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诗人 一半是匠人—— 许天禄

文/朱素颖

一半是诗人 一半是匠人
—— 许天禄

文/朱素颖

医师节过后几天，接连报道了几起伤医杀医案。医患关系变得如此之糟糕，并不完全是制度的问题，人心之恶也难辞其咎。朱光潜先生曾经说过“我坚信情感比理智重要，要洗刷人心，并非几句道德家言所可了事，一定要从怡情养性做起，一定要于饱食暖衣，高官厚禄等等之外，别有较高尚，较纯洁的企求。要求人心净化，先要求人生美化。”所以，我们今天来看看一位医学家如何追求美，体现美，欣赏美。

许天禄是我国神经解剖学奠基人之一，出生于福建闽侯的牧师家庭，1936年毕业于协和医学院，获纽约大学医学博士学位，1956年被国家高教部评为二级教授。所有见过许天禄的人，都被他不凡的举止、气度和谈吐所折服，对美的感知力已经浸润了他的内心，在他的生命中散发出光芒。岭南大学1950年学生、原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副院长邝健全回忆说：“我印象最深的是教解剖的许天禄教授。他一走进来，我们大家立刻鸦雀无声。他的头发一丝不苟，穿了一套白西装，打着领结。他一边说着纯正流利的英语，一边左右开弓两手同时在黑板上板书，一只手画图，一只手写字。图和字比书上印刷的还要精美和端正，这门绝活把我们都惊呆了，我们都觉得自己身处知识的殿堂，享受着一场艺术的盛宴，同时也觉得自己领略到这门高雅的学问，也成为高雅的人了，一定要认真对待学习，不能马虎……”这几乎是所有岭南大学医学院学生对许天禄的共同印象。

许天禄是位眼眉如信，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解剖学是一门难度极高又枯燥的学科，学生们普遍觉得是门难啃的硬骨头。但是许天禄的语言表达艺术极为高超，原中山医科大学党委书记卓大宏曾形容其为“雅致的、清晰的、从容不迫而又有感染力的语言之美。”他的美不是外在的，而是内心里发出的，他把最无味的学科呈现出动人的诗意。在他那里，医学散发出精致的情趣和味道，美的大门打开了，奥秘被显露出来。

许天禄对美的理解还体现在日常着装和举止上。从1947年来到岭南大学医学院，一直到解放初期、三校合并成立华南医学院，许天禄上课都西装革履，笔挺的西装、夺目的领结、英俊的面孔笑傲流光，他一个人奉献出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光影瞬间，已经超越了很多学生的上课经验。对于学生来说，第一眼看见他，心里便弥漫着对于医学、对于大学的惊喜，就像一只奔跑着无边草原里的小鹿，茫然四顾中突然仰头发现了北极光。初见的高贵与优雅可以铭记一生，他带给学生的医学之美成了求学生涯中最好的礼物。教学变成了一场审美活动，他带着学生们在医学世界里遨游。学生懵懂地、被动地跟随着他来到一个神奇的世界，进而领略到医学的深意，世界的深意，并不知不觉趋之若鹜。后来，许天禄少穿西装了，可即使是朴素的衬衣，许天禄穿着的色彩与形式也极为得体、清洁和调和，比别人满身名牌、打扮时髦的好看多了，足见许天禄的审美是极为纯正与有品位的。

许天禄设计的原人体解剖教研楼

无论是绘画、音乐还是建筑设计，许天禄都有极深造诣，他的水彩工笔清艳细腻，灵气十足；他的钢琴曲高逸明亮，动人心弦，他的关门弟子李雯说，最喜欢恩师拉一种叫“锯琴”的乐器，“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如同叙述着一段不同寻常的故事。他时常回忆年青时在协和的求学生涯，十分怀念香山的雪景，随着他那娓娓动听的描述，仿佛把我们带到雪一般纯洁的世界。”

许天禄设计的原人体解剖教研楼，建成于1953年，2001年因建新教学楼而拆除。许天禄生前常常自己一人或带着教研室的教师利用课余时间修剪草坪，美化庭院，这栋大楼前的庭院花草当时为整个中山医学院之冠。

毫无疑问，医学是壮美的，可是它美在哪，是什么在打动着你，吸引着你，让你获得极大的享受？许天禄是一位对名利和物质极其淡泊的人，生活朴素自律，直到去世都住在犀牛路的小套间里，拒绝学校给他安排的宽敞大房子。可是他把自己的学问事业当作艺术品，当作美来追求，只求满足于理想与情趣。潜移默化中他给学生们进行的美的教育，是他交给这个世界最诚恳的作品，至今让人深深感动。

(来源：“话说博济”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