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心情
2017-11-14汪洋
汪洋
不少人喜欢拿钱出来玩,尤其是外币。他们拿到后面跟着无数个“0”的东南亚纸币就立刻腰杆硬起来,眉开眼笑。捏着欧元和美元的样子却有些犹豫,皱着眉头在货架前换算。
即便是烂漫的小女孩,也喜欢钱。我见过一个小女孩在自己的钱夹里,抽出一张一千日元的新钞,放在手心问我:“你知道如何辨别它的真伪吗?”我摇头后,她立刻演示起来,把墨水颜色的钞票平整地铺在手心,凝视着它——慢慢地,钞票的四个角微微向上卷曲起来。我有点惊讶:“是因为钞票感觉到热气吗?”小女孩得意扬扬,把钞票翻过来铺平,小心翼翼地放回到钱夹。
我在市场长大,那里的人赚钱是以毛和分为单位的,一瓶可乐赚4毛5,一包香烟赚6毛。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就更加关心这些钱的安放处:老一辈的人们喜欢用手绢包钱,在购买东西的时候,小心翼翼一层层打开,仪式感十足,连缺角的一毛都要用白纸糊好;有的人习惯用信用卡和支票,他们更愿意把钱当作符号使用,进了赌场挥斥方遒,出来打个车却要计较;还有一部分人购入黄金,看着一屋子金光闪闪,有醉在其中的乐趣;当然,最结实的是那些暴发户,我的一位山西的朋友进京买楼,就是在破旧的桑塔纳后备厢里拽出两个捆得扎扎实实的麻袋。
中国人太爱藏钱。我父亲当年修路,因为抢工期,带大队人马连夜施工。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满满一条压好的沥青马路闪着金灿灿的光——钩机不知道何时翻出了以前地主藏钱的罐子,里面成千上萬的铜钱就这样在夜晚被悄无声息地铺满了一路。
听朋友讲,中国的一家子去美国度假,过关检查时却被带进小黑屋,一家老小从内裤、袜子、鞋、布娃娃的脑袋等匪夷所思的地方,掏出一卷卷的现金,把美国机场保安吓得目瞪口呆。
在南非开店的中国人回来说,那边的店主一定要拖欠和扣押本地员工工资。“如果全发给他们,”店主不可思议地说,“他们能拿着这些钱一哄而散!吃喝嫖赌,半个月不见人影,直到花得一分不剩才又想起回来工作!身无分文时完全不顾及面子!”
也许是因为中国人骨子里的面子意识碍事,家里即便是用着结婚时候的被褥,即便是出门口袋里只有50元,路过商店也要买上一包硬中华。这样,周围的人会认为他虽然衣着简陋,也应该是个不拘小节的富人。或者出手散烟的瞬间,他甚至出现幻觉,以为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我小时候楼下就有一位大婶,家徒四壁。每当听到她爽朗的笑声和滔滔不绝的演讲,不用说,她一定是站在院子里迎接下班的人们,皲裂的手臂上不是挂了半斤猪头肉就是一段血红的腊肠。有钱的感觉让她的笑声飘上顶楼,往往好几个小时都不会跌落。
(摘自《让我们一起恨天才》江苏文艺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