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毯棉印象(十一章)
2017-11-13湖南
湖南 邹 定
毛毯棉印象(十一章)
湖南 邹 定
观 海
立在海边,海望我望海的神情,海潮与心潮一齐涌动。
海呵,云霞万里,烟波浩渺,宽宏大量的海水不拘咫尺和天涯,在无边无际的想象里树起生命的岸。
海水是肉,岛礁是骨头,若有若无的帆影是我的魂梦!
生活的大海呵,一排心怀叵测的水浪拍来。我想起飞,我看到了海的辽阔,看到了海容纳百川的胸怀是如此澎湃。
卧 佛
一个小小的木冬,因你是世界之最而著名。
你,慈祥的脸孔,丰满的胸脯,用放大的身材横贯山坡。无论风云变幻、游人来往,还是烈日炙烤、香客朝拜,你总是安之若素地躺着。不分贫富贵贱、善恶忠奸,都施以一丝浅浅的微笑,望着参差不齐的灵魂走过人世的苦辣酸甜。
你枕着一只手,头微起,是一位藏有万种风情的女人,绝对跟凡人一样的女人。
你体内装满七八层楼的慈悲,三百多米长的情怀,充满着爱,把善恶雕刻得栩栩如生。我大开眼界——
在山腰修筑偌大一个卧佛,不禁要问:造佛者干吗就造一个女佛?不造一个站立高达三百余米的身姿?
我不能悟出禅理,感受佛性灵光,只见卧佛望着山下,在夕阳金色的余辉中目送我。
我不敢回头。普渡众生的卧佛心里敲碎了钟声,我多么想自己是一束盛开的鲜花,依偎在她的怀里倾听岁月里不老的心跳。
此时,经卷般的云霞在天边轻悠悠地飘。
毛毯棉印象
横跨萨尔温江的萨尔温江大桥,像一条长长的绳子牵着一条不敢流放的狗,拴上毛毯棉了。
间有苍翠的古木,栖息生活在热带雨林气候的黑色鸟儿,时有飞过,留下几声鸣叫。
街道疏朗,像几根琴弦,奏不出孔子听了三月不知肉味的音乐,却间有走过的音符。即使繁华地段,也不见车水马龙,人流拥挤,城市的热闹与喧嚣隐遁,显得是多么宽容。
西亘一条蜈蚣似的山岭,郁郁葱葱的树林掩映金碧辉煌的庙宇,无数庙宇与蓝天白云摩肩接踵。每每至此,鸟瞰全城,尽收眼底。东天高而云淡,一片旷远,城区边缘有着广袤的收割后的田园,没有高楼大厦,密集的人居景象。西临萨尔温江,浩渺的江面水色云颜,绿岛漂泊,海鸥点点,轮船渔舟来来往往,恋上源远而来的萨尔温江。
萨尔温江从此路过,经年浊浪,滔滔江水注入临近的海,似乎带走了千年不散的魂魄。
毛毯棉是一座三角形状的城市。它的生态与和谐想留下我,留在中南半岛的海边,与一本地理书打开存封在中学时代的记忆。
萨尔温江的渺远
掠过黄昏中起伏搏动的水色,拍遍凭栏的江滩,夕光有些暧昧。
萨尔温江敞开所有的流量,像一匹布于茫茫之中展开幻想,在毛毯棉凝墨重彩起来。不是孤帆远影碧空尽,浩浩长江天际流,而是渔舟点点轮船破浪,从眼前的霞光夕辉中走向浩大和渺远。
水天就铺在布上,目光因抓不下的江山晚景而疲倦,源远而来的萨尔温江呵!
我左顾右盼,萨尔温江使我的目光有限,难以触及至远,唯浊浪频频,一片汪洋。所有的船只不见了,所有的海鸥不见了,所有的波浪不见了。
谁也不信,那便是吞并了万物的水色,融化了目光的远方,不知来龙去脉的萨尔温江,在夕阳的呼救声中骇然静止了。
其实,夕阳是一块烧红的在江水里嗤嗤作响的铁片,唯其映红了萨尔温江的渺远,唯其迎来了暮光晚籁,唤醒了梦情,唯其像一个句号,无法省略无数的点点滴滴,碎金般的潋滟。
橡胶林
橡胶林在城市中央堂而皇之的存在,不是为了要充当风景。
我与阳光一起抵达接近,造访赏识这一片橡胶林。
挨靠一座寺院,极是幽静,林阴蔽日,读书声像穷乡僻壤听闻传过来琅琅的鸟鸣。然后在街道旁留下入口,一根竹杠在两棵橡树上杠成门扉,里面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市井。
挺拔高耸的橡树一排排立正之姿,长向天空的势头遮挡了太阳的光芒,微风生处婆娑不见起舞,窸窸窣窣不见风声,一派清幽凉爽宜人至极的好风光。
林间居住两户人家,茅棚木栅,孩童嬉戏,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隔离了城市的喧闹和嘈杂,坐视清闲的岁月与悄无声息的流年,生活的天真和幸福覆盖着一张张稚脸。
周围一棵棵橡树都刮开了口子,用碗罐接着疼痛和忧伤,似乎听到了林中橡树愤怒的哀嚎和痛苦的呻吟。流出一滴一滴的橡胶不知要多少滴才有一碗罐?才有一个轮胎?
我离开时,倏然想起,橡树林里谁是暗藏的凶手,随时可以像放血一样放胶,不顾橡树的死活?又倏然想起,凶手背后,橡树林里却又暗藏无数的轮胎,随时可以跟着滚滚车轮伐过一个又一个时代。
橡胶林,自然的风景里有生活的风景。
毛毯棉大学
离机场很近,离车站很远,这就是毛毯棉大学了。
坐落城东,沿街的围墙里,一幢幢楼房谈不上美轮美奂,也无摩天气象,也无甬道回廊。但园林茂密,清幽凉爽,一个寺庙般静好的地方。在这里遨游知识的海洋,可以读到人生的真谛。
作为高等学府,令寒窗苦读的学子们向往。谁知也令远在异国他乡的学者和教授向往。
一位来自美国叫约翰逊的教授就扎根在这里了。他习惯每天游泳,不管春夏秋冬,厘定了生活的方向。将学生培养成英语大河里的水手,传授击水三千的技能,没有游不过的大海和汪洋。他把余留的生命之光在这里发出来,赛过天边暮晚的霞光。
于是,学子们在这里成长,像早晨的太阳。毛毯棉大学成了游泳池,一个个怀揣梦想,要成为超级水手,在时空里泅渡远航。
十字路口
一个十字路口,没有红绿灯执值勤,更谈不上交警。交叉在毛毯棉市中心的街道,典型、标致的十字路口,一个民族经历的坎坷与我于此相交。
转盘设置摒弃传统的空台,一座彰显民族精神的多面建筑——四面浮雕,人物是背枪的军民,胜利后的情景。
一个国家的耻辱已经遥远了,而浮雕依然,在眼前驱逐鞑掳,赶走强盗。
我每走至十字路口,放目历史和今天,想起缅甸人民从帝国主义铁蹄下收回的家园,踏上了人间道义,越走越远。
一个十字路口,我曾几何时犹豫徘徊过?
而今我驻足停留,不惜是一个匆匆过客,等陌生人与我擦肩而过,异邦人与我擦肩而过,时间与我擦肩而过,历史与我擦肩而过。
初识小鲵
在萨尔温江的岸边,软软的沙滩上,阳光跳跃着,一条破轮船抛尸于此,渐渐地远离乘风破浪中的悲壮,与时间沉沦于浩浩江流史诗般的命运。
萨尔温江如此大气与恢宏,却豢养了微如竹叶的小鱼儿们,在破轮船的阴影里栖息。我临近这片阴影带来的凉意,小鱼儿们蹦跳起来,没有多少声音,奇怪的是都有两足,寸多长的身体,见我跳离,跳完便站立,尾巴寸在湿润的沙石上,似乎眼鼓鼓地望着我,听萨尔温江浑浊的涛声。
我再次临近,定睛观摩,它们如果没有跳跃,无法感觉到这些小生命的存在,唯不约而同地蹦跶起来,像阳光下不停地爆着豆荚,一尾尾小鱼儿踮着小脚,横跳,纵跳,左跳,右跳,跳得我眼花缭乱,像是有一个筛子在团它们一样了。
我回过神来,前所未见的小鱼儿们使我陷入了沉思。它们在水里淹不死,在滩岸干不死,这小小的两栖类到底是什么鱼儿呢?
第一次看到有脚的鱼,第一次。它们的双脚只能蹦跳而不能行走,由此,难道海里真的有鱼头人身的鱼美人?有人身鱼尾的美人鱼?我琢磨这群小鱼儿,似乎是一群精鱼,瞬间成为起舞的美女,嗲里嗲气的姿态神情。
当心被小鱼儿们骗了,百度搜索,它们都叫小鲵。即使行走天南海北高山大川,我没有理由不认识这样精致玲珑的小鱼儿们,因为小鲵不知是害怕还是高兴遇见我的到来那蹦跳的场面扎进了我的记忆深处,至今还想念它们。
历史遗留的火车
两根生锈的铁轨插进了毛毯棉的中央,童话般的火车徐徐迈进……
火车是古老的火车,一个车头载着一个车厢,仿佛一条蛇砍断七寸,还在摇头摆脑地前行,冒着褐铁的颜色,驶进一个时辰,响过一回碰铁的声音。
这不是倒退,这是历史留下的火车。没有改造和革新,永远不会进步。
火车驶进毛毯棉,带来了新时代的生活,带来了远方的风景,带来了历史的重温,也带来了历史遗留的火车。火车车轮愈来愈迟钝,声响愈来愈嘶哑,老态龙钟地走过一个又一个时代。
火车驶来,像驶来一件古董,毛毯棉自然成了博物馆,使得异邦人久久张望。我站在长有杂草的铁路上,时间苍茫,希望博物馆将古董——历史遗留的火车做个收藏,陈列于毛毯棉这座城市未来的辉煌。
黄褐色的田园
显然,一个季节刚走一个季节跟上,就这样,季节跟季节转圈圈儿。
在这个圈圈儿里,时光流逝。在陌生的苍穹下,我认定黄褐色的田原站满熟悉的水稻,站满被季节催逼的衰老的灵魂。
黃褐色的田园,阳光渗透了土地,庄稼迟迟接受了枯萎。一阵罡风的邀请,仓禀似乎打开了水稻归宿的大门。
在热带,稻子已经完成了一生的使命,最后以黄褐的颜色走进尾声,无须缅农的解释,忠诚的土地不曾有过季节的萧条,田园就此沉静,就此融入黄昏般的状态,而等时间越过热带雨林气候,谁的镰刀舞动如天边的新月,将一片黄褐色田园收割?
放目,扫描,黄褐色的田园是冬天里的秋天,而我在热带分不清季节转的圈圈,好比圆上没有终点和起点,我只能用客观的眼光看秋天,秋天还停留在冬天里,撑着黃褐色的诗意的田园。
无人茶肆
道旁茶水,间或有之,是谁有为路人解渴的德性?
在毛毯棉无论街头村口道旁,总有无人茶肆,一个小小的神龛似的墙框里,或路边筑个小亭,盖上茅草,很有乡土情韵,圆鼓鼓的陶罐盛着清亮如油的茶水,备有茶碗和勺子,只要从此路过,谁都可以饮用到不知是谁为你准备的一份纯朴好客的乡情。
走近无人茶肆,茶罐里的清凉等待口渴的路人,等待在异邦行旅的陌生人,等待方便奔走于一年四季需要饮水的人们!
走近无人茶肆,你会想象那个义务为你烧水泡茶的人,借地主之义为你送上一份热情,一份民风。
在这里,存在无人茶肆,迎接过路的每一位客人,免费提供茶水,我深为感动。在这里,风俗习惯,乡土人情,永远不会干涸和阻滞,且永远滋润着人们的思想与行为,传承一种无形的民间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