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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边缘时空(组诗)

2017-11-13许登彦

剑南文学 2017年2期
关键词:晒场时空飞翔

□ 许登彦

西部边缘时空(组诗)

□ 许登彦

“边缘并非是世界结束的地方,恰恰是世界阐明自身的地方。”

——

布鲁茨基

西部之鸟

把整个天空驮在背上

西部之鸟的眼神被高过头顶的风吹动

高飞之鸟,西部的风沙

孕育、分娩的词语和孩子

风为它赋形,苍凉的耳朵

充塞着西部之鸟的飞翔和鸣叫

看吧!苍穹之下,黄土之上

西部之鸟在眼中凸现

久居地面沉默的石头

生存和爱情涂满鸟喙,射向天空

那些明亮的或者晦暗的砂粒

仿佛岁月的光斑

追随季节若明若暗的河流

轮回擦亮西部苍茫的时空

西部之鸟,经由我凝重的目光

在天地间堆积着灰色的身影

一支童谣中鸣唱的鸟

一束火焰里燃烧的鸟

一粒水滴中汹涌的鸟

一册山河里飞翔的鸟

歌声是西部之鸟躯体里

永远飘扬的一面旗帜

西部之鸟在向青天鸣叫

它咬住一个秘密,沉默而坚韧

沸腾的血液在躯体里尖叫

西部之鸟穿越重重迷雾

它的飞翔和鸣叫

穿透了远方的苍茫和寥廓

莫索湾的太阳

明晃晃的太阳

被高耸的白杨撑起头颅

呼出的灼热气体

融化成一层巨大、无形的玻璃罩

紧紧扣住莫索湾血浆滚沸的胸膛

刚刚进入五月,热的威力

就以排山倒海之势

紧随农事的脚后跟

疯狂地拍打着

莫索湾大地的每一寸肌肤

正午的阳光,在闭眼的瞬间

塞满成吨的黄金和碎银

天地间,热气蒸腾

田间劳作的人们

成为水中四处游动的黑蝌蚪

树上所有的青虫

都躲在绿叶卷起的帐篷里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听见,在泥土的深处

传来咝咝作响的声音

解放棉苗是当前最为紧要的一件事情

苦难深重的棉苗,扭曲着手臂

往上顶起一个个小土包

它们的脸颊,紧贴着发烫的薄膜

嘴巴大张着

渴望呼吸到拯救生命的空气

有的棉苗被高温烫死

圆睁着空洞的眼睛

就像胎死腹中的婴儿

薄膜下结满的滴滴水珠

是它们哭泣的眼泪

这个时节,我不是诗人

与妻子一起

岳父岳母再加8个雇工

在田间争分夺秒解放棉苗

两天的时间下来

我原本白皙的脸庞和手臂

被晒得黝黑发亮

脱掉衣服,我就穿上了

一件天然的肤色背心

耀闪着金色果实的光芒

坟冢

古尔班通古特大漠以北

在荒野,我看到坟冢一座连着一座

深深地嵌进历史的记忆里

星星点灯的绿洲,眼帘低垂

军垦先辈,他们的魂灵

就长眠在这里。血肉化作了泥土

骨骼被恒久照亮

一张张温暖而清晰的脸

在岁月的风尘中凸显

年复一年,梦想和希望返青

他们的血液,在草木的脉管里

依然淙淙流淌,高举时光盛放的花朵

千年的大漠冷月

悬挂着远眺的眼神

一座座耸立的墓碑,渗出粘稠的哀思

寥寥数语的墓志铭

见证了他们饱经沧桑的一生

此时风高过头顶,坟头上的荒草

在弯曲和挺立之间

我听见它们内心深处疼痛炸开的声音

我的军垦先辈们

他们并未走远

在凛冽的风中

我热泪盈眶

一次次热切地呼喊你们

期待着与你们再一次重逢

不在此生就在来世

晒场

初夏正午,我看到的晒场

是被记忆打捞起来的一块胎记

我的胃里漂浮着温暖的花朵

一双手,从久远的时光里缓缓伸过来

捂在发烫的胸口上,摁住

咚咚直跳的心脏。粮食的芬芳

在鼻息里搅动,层层弥漫开来

想起多年以前,也是秋后的正午

玉米、黄豆、高粱,渴望成熟的庄稼们

离开大地的怀抱,依次进入晒场

这是一场多么盛大的仪式

接受天与地虔诚的注目礼

它们舒舒服服地躺下,又翻转个身

阳光,汹涌成金色的潮水

漫过它们的脚裸、头顶

透明的呼吸此起彼伏

静态的姿势很美

窃窃私语,打情骂俏

它们抱紧彼此的心

多么温暖的庇护所,它们的爱情重逢

纷乱的脚步声,机器的轰鸣声

此刻,晒场也酥软了身子

斜倚在风中

而现在,你的胸口

插着一把时间的刀子

疼痛漫过了荒芜的泪水

一件预制的草裙

悬挂在你的腰间

风吹过,抖落一生的疲惫

脚,正一点一点地埋进泥土里

土斑鸠和灰鸽子,咕咕地叫着

不停地低下头,啄食着往事

一队队的蚂蚁,搬运着早年的麦粒

多年以后,那些退去的

潮水、呼吸、脚印

在结满蛛网的角落

露出了空洞、虚无的眼睛

在这个闷热的初夏正午

与我忧伤的目光,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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