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我无法说出(外一章)
2017-11-13福建陈海容
福建 陈海容
在城市,我无法说出(外一章)
福建 陈海容
蜷在城市一隅,很多场合我无法说出内心的话。在我停下匆匆步履,在我深夜未寐时,这些没有说出的话让我无法安然入眠。
在更多的时刻,我必须让自己过得更闲淡些。我的目光抚过用重机械挖掘填补的山河,抚过因人口迁徒而荒败颓废的村庄,抚过不断被拆除和重建的城市,我压抑住从胸口往上喷涌的话语,我尽量让自己保持不动声色。
我看到——
一棵棵根深叶茂的古树被砍枝、去叶、挖根,从深山运到城里,装扮丑陋空旷的广场,它只有把那受伤、孤单、慌乱的表情写在孤零零的叶片上。
一条条街道生病了,被挖得满目疮痍,又被一阵突然而来的暴雨淹得全身浮肿患漫,城市的牙床因此而浮肿不堪。街头挤满车辆和路人,垃圾箱堆满垃圾,总有乞丐在探身翻寻食品。我们避之不及的东西却是他们寻找的目标。
一本本书摔倒在图书馆的角落里,蒙上厚厚灰尘,其中许多字句被篡改挖补,伤痕累累。一段段的历史面目全非,沉浸在自己无尽的哀伤里难以自拔。
一群群外来工背着行囊驻扎在城市的边缘,在钢筋混凝土撑得过度膨胀的楼宇间挥洒廉价的汗水,却苟住在泥水混杂布篷搭建的工棚里。
一个个漂泊在城市里的乡下人,选择在这一个厂或那个厂,像种植庄稼一样把自己种植在厂里。他们像候鸟一样迁徙,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奔波,一头牵挂着年长的父母,一头牵挂着孩子。
一块块不断扩大的城市地盘贪婪地吸吮无数人的泪汗脂血,它不会顾及一些人的痛点,不会圆一些人的夙愿。
一座座用生长激素催生的城市,楼宇、车辆、红绿灯挤得人无法喘气,却让很多人连一个梦都无法企及。
而黄昏来临,习惯狂欢的人群开始蠢蠢欲动。而我故作平静,我佯装无话可说。
那就狂欢吧,黄昏来得如此迅速,甚至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如果无法跳脱摆布,就干脆焚了自己!就沉沦至死吧!
空舞台
一个想像中的舞台对一些人而言不可或缺,它有如赖以生存的阳光、空气和土壤。你在市井间走动,你会发现一张张或真诚或奸诡的脸谱,它们是天生的道具,它们在生活中远比在舞台上更加鲜活。
你可知道,谁能逃离既定角色的摆布?
目光透过书页,你发现那么多人都是蒙面大盗,惯使蒙汗药和迷魂香麻翻自己内心构建的圣贤形象。最终,你发现人们无法自证清白,你从此不再相信鼓惑人心的话。
你可知道,项羽别姬后舞台从此空了。
空舞台爬满蝼蚁,这些惯于匍伏行走的蝼蚁。名利场处处布满陷阱。人心亦如烈油烹火。闭幕连着开幕。吃人不吐骨头。血洗而过的山河需要以时间疗伤。
你可知道,锦衣夜行的王者多么需要烁烁煌煌的言词!
一些人年纪越大,他们脸上布满惊疑、皱纹和冷漠,舞台背景早已被替换,面对陌生的时代他们丧失笑的功能,迎接一个充满怀疑猜忌的阶层。
你可知道,刽子手因清空舞台而存在。
每个人走入社会就有表演的天份和欲望,言语笨拙的人更擅长独幕剧,动作笨拙的人擅长与自己对话。堆叠文字的人没有办法以文字养活自己,只好苟且于市井间。
你可知道,有人只有喋喋不休才能证明自已活着。
你所看到的真实皆是虚假,你所看到的虚假和所看到的真实一样虚假。你紧紧抓住你可怜的舞台,这一切就是空舞台,这所有搔动欲望的源头。
你可知道,朝代太轻光阴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