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导演的胜任力研究

汪少明

(黄冈师范学院，湖北 黄冈 438000)

中国拥有的银幕数量全球最多，是世界第二大电影市场，并逐渐在缩小着与北美的差距。维持电影的良好局面，促进事业的繁荣兴盛，需要夯实基础，优化环境，培养人才，需要包括导演在内的全体创作队伍群体发力，共同提高中国电影品质。

导演是电影创作的指挥官和灵魂人物，是一部作品成败的关键。他们具有多重人格，既要指挥，也会勤务；既要动脑，也得劳体；既是空想家，也是实干家；既会耍嘴皮，也会拍镜头；能做顶层设计，也重微观细节。本文希望确立明晰而可测评的胜任力模型和核心素质，论证成功导演的多重素质维度，以此为参照，便于导演人才的教育培养、选拔任用、绩效考核、自我提升和职业发展。

“胜任力”(Competency)最早由哈佛大学教授戴维·麦克里兰(David McClelland)于1973年正式提出，是指能将某一工作(或组织、文化)中表现优异者与表现平平者区分开来的个人的潜在、深层次特征，它可以是动机、特质、自我形象、态度或价值观、某领域知识、认知或行为技能等——任何能被可靠测量或计数的，并且能显著区分优秀与一般绩效的个体特征。①林秀晶、杨舒涵曾撰文《中国大陆女导演的胜任特征研究》(《现代商业》2015年第4期)，以女导演为主要研究对象，建立女导演的胜任力模型，确定六大维度，如组织决策能力、职业热忱、专业性、创意力、识人用人及市场洞察力。但不够全面深入，也没有提出提高胜任力的策略。本文以中外的优秀导演为研究对象，考察十个关键点，有职业态度、专业技能、社会交际、风险意识等胜任力特征及内涵、行为指标的等级(高中低)。所谓优秀的导演指本人或执导的影片在国际、国内电影节中多次获得过奖项；或作品风格鲜明，在类型电影中独树一帜；或票房名列前茅。

一、形象思维力

电影具有很强的造型性，运用声光色形、人景物的具体特质和声音造型，塑造形象，实现叙事表情达意、阐述哲思的目的。而意念生硬、直奔主题的电影则缺乏艺术特质。导演无论是从文学原著中体味生动的意象，寻觅视觉形象，决定改编的可能性，还是改编剧本、构思分镜头进行创作时，都需要将抽象文字转化为立体可感的视听形象。拍摄时，设计人物的服饰、发型、表情、动作、细节，人物冲突后的刺激反应，构建影片的叙事、剪辑、节奏、风格等都需要视听形象、行为行动来完成。这一切要求导演想象活跃，充分运用形象思维。

导演须具备较强的专业素养，熟谙多样的造型技法。他能带领创作者充分挖掘光线、色彩、线条、形状、构图以及景别、角度的特性，借助人声(台词、旁白、解说词)、音响、音乐等声音元素，借助化妆、服装、道具的力量，发挥各类长短焦距镜头、长短镜头和蒙太奇的魅力，善于运用独特的景物、意象，如镜子、柱子、框子、网子、云彩、雨水等来营造气氛、表达思想、强化风格。中外电影大师中不乏卓越的造型家：安东尼奥尼善于运用门窗框、建筑物等造型来叙事；雷·诺阿和奥逊·威尔斯迷恋大景深(深焦镜头)；蒂姆·波顿善于创造奇特诡异的光色和人物、环境造型，营造神秘、惊恐的世界；张艺谋热衷于色彩和构图；王家卫擅长运用光色、服饰和广角镜头来表意；塔科夫斯基、侯孝贤推崇长镜头；黑泽明在开拍之前就绘制好分镜头，对场景、服装等的设计都了然于胸。

优秀的导演具有极强的形象思维，将抽象的文字转化为生动的视听，将脑中的立意转化为具象。对导演而言，唯强化训练，自觉提高不可。

二、表达能力

文采斐然，擅长表达，口才出众，容易沟通是优秀导演的外在表现。导演的表达能力，体现在写作能力和交流能力两方面。

独具个性的导演在原创剧本或改编剧本时能够妙用文字语言自如表达思想，融注个性。他们还须写好导演阐释，确立明晰的立意和创作风格，启发团队思考。国外导演能原创剧本的有爱森斯坦、大卫·格里菲斯、奥逊·威尔斯、卓别林、希区柯克、库布里克、伯格曼、费里尼、安哲罗普洛斯、塔尔科夫斯基、基耶斯诺夫斯基、伍迪·艾伦、小津安二郎、黑泽明、大岛渚、宫崎骏、北野武、阿巴斯、林权泽、金基德、伊纳里多等。法国新浪潮导演，如特吕弗、戈达尔、夏布洛尔等和左岸派导演们，如阿伦·雷乃、阿涅斯·瓦尔达等皆有原创能力。中国的导演独立编写剧本的有谢晋、陈凯歌、张艺谋、冯小刚、冯小宁、贾樟柯、王小帅、姜文、徐浩峰、曹保平、王家卫、刘镇伟、胡金铨、杨德昌、蔡明亮、侯孝贤、周星驰、徐静蕾、宁浩、郭敬明、韩寒等。

徐浩峰除导演《师父》《箭士柳白猿》外， 还创作过《逝去的武林》《道士下山》《国术馆》《大日坛城》《大成若缺》《刀与星辰》《一代宗师》等小说，引领当代武侠纪实文学。尤小刚曾为《凯旋在子夜》的插曲《月亮之歌》作词，《孝庄秘史》的插曲《摇篮曲》《美人吟》皆出自其手。

实拍过程中，导演要给编创人员清晰阐释理念，统一创作思想，激发创作热情，鼓动大家克服困难，消除误会，减少分歧，这些都要口语传达，交流沟通。导演给演员耐心说戏，启发诱导他们分析角色，酝酿情绪，发挥潜力。尤其是小成本电影的导演一人身兼数职，还得四处游说、费尽口舌筹集资金，寻求社会力量、企业、机构的资助。导演有时也要说服制片方为保证艺术质量而加大投入，确保拍摄高效顺利有序地进行。某些导演还要与主创人员一道到各地宣传影片的亮色、特色。

三、组织能力

一部小说、一首诗歌、一段乐曲、一尊雕塑凭借创作者一己之力即能独立完成。但是电影创作是一项花销巨大且复杂的集体性活动，需要导演整体把握，需要指挥、调度诸多工种的从艺者，使其分工协作，密切配合。摄制组少则几人、数十人，多则万千人，美国的《党同伐异》动用1.6万名演员。中国战争史诗片《大决战》拍摄地区涉及全国13个省、市、自治区的50多个市、县、区，20多个军级单位30多个独立师团单位，共约13万官兵参加拍摄，累计达330余万人次。②

导演作为电影创作组织的统领者、决策人，需要具有成熟而高超的规划、协调能力，要运筹帷幄，指挥若定。要信任团队，精致严谨，事无巨细，悉要究心。前期的策划、设计，剧组的搭建，将演员、摄影、灯光、美工、录音、音效、道具、服装、化妆等多个职能部门集合在一起，在剧本的总体构思和制片人的宏观管理下，有条不紊地指挥现场拍摄。后期还要指导剪辑、作曲、特效、合成等，最终完成拍摄任务。

与此能力相呼应的是导演应性格外向、交际广泛、协同共事，也要行动果敢。优秀导演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具有行业号召力，迅速组建创作班底，合理解决分歧，和谐顺利创作。

四、察识能力

优秀的导演应具备高远的见识，不断审视思考，能够通过表象理解、把握本质，不愿与世沉浮、随波逐流。他们热爱生活，具有敏锐的察识能力、独立的判断力，既能观照历史，关注社会，体察民情，捕捉人物在年龄、职业、身份、性格上的差别，感知外貌、动作、言语、表情、服饰等细微之处。自觉观察社会百态、主动积累生活素养，进行提炼和加工，进行本质把握和历史观照，把自己的思想感悟、艺术旨趣熔铸到具体的形象中，使之典型鲜活，充满生活气息，力避雷同，空洞乏味。中国电影秉承现实主义传统，导演们根植于生活，对现实有本质的把握，关心草根，呼应时代，才能赢得本土观众，实现作品的社会价值。

优秀的导演也善于鉴赏文学、戏剧、戏曲、美术、舞蹈、音乐等姊妹艺术，不断观摩国内外的影视作品，借鉴其叙事、抒情、悬念、节奏等艺术手段和写意、夸张的造型元素，博约杂取，为我所用，丰富导演技巧。在组建团队、执导拍摄过程知人善用，发现演职人员的长处，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少导演慧眼识珠，发现新人，挖掘演员潜力，最终使其成为炙手可热的国际影星。

优秀导演要洞悉文化思潮、艺术趋势，了解受众需求，适时地调整创作方向。当下，电影观众大多为城市青年，他们需求广泛，倾向于轻喜剧、娱乐化风格或奇幻、玄虚题材。成功的商业片常杂糅多种娱乐元素，制造欢快喜庆的气氛，这迥异于中国文化 “子不语怪力乱神”“言志载道”的传统，若不了解受众需要、时代特色，板起面孔说教，恐怕难以激起年轻观众的观影兴趣。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讲话：“广大文艺工作者要坚持以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人民的生活、命运、情感，表达人民的心愿、心情、心声，立志创作出在人民中传之久远的精品力作。要始终把人民的冷暖和幸福放在心中，把人民的喜怒哀乐倾注在自己的笔端，讴歌奋斗人生，刻画最美人物。”③这也是优秀电影导演的追求。

五、人文底蕴

电影作为精神产品，理应启迪思想，温润心灵，鼓舞人心，引发思考，给观众精神感召。优秀的导演须站在人文高地去创作，须有较高的思想境界、艺术水平、理论素养，凡是与人类相关的活动、性情都该纳入导演的法眼。因此导演具有较高的人文气质、思想境界和艺术追求。尊重人性，敬畏生命，悲天悯人，同情百姓遭遇，熟知人文常识，提高审美趣味，了解政治、历史、社会、艺术、宗教等。如动画大师宫崎骏展现美好人性，颂扬女性，反对战争，倡导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相处；陈家林导演对于革命历史的喜好；冯小宁导演对反战爱国题材的钟爱。

导演不仅通过拍片展现才华，还可在理论上有所建树，著书立说，传达思想，阐发感悟，总结经验。如塔尔可夫斯基写过《雕刻时光》；爱森斯坦出版《爱森斯坦论文选集》《电影艺术四讲》《电影吸引力蒙太奇》《并不冷漠的大自然》《论蒙太奇》等专著；普多夫金创立蒙太奇电影理论，发表著作《电影导演和电影素材》《论电影编剧、导演和演员》和《电影剧本》等；库里肖夫著有《电影导演实践》《电影导演基础》和《镜头与蒙太奇》等；法国导演雷内·克莱尔写过《电影随想录》《昨天的电影、今天的电影》；罗伯特·布列松著有《电影书写札记》；特吕弗崇拜希区柯克，专程到美国去采访，写成《希区柯克与特吕弗对话录》，影评汇成《我生命中的电影》；雷诺阿写过《我的生平和我的影片》、伯格曼写过《魔灯》《论电影》；布努艾尔写过《我的最后一口气》；日本导演新藤兼人写过《电影剧本的结构》；中国导演郑君里写过《角色的诞生》《世界电影艺术史》，与章泯合译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徐昌霖著有《电影民族形式探胜》《徐昌霖文集》；谢晋发表过《我对导演艺术的追求》等；郑洞天写过《电影导演的艺术世界》；韩小磊写过《电影导演艺术教程》等。还有导演在大学任教，总结创作，阐释理念。吴天明、谢飞、郑洞天、陈凯歌、田壮壮、徐浩峰、陈兵等皆有传道授业的经历，尤小刚发表过多篇论文探析影视规律，思考创作得失和发展方向。

导演们博学多才，留下自传、散文、小说，成为后学者学习、研究导演及其作品的重要资料。自传有黑泽明的《蛤蟆的油》、费里尼的《梦是唯一的现实》、孙瑜的《银海泛舟：回忆我的一生》、陈凯歌的《我的青春回忆录》、冯小刚的《我把青春献给你》、贾樟柯的《贾想》等。石挥写过小说《大杂院儿》，传神地表现了老北京武二爷的故事；胡金铨热爱文学，研究老舍，发表很多随笔、杂文，出版过《老舍和他的作品》《山客集》等；翟俊杰有文集《影坛风景线》和《心游万仞》；彭小莲著有《理想主义的困惑：寻找纪录片大师小川绅介》。

六、科技运用

电影不断向高级推进，从无声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从定焦到从变焦，从固定画面到运动镜头，从普通银幕到宽银幕，从普通胶片到数字电影，从二维平面到三维立体，从单声到降噪环绕立体声，每一步发展都离不开科技的进步，每一次技术更新都带来视听震撼，新奇感受。优秀的导演常机敏地借助高新科技手段为电影增势添力，丰富表现技巧，拓展画面张力，引来观者如潮。

“一招鲜吃遍天”，新的科技手段为导演们赢得丰厚的商业回报。以“好莱坞顽童”斯皮尔伯格、卢卡斯为代表的导演们在20世纪利用特技制造了无数银幕奇观，制造了无数票房神话，使美国电影雄霸全球数十年，成为国家重要的支柱产业。斯皮尔伯格善于利用机电、模型等特技，赚得个盆满钵盈。《大白鲨》《第三类接触》《外星人》《侏罗纪公园》的全球票房分别为4.7亿美元、3亿美元、7.9亿美元、10亿美元。卢卡斯的科幻片《星球大战》系列也是屡获佳绩，1977、1980、1999、2002年全球票房分别是7.75亿美元、5.4亿美元、9.24亿美元、6.47亿美元。而詹姆斯·卡梅隆最擅长创作动作片和科幻片，利用丰富的科技手段创造新奇，《阿凡达》《泰坦尼克号》位居迄今为止全球票房排行榜前两位，分别是27亿美元、18.4亿美元。华语电影的票房前三甲《美人鱼》《捉妖记》《寻龙诀》无一不是高科技奇幻的产物。

当下，业界充分利用数码特技虚拟现实，创造奇观，自如地表现编导的想象创意，呈现实拍电影难以企及的人事物、景观，真正达到“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的境界。聪慧的导演也会与时俱进，了解高新科技，利用数字技术、新媒体等拓展思路，借鉴网络文学、创意写作获取编剧灵感，更新融资模式，借助粉丝力量、互联网、大数据来策划、营销、播映，避免闭目塞听，落后时代。

七、创新能力

艺贵常新。优秀的导演常常大胆探索突破常规，积极创新，拓展想象，拒绝循规守旧、跟风盲从。电影创新的内涵丰富，选题策划、题材挖掘、叙事策略、情节翻新、角色设计、演员甄选、艺术表达、时空再造、制作方式、合作形式、观众定位、宣发营销、播映流通等方面皆有所变革创意。

张艺谋、丹尼·博伊尔等导演分别被聘为北京和伦敦奥运会的总导演时，也能创造性地将国家历史、民族元素、歌舞表演、阵势服饰、声光影色巧妙地融合一起，赢得全球赞誉。新生代导演宁浩、徐峥等更擅长设计剧情、制造笑料、巧用时尚元素、拼接流行文化来吸引观众。改革开放初期，香港导演张鑫炎执导的《少林寺》(1982)，在角色安排、景点选择、音乐编曲、笑点设计、实打动作等方面都匠心独运，风格清新，在内地再度掀起一股武侠热潮。古典小说《西游记》一直是时代新宠，自但杜宇导演的《盘丝洞》(1927)、 万氏兄弟导演的动画片《铁扇公主》(1941)以来，有200部影视、动画改编于斯。而当下《西游·降魔篇》《西游·伏妖篇》《大闹天宫》《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等卖座电影、动画皆发挥想象，注入创意，赢得观众惊呼。

为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木兰从军”，在本土改编多次却依旧不温不火；但经过迪士尼大胆删增、精妙处理后，动画片《花木兰》节奏明快，形象生动，娱乐风趣，高潮迭出。增添的角色有木须龙、蟋蟀、阿宁、阿尧、金宝、宰相赐福、李翔及其父亲、木兰的奶奶、花家的祖宗等。虚构出很多有趣的情节，塑造了一个崇尚自由、聪颖正义、孝敬父母、敢于担当、不拘小节、不守常规、懒散顽皮的性格复杂的剩女、英雄形象。创新使情节紧凑丰富，故事离奇，形象丰满立体，添加爱情佐料，娱乐性强，强调女权主义，作品符合时代特征和国际化趋势。

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史，拥有深厚的文化、艺术底蕴，如何借鉴翻新，值得探索挖掘。讲好故事，创新电影，也是每个导演的必修课。

八、勤学敏思

蜂采百花酿甜蜜。优秀的导演最善于学习，通过勤学苦练、静观默察，习得很多能力，在实践中不断提高技艺。当下跨国文化交流、合作频繁，影像丰富多彩，大师林立，佳作纷呈，群星璀璨，聪明的导演善于从中外经典、优秀文化、他人成果中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彰显个性。

早期的电影导演大都自学成才，经过不断艰难摸索、积极钻研，虚心求教，积累经验，寻求规律。库布里克在1965年拍完《奇爱博士》后，就着手创作《2001太空漫游》，该片超越时代，被誉为“现代科幻电影技术的里程碑”。飞船飞行、降落，宇航员的失重、飘浮，月球外表形状、太空服的设计及航天空间站、智能计算机模型的特效都惟妙惟肖，此情此景如今已司空见惯。但影片公映于1968年，人类的航空事业尚处于初级阶段，美国“阿波罗”在1969年7月20日才首次登月。尽管1961年4月12日，前苏联“东方1号”飞船载着宇航员加加林围绕地球做过完整的轨道飞行，但美苏冷战期高新科技的绝密和视频传播的局限难以让创作者获得丰富的素材。库布里克花费三年时间与英国科幻小说家查尔斯·克拉克一起学习探究，向科学家求教，大胆预测、猜想、编剧，终成名作。昆汀·塔伦蒂诺执导《低俗小说》《杀死比尔》《无耻混蛋》《被解救的姜戈》，获得金棕榈奖，两次荣膺奥斯卡最佳编剧奖。他的成才充满励志色彩，为人津津乐道。他年轻时在音像店做营业员，业余时简单学习表演，客串过小角色，通过大量观看影像、分析影片等方式，研习电影特性，逐渐创作剧本，直至成名。韩国导演金基德出身寒门，自幼热爱画画，接受系统教育的时间不长，仅在做工、入伍时练习美术，自费赴法国、德学留学，绘画水平大有长进。贫困潦倒的他开始写剧本，尝试用视听语言来反映社会。他的电影对政治、战争、社会、宗教、人性、性欲等都有涉猎，丰富的题材离不开他的勤思执着。

当下，电影界跨界导演、明星导演日趋普遍，拼贴电影明显增多，其中混搭的种种流行文化、时尚造型、娱乐元素，也是导演擅长学习、借鉴的反映。

我们欣喜地看到，从2013年开始，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与美国电影协会联合发起“中美电影人才交流计划”活动，每年选派5位最具潜力的青年导演，赴好莱坞进行业务培训交流。到目前为止，连续三期都由派拉蒙影业支持提供平台。④新生代导演宁浩、陈思诚、薛晓路、乌尔善、徐峥、管虎、李玉、韩延、大鹏等皆有学习电影制作的经历。电影局还派出11位青年动画导演和制片人去迪士尼学习，鼓励他们“走出去”，提升受益。⑤

数字时代，新的拍摄技巧、后期合成、合作方式层出不穷，导演唯有勤学敏思、积极学习、推陈出新，才能促进电影技法的更新。优秀导演积极思考，独具个性，不满足现状，不人云亦云，作品才有内涵底蕴，触动心灵。

九、坚忍执着

苏轼《晁错论》中有言：古之立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优秀的导演应有虔诚的职业信念，酷爱电影，渴求成功，积极上进，刚毅果敢，无惧困难，耐压抗挫，善解难题。在筹备时导演时常面临思路不畅、才思枯竭、创新乏术的焦虑。中期也常遭遇种种困难，经常风餐露宿，在酷暑寒冬，沙漠荒野、激流险滩、极地高峰的外景地拍摄。或资金短缺，设备不足；或人员生病，事故突发；或编创者意见相左，技能不逮；明星迟到误工，挫折困难干扰摄制的顺利进行。如果导演意志薄弱，缺乏信念，没有坚定的行动力，就会使拍摄半途而废。

第三代导演的翘楚谢晋曾说：“我深信一部感人至深的影片必然倾注导演最大的激情，是艺术家人品、修养的结晶，也是一次生命的燃烧。”⑥谢导一直都有强烈的民族情，忧国忧民反战争。《鸦片战争》就是在深刻反思民族苦难的基础上，于古稀之年后呕心沥血创作而成。电影从构思到完成历时两年，11次修改剧本，四处选景搭景，谢导还拿房子抵押，不断宣传促销。

日本纪录片导演小川绅介为拍摄《三里冢》，从1967年至1972年，就一直待在那儿，反映村民为保卫自己土地的抗争。1980年《日本国古屋敷村》是其团队在山形县古屋敷村驻扎7个年头后问世的。他执着、坚忍、独立地捍卫着创作理念，一共留下21部作品，创办了山形电影节。他生活清贫，但对工作敬畏认真的情感深深地感动着中国导演彭小莲和吴文光。⑦为拍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李安打磨3年半制作而成，团队花了6个月时间完成老虎的特效，在印度朋迪榭里市共18个地点选择外景，群众演员动辄数百、几千人。⑧田壮壮为拍摄纪录片《德拉姆》，在前期就花近4年时间去云南三江流域的茶马古道了解生活，体验那里的社会、文化、历史、民族和风土人情。⑨为拍好《一代宗师》，王家卫从2001年开始筹备，到正式开拍花掉十年时间，搜集的武林知识比武术专家都多。为获取更多史料，他拜会叶问长子叶准，用3年时间拜访全国各地各门派的百余名民间功夫宗师，既有咏春、形意、太极等广为人知的拳种，也有八卦、八极、通背等鲜为人知又不容小觑的武林门派。有些宗师被导演的诚意打动，打破门派限制，将对自家徒弟都有所保留的绝技倾囊相授。在他的严苛要求下，梁朝伟、章子怡、宋慧乔都认真练习武术。张震为演好角色拜八极拳名家王世泉为师，苦练3年，甚至在2012年获得全国八极拳冠军。⑩

冯小刚的《一九四二》也是酝酿许久，几经波折才得以完成，早在1993年他就看中刘震云的报告文学《温故一九四二》，到付诸拍摄历时18年，其中三度欲拍又止，几易剧本。直至2011年拍摄时也是困难重重，低温-20℃，横跨辗转七地，历时135天，耗资2.1亿元，呕心沥血而成。

导演须在艰辛的编创过程中保持活力，延续热情，直至圆梦。

十、风险规避力

电影投资巨大，被誉为烧钱行业，且逐年增多。因此，电影的制作愈发理性、专业化、规范化，不能凭导演的兴致立项目，拍脑门做决断。冲动草率，任性胡来只会让影片质量受损。剧本从策划到打磨成熟，获得片方认可投资。预算成本、组建制作团队、确定拍摄地点都须反复斟酌，科学规划，周密安排。导演既要对资方负责，也要对观众负责，要有强烈的风险规避意识，避免政治和商业失误，使投资的回报良好，利于电影的再生产。

为减少风险，导演要有法纪意识。熟悉电影行业的各种政策法规，了解政策法规的新变，如2017年3月1日起施行的《电影产业促进法》。电影要回避政治敏感话题，不损国家形象，不涉禁区，不反党、反社会、反人类，不煽动民族仇恨、民族歧视，不展现负能量。

导演要有精品意识。在艺术上，导演要研究优质电影的成功之处，研究文艺的时代特色，使得剧本成熟，情节抓人，制作精良，打造精品。在这个重明星、重颜值、重娱乐、重商业的时代，导演要在商业和艺术之间、个人品格与观众口味之间找到平衡，培养自己追求卓越、严谨细致的品质，使电影经得起亿万观众的检验。导演的才华、品牌意识、广泛的影响力和良好的美誉度，也是减少风险、赢得票房的最好保障。

这十个方面导演的胜任力是核心，但并非相互独立的，而是相互促进的。“内修于心外化为行”，优秀的导演呈现给我们的既有外在的艺术才干、行动力和创造力，还有内在的个性、素养，如强烈的进取心、精益求精的精神、深厚的人文底蕴。

当下，数字技术日益普及，电影的制作日趋大众化，年轻导演、跨界导演日趋增多，导演的准入门槛降低，倘若不提高导演的素养，只会生产大量的影像垃圾。有了明晰的素质标杆就有了行动的指南，个人的提高具有针对性，专业的培养就有目标性，行业的评价就有标准性。导演作为电影制作的核心人物，其核心素质若能提高，中国电影整体品质的提高就不再是天方夜谭。

注释：

① 向勇：《创意领导力：创意经理人胜任力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4页。

② 刘全：《杨尚昆与电影〈大决战〉》，《党史博采》(纪实), 2013年第4期。

③ 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重要讲话》，http：//cpc.people.com.cn/n1/2016/1130/c64094-28915395.html，2016年11月30日。

④ 廖政军：《第五届中外合拍电影展映活动闭幕》，http：//world.people.com.cn/n/2015/1109/c1002-27792451.html，2015年11月9日。

⑤ 《对话11位“派拉蒙交流学习班”成员：直面今天的差距 赢得日后的尊重》，中国电影报，2015年12月10日。

⑥ 谢晋：《我对导演艺术的追求》，中国电影出版社，1998年版，第207页。

⑦ 吴文光：《小川绅介：一个日本纪录片制作人和一种纪录精神的纪念》,《电影艺术》，1999年第1期。

⑧ 李安：《〈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拍摄过程也是个传奇》，《现代快报》，2012年11月22日。

⑨ 谢晓晶：《电影导演创作》，中国电影出版社，2011年版，第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