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折一段锦年

文/朱书文

那年沈逸来到柳州时，正是人间四月天。那时，他还是个杀手，来柳州刺杀雇主的仇家。

柳州是座小城，百姓过着闲适的日子。他打探到刺杀目标恰巧外出了，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等那人归来。

客栈的隔壁是小户人家，沈逸每日都会听到琴声隔墙传来，所弹正是他最喜欢的曲子。琴声悠扬，他听得痴了，常常猜想这琴声出自何人之手。有一次，他经过隔壁时又听到了琴声，便故意放慢脚步。透过雕花的木窗，他瞥见弹琴的是一位妙龄姑娘，美丽聪慧，正是他想象中的模样。然后，他便迅速走开了。

终于，那人回来了，沈逸准备动手。柳州的闲适使他放松了警惕，他竟没带防身的暗器。黑夜中，沈逸翻身而下，轻轻走到那人身后，正待动手时那人猛然回头，将一把锋利的短刃刺向沈逸的胸口。沈逸抬手挡下，可腰间被狠狠刺了一刀，最终他靠着多年经验将那人毙命，随即捂着伤口匆匆离去。

第二日，沈逸被疼痛惊醒，万幸的是血已止住。他凄然一笑，准备早早离开这里。路过隔壁时，沈逸的脚步顿了顿，心想怕是再也听不到那样好听的琴声了，也再难见到她了吧。他正要转身离开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沈逸心中蓦然一紧，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只听身后响起清脆的声音，“公子—”

他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正是弹琴的女子。他下意识地捂紧了腰间的伤，像是生怕被那姑娘发现，支吾着问道：“姑娘叫我何事？”姑娘看着他轻声问道：“公子受伤了吧？”“没有。”沈逸连忙摇头否认，“若姑娘没事我便先行一步了。”说罢便匆匆转身。

“等一下。”沈逸转头，发现方才站在门口的姑娘已经不见了，他愣了一下，正准备抽刀，却见她捧着一个荷包向他走来。姑娘快步走到他跟前，“我家是行医的，这包草药或许能帮上公子。”

沈逸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姑娘已将药包塞入他手中，对着他浅浅一笑，随即隐入门中。

晨曦渐起，小城渐渐苏醒，开始迎接新的一天。沈逸突然生出一个念头，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大步离开。

他不想再做杀手了，于是辗转了几个地方，但都不敢久居。五年后，直到确认再也没人能找到他，他才决定去找那位姑娘。

一场夏雨过后，池塘泛着涟漪。沈逸一直在想，她送药给他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他站在屋檐下听她弹琴时，望见她笑容浅浅的模样，她是否亦看到了他？“或许她仍然记得我吧。”沈逸心想。

终于，他又回到那家客栈，站在那户人家的屋檐下，看到从那扇门中走出一位女子，正是那个弹琴的姑娘。姑娘在门口站定，看到了屋檐下的他，便礼貌地笑了笑，仿佛已经不记得他了，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两个孩童嬉闹着跑过来，姑娘牵着他们的手，转身进了家门。

沈逸一时竟不知做何感想，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不一会儿，屋中响起了琴声，如当年那样悦耳动听。听着听着，沈逸轻轻地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一曲终了，他转身离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巷，小城依稀是当年的模样。人间四月，一派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