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善行善不是一码事儿
2017-11-14□欧阳
□欧 阳
知善行善不是一码事儿
□欧 阳
这些年关涉道德的具体影像,总是会激荡出高远的声响,一些高尚的道义人士甚而还会亲自动手画一条线,并以“道德底线”来强调其所画之线的重大意义,诸如此类。
作为市井之徒,俺眼界比较低俗,当然,也有自我拔高的时候,可就算如此,“道德”这种复杂高深的学问,还是不敢自认为清楚明了。
比如说吧,无脑喜欢昆汀·塔伦蒂诺的电影《低俗小说》,虽然电影看了很多遍,末了我还是搞不清楚,那个叫朱尔斯的黑道小混混为什么会决定放弃娴熟的职业生涯,这还不够,这货居然还准备苦行僧般去追求真理……
这变化太大了,很烧脑。照镜子看看,简单如“纯粹的人”到底所指是什么我都搞不清楚,复杂如斯的思想怎么能够明白啊!可能是路口走岔了,想了不该想的事儿,好在问题艰深,不懂也正常,所以俺还没有自卑。
不太好的情形是,无论是虚拟的“低俗小说”还是现实的道德画面,每次路遇其中之一,都会互相纠缠到一堆,结果是思绪容易呈麻花状。
看到那些义愤指责不道德行为的文字,听到严词宣判无良风气的话语,通常我都会责问自己:何以俺不是“高尚的人”——虽然不知道何为“高尚的人”,但还是相信那些“愤怒天使”是高尚的。原因很简单,在我的生活经历中,如遭遇此类事件,我基本想不起关于他者道德的评价,所为至多是出手尽力而已,偶尔不得不阻止的时候也是相伴行动的规劝,而不是通过指责“冷漠的大多数人”来彰显自己的境界。
以我卑鄙的处事习性,在一个充斥寒凉躯壳的集合体中,与其消耗热量在沉寂或喧嚣的集市胡乱嚷嚷,还不如保持自己的体温,让寒冷的邻居感觉、意识到温暖人体的存在——大家都是可以有温度的。
关于这样的意识自觉,自己有切实体会。
不知是从电视里,还是某些特别的话语片段中,儿子打不识字始就学会了关于红绿灯的哲学思想,拒斥“中国式过马路”。中国人我很不开心,但又不忍心用大棒来训导儿子。很多次,我都会在红灯下穿越斑马线后,转身看着小尺寸的儿子在马路对面等绿灯。这感受不是太好,可你怎么给他讲现实、有用,甚至是伟大的道理都于事无补:小脑袋根本听不进去。而对我的言行,他从不表态,只是一直这么固执着。
数年后的高中,思想品德理论老道的老师问学童,可有谁没有例外地始终坚持规则么?课堂上数十位自幼接受学好教育的孩子中只有一位给出了答案,那就是我儿子。老师不信,然后,那些自小学、初中就和他一起在马路上与车龙为伍的同学都挺身证明之,老师还是不信,但我信。
此后,俺再也没闯过红灯,进而在看到“中国式”传统时,还有良言:这个可以不继承。但我还是不会“高尚”地指责那些“像牛一样听不进琴音”的人——自己也曾经是“牛”嘛。
实际上,自己没高尚和牛没关系,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指责大多数。说到“大多数”,这是个人判断,没有统计学意义。我通常会这样认为:当人们对那些救助危难同类——比如毫不费力帮助盲人过马路,或者贼人凶顽英雄挺身之类——不吝惜赞誉的时候,其所谕示的是稀罕“物件儿”,另外的一面,也就是那些无动于衷的“良民”才是大多数。
情形何以如此呢?坦白说我一般不去想,我仅仅是想,倘若“大多数”这样的群体真实存在,就不应该让他们“独自”承受道义的责难:责任是每个人都有的。
反过来,倒是那些义愤的发声者会勾起我的遐思:如果这些人在场,是不是社会风气就大大改观了呢?有点奇怪,无际虚拟世界装不下、满世界漫溢的心灵侠客们总是不轻易出现在现实社会里,内中缘由虽难说,但我还是能够理解。
现实世界是什么样和应该是什么样本来就是有区别的,即便没有行动,“大多数”未必不是心怀理想的族群,为什么要指责他们呢?至于现实演绎的场景和故事,定然有其充分的根由,至于是什么,我以为得让那些高瞻远瞩的大人物来定夺。
知善(即便真的知道)和行善完全不是一回事,道德实质上不是言说的,但你仍然可以说,问题是在高调的道德言说和现实的行为之间,需要一座通衢的桥梁,有吗?
胡琴芝荐自《工人日报》2017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