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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地的宣纸上(九章)

2017-11-15□晓

中国诗歌 2017年10期
关键词:豆荚奶牛乌龟

□晓 弦

在大地的宣纸上(九章)

□晓 弦

在大地的宣纸上

在空洞的天空飞,在宣纸一样的地上飞;

在山峦、树林和溪水的吟哦中飞,在田歌菱歌和棹歌里飞。

啾啁复啾啁。简单的生活,仿佛为告诉人们:

风花雪月是苍天的一个喷嚏,银装素裹是天女的一袭孝服……

所以,这些姓麻雀鸟,整天张着竹叶般轻盈的翅膀,寻寻觅觅。兴奋时,稍稍拉紧生命的引擎,好让小小的肩膀,负起浅薄的欲望。

其实,她们一刻不停地飞翔,只是完成每天的宿命。而即使内心志存高远,也只敢离地三尺,好让飞翔之投影,接上迟暮的地气。

春天的潜网

那些银色潜网,其实就是一种叫爱情的水母,在嫩芽初生的水草下,一张一弛;

这些经络般的水草,是她们可爱的妈妈;而潜网,是母爱里,一坨坨诱人的奶酪;

“噼叭噼叭……”暧昧的鱼塘,那些绞在一起的水草,雷管般引爆一场爱的情潮;

而情歌,在水下,依然嘹亮。一尾尾银亮的鲫鱼,互相追逐,将交媾的快乐,荡漾在初春的湖面,却心甘情愿地,陷于一口口柔情似水的潜网。

鹰窠顶

鹰窠顶无鹰窠。鹰在一个多雾的早晨,飞走了。

留下神话,留下鲜活如游鱼的神话,以及缠满神话的项链般的山路。

任旅游鞋艰难地朗读,但怎么也唤不醒,那片溜进山谷的涧水。

已没有必要冥想,那鹰是怎样飞成雄鹰,怎样驮着滴血的箭伤,与庙宇上的经幡挥别。

涧水寂寞了她们的低吟,野罂粟默默生长,又默默止息。

只是居然在一个雾霾的早晨,一条路跌宕而下,自鹰窠顶,一只鹰,准是驮着箭伤的那只,因了太阳的召唤,嚯嚯飞向广袤的苍穹……

无辜的发声

她是豆荚的横笛里,最早被阳光吹响的那一个不安分的音符。

“砰”,一颗滚圆滚圆的豆粒,在午后的阳光下,向着自己的未来,射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然,这第一个豆荚发声,是极其唐突和艰难的。

一粒大豆从豆荚里蹦出的那一个发声,许是因了难忍的瘙痒,而且,那还是一声有些隐忍的胀裂的脆响;

可是,这第一个发声的豆荚,居然发现:没有一个同伴应和着她,随后跟着她在豆荚地里发声,哪怕有些羞涩有些喑哑的一个发声。

甚至,连最善于吟唱的、唧唧复唧唧的纺织娘,那一刻也喑哑了它们的吟唱。

不错,这“砰”的一声,粗糙而硬朗,仓促而突然,这有点像走了火而射向天际的枪膛发出的那个声音。

太阳可以作证,这个豆荚是季节无辜的孩子!

或许,她长在豆棵一个显山露水的上端,又在主干上;或许,她过早享受了水分、花粉和阳光,便率先朝世人倾吐自己的情怀。

她确实是酝酿了整整一个春天、蛰伏了整整一个夏天,而提前被太阳唤醒,并开口说话的那个孩子。

她是无意中,或者说是不自觉中,被失宠的那一个孩子!

当然,除了臣服于大自然的冥示,她不需要谁的恩宠。

她甚至是,因得道于岁月的金风玉露,而满心喜悦地抗拒了命运的安排。

一张纸的悲哀

先不说她的容颜,她的高贵,或低贱;

也不说薄薄的纸页里,掖藏着的谁也看不见的花开花落,以及摇曳在夏日浓荫里的风景;

也不说她究竟是传统的铜版纸,还是时尚的烤烟纸;

仅两个页码,像太阳和月亮,左脸和右脸;

翻过去,是P2。翻过来,是P1,如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

须承受同样的恩怨情仇,承受彼此的亲密与背叛。

辗转难眠的子夜,也不可强扭过身子,探对方,一个究竟。

一辈子,难见她的真身,即便化作灰烬,也不识,庐山真面目。

叫莲的姑娘

那个叫莲的姑娘,被黄昏的雷电击中,蝴蝶般战栗着,遁入红莲寺的道场。

她骰子般投进岁月的空门——撞钟、念经、礼佛,把木鱼一般空的日子,过得比空,还空。

她喜欢举着石莲花的放生池,喜欢那只由哑石分娩出的乌龟,喜欢磐石一样沉重的佛经,喜欢以入世的牙床去咀嚼;

并以出世般的舌头,去细细品尝,目光渐渐呆滞,如被随意开采的石场;甚至,她喜欢上殿前,那方如帆的三生石,静心跪拜,以爱喃喃:“我只是石莲花的一瓣的万分之一。”

越来越轻薄的叹息;

越来越轻浅的岁月。

某一日,终于看见:一只迷路的红鸽,绕殿堂三匝,又三匝,这让殿堂里慈悲的拈花观音,三笑,又三笑。

挥舞铁锨的人

闪烁其辞一番,他亢奋地说:“为了不辜负肩膀上那柄铁锨,得照准地上一个小土包,硬生生挖掘出一个坑。”

看倾塌深陷的那一丛墨绿,和一窝儿慌乱四窜的蚂蚁,他激动得像发到一笔横财的地主。

是的,他改变了一片野草的长势。

这么野性的一锨,村庄的脸儿变了,要是雨天,远处奔跑过来的雨水,便找不到这个小土包。

冬天的雪花飘洒过来,也会迟疑片刻,才缓缓降落。尽管,有缘无缘的雨雪,最终会埋没掉挥舞铁锨的人。

这么随性的一锨,如发情般的一锨,让天空与大地的距离更远了。

一生蜗居在这里的蚂蚁,看到的,是地覆天翻的家园永失。

特混舰队

蒙古包面对着一个大海,大牧场的海!

一条路联接着丝绸,一条路通往佛的居所;

另有一条路,通往早上五点,或六点;

几头奶牛正在途中,在海浪的花丛中踯躅或停留;

在草原,奶牛,是身穿迷彩的舰只,肚里储满丰腴的时光。

这些奶牛,在花草中缓缓航行,像一块神奇硕大的橡皮,把安静的花草的鲜绿,擦出深深浅浅的波痕;又像一支神奇的舰队,在悠悠地调防。

最后,这支训练有素的舰队,被纯银的月亮收编;

而陆军和海军做的事,几只奶牛做得更出色。

用来意淫的窑墩

半个身子没入地下的窑墩,用粗壮的烟囱,昭示曾经的故事。

这个浸在时光里的窑墩,储口粮,蓄爱情,产牛奶……

逼仄的窑堂,藏掖窑工淘金的梦,他们常常在饭后茶余互相戏谑:男人是砖,女人是瓦;

或者,男人是乌龟,黑色的乌龟,永远洗不干净的乌龟!

摔不伤砸不烂的乌龟!

而黑色的窑墩,像男人硕壮的生殖器,年复一年,孕育出村庄别样的景观。

“窑膛是最听话的婆娘”,每每收工时,爱意淫的窑工,顺从地进入泛着一层油污的澡堂,这是他们每天必须进入的快乐天堂。

终于,爆破巨大的声浪,将砖窑和依附于窑面上那些绝处逢生的苦楝、苦菜、苦丁,以及窑工用来搽抹伤口的有名没名的花草,统统送上了天……

于是,窑工们只能背起被褥,在黄昏里渐行渐远,并且,不时回望突兀于平原的那堆黑色废墟。

上帝说:为这场阉割,他只轻轻动了动上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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