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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雨飘飘(外一篇)

2017-11-13

延河(下半月) 2017年9期
关键词:农妇大嫂窑洞

荷 泉

泪雨飘飘(外一篇)

荷 泉

雨下得好大,我和新警小李借着一块伸出的岩石躲着风雨,走了快一天了,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眼看着天气不早了,山里的路本来就难行再加上不停地风雨,我俩已经是满身的泥泞。最难受的是肚子,早上出发时候吃的一碗热面皮早已不知了去向。

“走吧!不然我们就真的要在山上喂野兽了!”我脱下了走时专门换上的便衣,顶在了头顶拉起已经无多少力气的小李上了路。雨浇在身上冰凉冰凉的,让人忍不住打个激灵,我们抓住路边的能够抓住的东西往深山深处走去。

还好,翻过这架山雨也停了,眼前也开阔了,能看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孤零零的。

院里的一条大灰狗老远“汪!”“汪!”叫个不停,一位农妇出来吆喝着狗,我们也有了希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农家走,好不容易有了人家,这简直是老天救命的呀。

农妇热情地把我们让进了屋,进门一看,这哪是个家呀,土坯墙上大窟窿小窟窿往进钻着风,茅草屋顶到处漏着雨,一个火炕占据了大半个屋子,家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主人热情地搬来用树墩做成的凳子让我们坐,还生了一盆火让我们烤衣裳。

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们自称是乡政府来下乡的工作人员。农妇忙着给我们烧火做饭,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在了我们的面前,也顾不得许多我们端起碗就吃,整整一锅洋芋面片几乎被我们吃光了。这时,天也慢慢地黑了下来,房间里燃起了蜡烛,看着天气也操心着来这里的任务,我见主人闲了下来就打听起这家的情况,农妇告诉我们:丈夫前年病逝,家里只有她和刚成年的儿子,儿子去年在城里打了一年工,老板到年底还没给发工钱,过年回到家只是哭,“这不,前天才又去城里讨要工钱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一听心一惊忙问:“你的儿子叫啥名字?”

“李富贵!”

啊!我差点叫出声来,我们就是来抓李富贵的!昨天因讨要工钱不成,将建筑工队的王老板杀死并抢走了现金壹万元,我看见几乎沉不住气的小李急得满脸通红,借机将他叫出屋商量下步的打算,我们商量决定今晚就住在这里。可是怎么给她开口呢?又怎样住呢?我们又发了愁。这时,农妇抱着一卷铺盖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我们喊:“二位同志,炕已收拾好,天已晚了,你们将就将就睡在这里吧!”

“你呢?”我看着不大的房间和一个土炕满脸疑惑的问。

“上边还有一个破窑洞,我就睡哪去!”说完她匆匆地就往山上走,我示意小李留在家里,假装去转转跟上了她。

转过一片农田,在一道齐土岩下,一处破烂的没有门的破窑洞出现在眼前,等她进去后我也跟着进了窑洞。大嫂已将蜡烛点燃,窑内除堆了一堆麦草外再没有何物,她正在收拾麦草并将破烂的被子铺在了麦草上,我眼睛湿润了,过去抱起被子就要往回走:“大嫂,你住在家里吧,我们就在这里凑合一晚上。”

大嫂一把将被子抢过来说:“这是你们能睡的地方吗?”她不容质疑地口气:“我已习惯了,这里是我们前些年的住处,没有什么,去!去!去!你们也累了,快回去早早休息吧。”不由分说地将我推了出去,并装着脱衣服的样子,我强忍着眼泪离开了。

回到屋里,看着已换上较新被褥的土炕,我将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小李,这位去年才分来的大学生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心里一阵心酸……

一夜未眠,外面风雨交加而且越来越大,房子里也下着小雨。还好,睡觉的炕上还没有雨。小李含着眼泪睡着了,快天亮时我也坚持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太阳从房顶破烂处刺了进来,猛地一下我突然醒来坐了起来,一丝不祥让我一个激灵。叫醒小李,穿上衣服我们首先往窑洞跑。

昨晚一场大雨使田埂上到处有塌陷的痕迹,不知怎的感觉心里紧了很多,走到能看见窑洞的地方我的头“嗡”地一下,整个身子感觉要倒,小李扶住了我,只见窑洞已塌陷。我和小李顾不得许多用手开始挖土,我们边挖边哭,眼泪混着血水流进泥土里,汗水和泥土混在一起成了泥人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到了中午,局里派来的两名同志通知我们李富贵已抓获,我们共同将早已冰凉的大嫂尸体挖了出来。小李不顾一切爬在大嫂身上嚎啕大哭,谁去都拉不开他。

山风吹来,山上的树叶刷刷地响着,像是大山的哭泣声。小鸟也像是理解我们的心情不再叽叽喳喳,大山里激荡着小李悲痛的哭声向远方传去。太阳下,奇怪地飘起了大大的雨滴,像是在陪着我们流泪。我们没有急着回去,和村里来的老乡将大嫂下葬后才离去。

送葬那天,局长带着全体刑警,押着李富贵都来到这里为大嫂送葬。我和小李跪在大嫂坟前痛哭失声,局长带着在场的全体民警默哀肃立,脆弱的小李哭晕在我的怀里。

“啬皮匠”老王

社区警务室的老王,是个出了名的“啬皮”(注:意即吝啬)。平时从不参与同志间的“聚一聚”活动,你想让他掏一分钱出来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啊!在我们这个被人称为“一根纸烟能走完全城”的小县,所有常住人口就两万多,机关单位人员就是那么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基本都认识。上班时间每天在街上吃早餐大家都有个习惯,基本都是谁来得早谁就主动给后面来的付了饭钱。可是老王却不这样,每次进店时手里都拿着一沓零钱,要过餐后先将自己餐费清了从不管别人。有一次,有个他帮助多次跑企业安排了工作的刑满释放人员看着他往餐馆走来,就先按他平常吃早餐的标准给他预付了餐费。没想到他知道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拉着长脸把早餐钱硬赛给了这个居民。两人拉拉扯扯间他还红了脸推推扯扯中黑着脸还说了句:“你就犟求得很!再这样以后就不要跟我打交道了!”搞的这个居民很是下不了台,从此“啬皮匠(犟)”这个外号不翼而飞,传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甚至让人忘了他的真实姓名。

在公安局老王的工资可不低,全局工资表上就他和快离岗的局长排在前面。他工作踏踏实实、一丝不苟但却很不幸,唯一的儿子在新疆当边防公安牺牲在反恐的第一线,他刚满五十岁、身患心脏病的老婆听到噩耗当场昏死过去就没醒来,陪着儿子的骨灰一起上了山。家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按说经济情况不会太差!

今年三月,肚子疼痛一年余、一直当胃病治疗的他在办公室突然疼昏过去,被送到市第一人民医院诊治,通过多方检查确诊为胰腺癌晚期。医生建议手术治疗,但是医疗费用不低。在医生和局领导征求他的意见时,他却坚决放弃治疗,居然说:“不花那个冤枉钱!”撇下领导派去经管的同事私自跑了回来。回到单位他就上了班,而且比以前还拼命地干工作,领导劝他休息他还说让他睡在家里等死还不如去死了!他不吃药、不打针却每天按着别人提供的土方子上山采药自己熬汤药喝。上班时,同事看着他疼痛起来大汗珠子从额头上往下滚心里不忍劝他还是去医院住院治疗,但他反问:“你听说过哪个胰腺癌晚期后来治好了的?”搞得同事们面面相窥、无言以对。就这样,他强忍着疼痛不上医院,背地里很多人都在议论他这样都是“啬皮匠(犟)”搞得:身体这样了还舍不得花钱,留下钱买棺材啊?同情中大家多少带点不解。可他却还是我行我素直到从医院回来没过半年就倒在了岗位上,离世的时候,整个人就不成人形剩下一把皮包着骨头!

因为家里没有了亲人,整理遗物都是单位同事。在整理当中发现他的家中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了。翻看他的工资存折,上面也仅仅只有刚刚上卡的去世前一个月工资。大家都奇怪了,知道的人说老王光儿子牺牲后国家发给的抚恤金就有100多万呐!

告别仪式那天,从毛坝二沟村赶来的老王扶贫对象李大爷颠簸近100公里山路来到了设在公安局大院内的灵堂。一进门李大爷扑在老王的遗体上嚎啕大哭起来,几个人都拉不开。在场的人看到此景无不唏嘘不已。

据李大爷说,去年老伴赶集时被一辆无牌照大卡车撞得双腿骨折,因为事故方开的“三无”车辆家里没钱赔偿也没保险,老伴在医院治疗花费的数十万元都是老王给垫支的;村里低保户单身柴大娘得了尿毒症,也是老王给联系的医院和肾源又垫支了数十万元帮柴大娘换了肾,这一切都是李大爷帮着一手给经办的。老王去世的前几天给他写了一封信,上面说到所有给他老伴和柴大娘垫支的医疗费用能够按照国家政策报销了的,就先留下部分解决他们家的生活困难和柴大娘换肾后的抗排异药物费用,其余剩下的全部捐给村上,让买些猪仔送给村里的贫困户家庭。李大爷说完就将老王的遗言、以及他和柴大娘的所有医疗发票交给了局长。局长饱含着热泪、颤声在遗体告别仪式上当着全局干警的面念了老王的遗言,全场干警无不唏嘘流泪。

来参加丧礼告别仪式的张县长听完老王的事迹后感触万分,立即叫来了卫生局长、农合医疗部门领导现场办公,指示按照规定尽可能报销,其余部分县上从其他资金中挤出钱来解决,要圆了老王这个心愿。

一个月后,张县长和公安局高局长带领数十名干警带着一辆上挂有“王兵烈士爱民扶贫专车”横幅的大卡车拉着上百头猪仔,带着老王满满的心愿将猪仔送到了全村每一户贫困户家中。

路过街道,围观的群众相互询问:“这王兵是谁啊?”

知道内情的群众回答:“就是公安局那个有名的‘啬皮匠’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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