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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旋律 时代的写真
——布衣诗集《鸡毛信》印象

2017-11-13李长空

剑南文学 2017年2期
关键词:布衣诗人诗歌

□ 李长空

生命的旋律 时代的写真

——布衣诗集《鸡毛信》印象

□ 李长空

近日,有幸拜读到布衣先生的诗集《鸡毛信》(汉语诗歌资料馆编辑、美丽岛艺术基金资助印制),这是一本获得四川省三台县“第三届琴泉文艺奖”一等奖的获奖作品集。所收作品,都已在公开报刊杂志上发表,有的作品发表后被报刊转载,有的作品入选多种诗歌选本。

从诗歌内容来看,《鸡毛信》是一部超越了名利的单纯创作集。其单纯性表现在诗歌创作对于作者而言只是为了表情达意,别无它求。这种单纯的创作意图显然与作者的多重身份密切相关。布衣是蒋秩宏的笔名,他本人曾经做过教师,后来从政在县委宣传部任职,现兼任三台县作协副主席。这些身份造就了作者的文化人格,也构建了其诗歌写作超越功利的现实条件和思想语境,从而使其作品充满了生命张力和社会意义,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

一、以动人情怀,弹奏爱情旋律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在人类文明史上,爱情是一个古老的话题、陈旧的话题,也是永恒的主题。而表现这个主题最为精炼的文学形式便是爱情诗。

爱情诗吟咏历史悠久,表达方式多种多样,涌现出了浩若繁星的意蕴隽永、耐人寻味的佳句,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在这些作品中,有为爱情而倾倒感叹的,有为爱情而深长思索的,有为爱情而痴迷情狂的。寄托其中的,既有罗曼蒂克式的相思,又有风花雪月的歌吟;既有热烈痴迷的追逐,又有反复斟酌的回味,乃至苦恼、绝望,然而无一不是真性情的自然流露,无一不是发自肺腑的动人恋曲。

布衣先生是一个率真的、敢于坦露真性情的诗人。他的情爱,他的生命质地,犹如一眼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清泉,苦涩又甘甜,让人陶醉;他的爱情诗,既是对中华传统爱情诗创作的继承,却又不落窠臼,按其感情世界里带电的离子所特有的运动轨迹,走过别具风骚的心路历程,营造出幸福、凄美而清澈的意象和意境,如《一起走》:“……寂寞的路,不需要掌声/我们的目的地,很小,很小/就在南门外/幸福小区的深处”。这份与心爱的人手牵着手一起走在寂寞人生路上的幸福,让人想起杨绛先生 《一百岁感言》:“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这份“任随地老或者天荒/风吹或者雨打”的淡定与从容,正是诗人用心灵构筑的幸福婚姻,不能不令人动容。如《新语言》:“我要研究或者发明/一种新语言……但是,懂得的人/只是我们两个人/这样,我们就可以/当着全世界的人/一直说:我爱!我爱!”浓烈的情感如火山喷发,足以让冰峰融化;如《禁令》:“知道这是一场无望的爱情/因此,我一次又一次/给自己下达禁令/但我禁止了脚,禁止不了/手,禁止了手/却禁止不了心”,质朴的语言带给我们一种“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情感效果;如《含在嘴里的糖》:“对于一颗含在嘴里的糖/你无法向别人描述/当你试图说出/它已经变了滋味”,爱情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东西,伶牙俐齿形容不出,生花妙笔描绘不出,站在面前却能认出,心与心之间能感应出,只有真爱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的;如《凶手》:“宿世的缘中/我无法躲避那条路/那个人,那样痛的伤/我知道凶手是谁/许多年了/攥着她的照片/我看了又看”,诗歌构思奇巧,“凶手”比喻生动贴切,体现了“我”虽痛楚却一往情深的痴情,这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所道出的无可奈何的情感吧!在《西瓜精》中,诗人写道:“我要变成一个西瓜精/埋伏在,你经常光顾的/那个水果店”,但是却不希望被别人买走:“别人挑我,我变丑,让她看不起/即使被她粗心地买下/半路上,我也会/因为不成熟而退回”,紧接着诗人笔锋再转:“你来了,我抖擞全身的红和绿/迷惑你,乖乖地跟你回家/心甘情愿/让你打开我的身体/汇合我们的血”。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男人未尝不是如此。也许,恋爱中的人都是希望能够取悦对方的吧。

布衣先生的诗歌大都比较通俗易懂,但也有例外,如《往事》:“闪烁着美丽的青皮/一条冻僵的蛇/住在陈年的酒里/忧郁的瓶盖一开/就苏醒,就蹿出来/朝你心窝深处/狠狠地咬一口”。此诗的语言很有特色,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往事不但有色:“青皮(色)”;有味:“陈年(酒味)”;还有生理反应:“冻僵”、“苏醒”; 还有动作:“蹿”、“咬”……拟人和通感技法的成功运用,使诗歌形象变得生动又灵动,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深深的情感,于曲致的笔调、鲜明的意象、灵动的诗行中自然流露出来,很容易勾起读者的想象与联想,可谓情韵悠远。

二、以多彩画笔,描绘童趣童真

台湾著名言情小说家琼瑶曾经在《紫贝壳》中感叹:“我们这一生遗失的东西太多了,有我们的童年,我们那些充满欢乐的梦想、那些金字塔和那些内心深处的真诚和感情,还有什么更多的东西可以遗失呢?除了我们自己。当我们遗失了太多的东西之后,我们也就跟着丧失了许多本能,甚至于欢笑和哭泣。”随着时光的车轮隆隆地滚动,童真也就成为了我们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于是,我们努力从记忆里寻找童年的影子:捉迷藏,过家家,丢沙包,跳皮筋,踢毽子,抓石子,打水漂,玩泥巴,弹溜溜球,数星星……每次想起这一幕幕情景,嘴角便不自觉地露出一种属于童年才有的纯真的笑。于是,童真成为了历代文人骚客笔下五彩缤纷的风景。你看,“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李白《古朗月行》)“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吕岩《牧童》)“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怪生无雨都张伞,不是遮头是使风。”(杨万里 《舟过安仁》)“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辛弃疾《清平乐·村居》)从这些充满灵气的诗句里,我们可以窥见孩子们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天性。那一幕幕的生活场景,一经诗人的生花妙笔,就变得生动、鲜活起来,虽事隔千年,却如发生在身边,油然而生亲切之感。

在诗人布衣先生的笔下,童年的字典里虽有丝丝的不如意,但更多的是快乐、纯真和无暇。在《小兵张嘎》中,诗人写道:“他的木头枪/被我们每个人/仿造了一把/我们常常/学嘎子瞄准敌人/没有敌人/就瞄准那些女生/女生们被迫自卫/那一次/小美向我开了一枪/从此,我死了”。写男生女生的“敌对”,往事如在眼前,一句“我死了”,令人回味无穷。在《鸡毛信》中,诗人写道:“二毛,同学二毛/吝啬的二毛/有一本/看一次,一分钱/不给就看不成/但小美除外/小美是音乐委员/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我也除外/我成绩好,二毛/经常抄我的作文/几乎全班男生/都想方设法/看了伟大的《鸡毛信》/放学后/回家的山岗上,我们/竖起消息树/小美她们经过/我们就大喊:鬼子/进村啦,鬼子进村啦”,读到这里,顿觉清新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浓郁的少儿生活情趣洋溢在字里行间;在《神笔马良》中,诗人写道:“我、二毛、大嘴/在放学的路上/三个脑袋/挤成了一个/边看边议论/要是我们/有了一支神笔/该怎么办?/二毛说画小美/平时挂在墙上/空了/请她下来玩/大嘴说画大嘴/画成那个大官的模样/正吃肥嫩的鸡腿/晚上,我梦见自己/当了大官/和小美一起/啃肥嫩的鸡腿”,童年的梦想虽也有功利性,但却是质朴而美好的;在《字典》中,诗人用 “天蓝色的塑料封皮/ 48K,1979年出版/定价1.15元//那年,读小学二年级的草草/应该有一本这样的字典/她没有向父母要,她算过/1.15元是全家一年的盐巴钱/草草向老师借了一本字典/经过一个夏天,她有了一本/16K,比商务印书馆/厚10倍的字典”。这样白描的近百字,就把当时社会经济的贫乏和小学二年级女生草草懂事的心理状态和抄写字典的顽强毅力,描绘得维妙维肖,十分传神。接下来,诗人笔锋一转:“长大了的草草,经常遇到两个字/苦难的苦,苦难的难/每当这时,草草就从心里/拿出那本保存至今的字典,翻阅/割衰草买草纸铅笔的夏天/看见那个在桐油灯下夜以继日/埋头抄写新华字典的小女孩/她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诗人捕捉住这一特写镜头,成功地把一位农村女孩的成长历程白描出来,真可谓洗尽铅华,诗人对其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作为一个令人回味无穷的词,“童年”创造了多少五光十色、斑斓绚丽的梦想花环,酿造了多少芬芳、醇香四溢的生活美酒。只要地球还在运转、花草树木繁衍不息,童年就将始终伴随着一代代儿童,象每天都要升起的太阳一样新鲜。

三、以忧患意识,抒写变革时代

诗歌承担着关注社会和探索诗艺的双重责任,在社会发展的各个历史时期始终与人民群众同呼吸、共命运,见证着人类社会的每一个发展进程。当下诗歌之所以失去应有的魅力,一个关键因素就是脱离生活。一些诗人在创作上过分强调表现技巧,而从根本上忽视了诗歌作为一种文学作品的社会责任。当诗人缺失关注现实生活的激情的时候,人们也就无视诗歌。

布衣先生身处社会变革的历史过程中,对人民的命运、国家和民族的变化,有着自己的观察、思考和体验。诗人蘸着自己的社会良心和公共关怀,以关心民生、针砭时弊的诗歌为武器,他的诗歌世界也因为自己高度的社会责任感而大了起来亮了起来。在《鸡毛信》最后一段,诗人写道:“那天,回到老家/我看见,杨柳枝做成的/消息,真的长成了大树/我听见,光棍汉二毛/忧伤地说/鬼子们怕穷/全都嫁出了村”,因为一个“穷”字,村里的女人们都背井离乡嫁去了外地,留下光棍汉们在村里望着消息树徒自悲伤。这熟悉的情景,让人辛酸。在《香蕉》中,诗人写道:“十多年前/地理书说/香蕉在遥远的海南岛/坐在我前面/长发如瀑的镇长女儿/也说:香蕉真香/并给过我一只香蕉”。那时的香蕉,是“我”与镇长女儿纯真友谊的信物,因此“多年来/我一直珍藏着/香蕉的味道”。然而,时过境迁,以至于“昨天/在绵阳的一个超市/我看见镇长的女儿/我喊了一声/但她手里的香蕉/胖得/已经认不出我了”。此时的香蕉,已经异化为社会身份的象征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物质的进步与人情的滑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人唏嘘不已。在《在异乡》中,主人翁“独对异乡/这座名字叫花的城市”,“在那里深藏着他被命运劫走的那一朵”,“我知道地址/却怕从前的清丽/已化上浓妆”,于是“我”有了咫尺天涯、想见而不敢见的矛盾心境。最终,“我像一枚卒子/被自己举着/不敢过河”。这是主人翁的悲哀,也是这个“清丽”异化为“浓妆”的特定时代的悲哀。而《狗不理餐馆》,则是对失信社会的无情鞭挞:“不理它,就会变成狗/所以我进去了/包子,八元一盘/掏出十元/上包子的小妹找回九十二元//当一张五十元两张二十元/回到那个女老板面前/她睁大双眼,把我看了又看”,当“我”因为诚信而主动退回店里多找回的九十元钱时,女老板竟然像发现怪物似的“把我看了又看”,“我估计,她没有见到‘我’/已经很多年”。可见社会失信由来已久,且这种现象很是普遍,而这正是通过“我” 的诚信行为所烘托出来的——诗人以其批判的笔,蘸了心灵的血,企图医治这个社会的失信病症。此外,《给打工的兄弟》、《一群人正在搬砖》、《恐惧》、《对弈》、《月光》等作品,也都打上了变革时代的烙印,透露出强烈的社会忧患意识。这些作品更深层的意蕴,在于它们不单是描绘出了变革时代人们的物质生存状态,更描绘出了他们的精神生存状态。读着这些冷峻的诗,感觉一个字就是一滴血,一行诗就是一串泪,字字句句都流淌着诗人无奈的苦涩和无言的伤悲。

当今中国诗坛,不少诗人往往从自己的个体出发,只是一味地走向创作的私语化,缺乏一种对生命的关怀意识和对社会的忧患意识,缺乏一种生命诗歌和时代主义特质。从诗集《鸡毛信》来看,布衣先生是进行生命书写与时代抒写创作实践的诗人之一,已经从自身个体进入到人类社会,坦露出诗人的博爱襟怀,从而走出自己的生活的围墙,走向了更为广阔的诗歌阵地。我们期待着他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书写生命意识和变革时代的诗歌作品。

本栏责任编辑

张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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