种种荒诞的设定,原本严肃、沉重的抗日救国题材在这种视觉空间的展现下,题材的严肃性被解构了。从《厨子戏子痞子》中不难看出,管虎已经意识到了视觉空间紧密关联着观众的快感机制,甚至为了保证空间的密闭性,管虎不得不在部分情节的安排上略显刻意。尽管就思想底蕴而言,《厨子戏子痞子》相对于《杀生》和《斗牛》要略显薄弱,但是管虎在视觉审美空间上的这种大胆尝试却是值得肯定的。

可以说,管虎电影中的视觉审美空间是多样化的,在城市和乡村、实地和虚景、现实与理想、现实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中,管虎或对个人价值进行考辨,或对个体存在境遇进行思索,或对人性和命运的吊诡进行展现,做出了自己的探索。

猜你喜欢

料理店管虎空间
空间是什么?
创享空间
管虎:有时候忍耐和承受力更重要
管虎:迟到10年的婚礼给我的“花房姑娘”
QQ空间那点事
空间
“性感女神”梁静,在“三角恋情”中穿梭出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