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民族的集体声音
——读著名彝族诗人吉狄马加诗歌随想
2017-11-13杨继渊
杨继渊
(武定县文联)
在中国现当代诗坛上,有的诗人以旧体诗驰名诗界,如毛泽东,“一个诗人赢得了一个新中国”,毛泽东诗词是中华诗词艺术发展在现代的一座高峰、一座丰碑,是毛泽东留给世人与后人的一笔宝贵精神财富;有的诗人则以新诗著名诗坛。因此,郭沫若先生在《沫若诗话》中说:“好的旧诗万岁,好的新诗也万岁。”吉狄马加是当代中国的杰出诗人,也是当代中国最出色的新诗诗人。吉狄马加和他的汉语新诗,开启了中国诗歌的新纪元。他从四川大凉山扬帆起航,走向中国,走向世界;但他和他的诗歌最终又回到大凉山,回到大凉山的彝家山寨。因为,他的诗“根”深深扎在那里;他的诗“花”绽放在那片生命的沃土上。
一、真正属于民族的世界的诗歌品质
2005年11月9日,著名彝族诗人吉狄马加在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演讲时说:“对我个人来说,创作诗歌是我对这个世界最深情的倾诉,作为一个彝族诗人,写诗是我一生必须坚持的事业。”当有学生提问:“你今天讲座的主题是‘一个彝人的梦想’,你所指的梦想是什么?”他回答:“恐怕对一个诗人来说,梦想就是通过自己的诗来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并以此来实现自己的文化愿望。”是啊,作为一个彝人,尤其是当代的彝族诗人,吉狄马加的梦想,就是通过诗歌这文学载体,对世界最深情的倾诉,倾诉自己民族的古老历史,倾诉彝族父老兄弟的昨天、今天和未来,倾诉自己民族的精神、气质和灵魂,让世界从他的诗中听到彝族集体的声音,听到了那来自大凉山腹地“金属断裂的声音”……
美国诗人惠特曼说:“所谓诗人,就是把那种过去、现在和将来融合为一体的那种人。”吉狄马加的诗歌融合了历史、现实、未来,与自己生活的土地、河流、村庄、森林、群山、天空以及这片土地上人的心灵发生最亲近的关系,通过自己富有独特艺术风格的系列诗歌作品,多角度、深层次表现彝族民族心理、民族意识、民族感情和民族精神,以宏阔的视野、凝重的深情、新颖的构思,表达对人类世界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独到感悟和深沉思考,热爱生命、热爱自然、热爱和平,深切关注人类命运和生存状态,追求“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博大人类情怀和宏阔的世界眼光,对自己的故乡、自己的民族和养育自己的大凉山的感情是那样与生俱来、自然质朴和真挚深沉,使他的许多优秀诗篇,成为了他一直执着追求的“具有普遍的人类意义”的不朽诗篇,树起了他自己的也是中国当代新诗发展史上的又一座艺术高峰。
吉狄马加诗歌的独特性、特色就在于,它深深扎根于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中,是在吸收、融会、提升中华民族优秀文化资源的基础上形成的,在它的血脉中流淌着大量的“中国元素”,因而具有鲜明的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它以鲜明的中国风格、中国气派,赢得了世界声誉。
中国改革开放的风云,铸就了中华民族一颗伟大而热烈的诗魂。吉狄马加的诗歌主题是对太阳、土地、河流、森林、原野、群山等等对民族来说是赖以生存的一切、像血肉一样构成了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滋养了人类原生文化的母体的讴歌,来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并以此来实现自己的文化愿望。吉狄马加的诗歌是彝人的民族魂魄的诗意体现和艺术结晶,通过自己出众的诗歌艺术才华和卓越的诗歌创作,对民族、土地、河流、森林、原野、群山的独到感悟和独特思考,把诗歌艺术同故乡、民族、血肉不可分地紧密联系在一起,更好地把诗歌民族化与现代化结合起来,真切、自然地表现深沉的民族感情、民族意识,充分强烈、深沉有力、富有个性而又精彩绝妙地表达出民族的心声。因此,我们说,吉狄马加是20世纪末21世纪初中国新诗的杰出代表、诗学大师,是当代的中华诗魂。
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文学创作与它生长的土地是分不开的,同地域性、民族性是分不开的,同地域文化、民族文化是分不开的。吉狄马加的诗歌来自大凉山群山深处,是彝族文化、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的现代呈现。他的诗歌创作与彝族文化血脉相连,同时他的诗歌创作又是个体的、独立的自我与现代的自我对整体的突破。他书写的是真实的自我,一面是彝族文化传统的记忆与滋养。一面是现代文明的冲击与挑战,他以汉语新诗的形式艺术呈现了两种文化的融合、传统与现代的对话,由此丰富着他诗歌文化的内涵与生命意蕴,为中国当代诗坛提供了一种独特而富有生命力的诗学意象和诗意美学。在全球化的今天,作为中国当代诗人,面临着资源损耗、环境污染、宗教冲突、恐怖主义以及核战争威胁等等的严峻问题。但诗人不缺席,更不回避这些现实,反而站在人类道德和良心的高地,去审视和书写当下的人类生活。由此,吉狄马加的诗歌不仅具有民族的,而且具有了世界的优秀诗歌品质,在海内外产生了广泛影响。正如诗人绿原所说:“从他的作品的深度和广度来看,诗人吉狄马加不仅属于彝族,也属于中华民族,还属于世界。”
二、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接受多元文化的熏陶和滋养
在与同时代成长的诗人中,吉狄马加是文化准备和艺术修养最为充分的一个。1961年6月,吉狄马加出生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是四川大凉山彝族古候部落吉狄支的后裔。彝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自古流传了许多文学经典。彝族是一个诗歌的民族,婚丧嫁娶,盖房起房,耕耘劳作,放牧狩猎,诗歌无处不在。历史上,许多文学经典都是以诗歌的形式来承载,像《勒俄特依》《支格阿鲁》《阿诗玛》《妈妈的儿》《查姆》《赛玻嫫》等创世史诗和叙事长诗都是古典文学的精品。作为一个民族,这在全世界来说恐怕也是创世史诗最多的民族之一。尤其是彝族古老的民歌,遍地都是,张口就来。吉狄马加从小就受到彝族传统文化的熏陶,并从中获得养分和想象力。16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一本俄国诗人普希金的诗集。这样一本诗集,当时被很多人传看过,传到他手上时已经没有封皮了。普希金的诗,被他阅读后非常感到震惊。对于普希金所表达的自由、爱情、伟大的自然的赞颂,完全引起了吉狄马加心灵的共鸣。从那一天开始,他就立志当一个诗人。1978年8月,考入西南民族学院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在西南民族学院的四年大学时光里,吉狄马加广泛涉猎中外名著,系统阅读了《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元曲到五四以来的所有的用汉文写出的优秀作品,深受中国古典诗词和现代新诗的熏陶,深入接触了西方从浪漫主义到现代主义的各种诗潮,尤其是闻一多、艾青等人的作品,对他的影响很大。于是他认识了屈原、李白和杜甫,认识了郭沫若、戴望舒和艾青,认识了普希金、惠特曼和聂鲁达,也认识了庞德、艾略特、休斯和萨特,认识了白色、黑色和棕色皮肤的一些不同流派的现代诗人。他从中外艺术大师的创作中汲取营养,他从丰富新鲜的现代文化中得到启示,他比自己民族过去那些许多出色的民间歌手多了一种得天独厚的时代优势,他获得了比本民族前辈歌者开阔得多的宏观视野,以现代人的眼光和思维方式去审视世世代代哺育着自己民族的古老大凉山,从整个世界和人类历史发展的角度去观察、认识和歌唱自己的民族,歌唱自己熟悉的彝家父老乡亲,歌唱他们的昨天、今天和未来。吉狄马加以这种自己所特有的感知世界的方式和角度,以自己能运用自如的诗歌形式,表达了自己民族的精神、气质和灵魂。他最初从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办的《星星》诗刊上发表《太阳,我拾捡了一枚太阳》和组诗《童年的梦》等作品开始,运用自如地以诗歌这一文学载体表达自己的民族精神、气质和灵魂,又发出一个民族集体的声音,从大凉山走向世界。
20世纪从80年代中期开始,吉狄马加逐渐找准了自己的诗歌定位,开始建构并形成鲜明的个人风格,到90年代臻于成熟与完美,把当代汉语诗歌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与高度。吉狄马加之所以能完成这个过程,重要的就在于外国文学改变了他的整个诗歌观念。吉狄马加的诗歌创作一直受到非洲、拉丁美洲文学的影响。从20世纪80年代初,吉狄马加和一些同时代的少数民族作家就常进行文化上的反思:为什么在世界上有很多民族人口并不多,甚至在所谓主流文化的边缘,而他们的民族为什么会养育出世界性的作家?苏联有个少数民族作家艾特马托夫,他的故乡是苏联吉尔吉斯共和国。人口并不多,仅有400多万人口。但是出了这样一个很了不起的作家。艾特马托夫是继肖洛霍夫之后与拉斯普京、阿斯塔菲耶夫、哈萨克作家艾玛埃佐夫等齐名的大作家,是苏联最有代表性的作家之一。在他不到40岁的时候,作品已经翻译成了全世界70多个国家的文字。对这样一个区域性的对象,吉狄马加却认为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况且艾特马托夫的作品影响了中国很多作家,这样的作家是吉狄马加当时重点研究的对象。艾特马托夫为什么能成为世界性的作家?艾特马托夫的阅读范围是什么?艾特马托夫平时在思考什么问题?自己怎么不能写出既具有民族特点,又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作品,真正写出人类的命运,使自己的作品具有普遍的人类价值……这些问题都是吉狄马加最初走上文学道路就开始的具有本质意义的思考。那时,吉狄马加就有这样一个认识,一定要把自己的文学标杆定位在这个世界,而不仅仅是在中国。1982年,马尔克斯的作品《百年孤独》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引起了吉狄马加等中国文化人最为广泛的关注。吉狄马加的诗歌写作就是在阅读马尔克斯等世界顶尖级大师的作品,并深受他们的熏陶影响开始的。在汉语诗歌写作时,吉狄马加更多的是想通过自己的作品再现自己民族的生活,表达人类对自身赖以生存的自然和文化的热爱。吉狄马加坚信,所有人都是一个生命过程,不管你生活在哪个地方,是哪个民族,有很多有普遍价值的东西是人类必须共同遵循的。吉狄马加想,优秀的诗歌之所以成为永恒,是因为具有普遍人类价值的东西是诗歌的真正本质。诗人在创作作品时,必须具有一种人文意识和广阔的世界文化眼光。吉狄马加相信,如果没有拉丁美洲古老的印第安人的原生文化,没有伟大的拉丁美洲文学传统,就不可能有奥克塔维亚·帕斯这样伟大的墨西哥诗人。一个诗人要真正成长起来,就必须接受多元文化的熏陶和滋养,进行贯通古今中外诗歌形式的探索。
在具体的汉语新诗创作中,吉狄马加的思维常常徘徊在汉语与彝语之间,他的精神游弋在多种文化之间。正因为如此,才给人类很多优秀文化的创新开拓了无限空间。在写作时,吉狄马加一直强调要写出民族生活中的人性光辉和美好的心灵世界。吉狄马加认为,一个诗人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从他的生存环境和自身所处的环境中捕捉到人类心灵中最值得感动的、一碰即碎的、最柔软的部分,这才是诗。吉狄马加还充分认识到,对一个诗人来说,忠实于你的内心世界,从某种角度而言,比忠实于这个喧嚣的外部世界更为重要;诗人需要良知,诗人是这个世界道德法庭上的最高法官。吉狄马加对当代中国诗歌的影响和贡献是显著的,不可替代的。吉狄马加近期出版的三首长诗《我,雪豹……》 《致马雅可夫斯基》和《不朽者》,诗风变化较大,引起了强烈反响,这是对汉语诗歌的超越,也是对他自己的超越。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进步,人生阅历的加深,他的诗获得了一个人生的历史的更高视点,变得取材广泛,视野开阔,情感深邃,并且显示了思想的锋芒。这三首长诗,以赤子诗心、充沛的诗情和炉火纯青的诗艺,再次赢得了人们普遍的钦敬。吉狄马加就这样成了中国新诗史上的一座艺术高峰。同时,从各个时期不同题材、不同诗体形式的大量优秀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吉狄马加是最重视诗的内容,又属于不断创作与之相适应的形式,最重视继承中外优秀诗歌传统,又不断开拓创新,最重视吸收“外洋诗”的长处,借鉴古今中外一切好诗中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又善于永不疲倦地创造属于自己诗歌艺术世界的杰出诗人。他在新诗创作上的巨大成就,不仅在中国诗坛上有口皆碑,而且在国际诗歌界也具有广泛的影响。因此,吉狄马加不仅属于彝族,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
三、呵护好诗歌艺术的乡土味
吉狄马加的诗歌,让“彝族人的声音”真正辐射到世界,让世人真正感受到“彝族就在身边”。
推动本土文化在世界上得到传承与传播,也在事实上收获了反哺彝族文学艺术发展的肥沃土壤。新时期以来,可以说,在彝族诗歌努力突围、探索发展新路的当下,彝族诗歌正在以自己回归本原的实践,蹚出一条良性发展之路,迎来自己的蓬勃年代。
吉狄马加的诗歌创作发展轨迹,印证了一个道理:守住诗歌的乡土味,也就守住了彝族文学的生命线。
浓郁的乡土气息,是吉狄马加诗歌自诞生之初即与生俱来的性格特征。不同地区的不同艺术种类,充分反映的是这个地区的乡土味、这个地区的风土人情,体现的是当地的乡土文化与独特的生活风貌。这些,是民族文学生命力的根源所在。
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一书中写道,“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同样,对文学艺术而言,她的立身之本,是一乡一土。
吉狄马加的诗歌,他的艺术生命,都离不开这个“土”字,他从故乡的“土”,彝族的“土”,传统的“土”中来。他的诗歌作品,从形式到内容都因有自己的故乡、自己的民族而别有风味、别开生面,而独具特色、独树一帜,从而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当然,随着时代变迁,文学的生存环境正在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现代文化的流行和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特别伴随着日益丰富的通俗文化而来的读者审美情趣的改变,传统文学开始遭遇冷落与危机,不少艺术种类面临生存艰难、人才流失、种类锐减、失传严重等问题。在这种背景下,坚守乡土味,不失为文学发展的一个重要突破口。
不要觉得乡土这个词不够时髦,不像是当今社会容易流行起来的新鲜话语。有乡土味是坏事吗?正相反,中国文学,尤其是诗歌,有着辉煌灿烂的历史,素来表达着中国人的思想感情、喜怒哀乐。她是中国人血脉当中的记忆,代代相传的情感密码。重视我们自己的诗歌形式,正视本乡本文学当中的乡土味,正是中国发展到今天应当有的一份文化自信。
乡土味,不代表墨守成规,而是文学始终扎根于生活的一种要求。新诗出现衰退,有客观原因,不能否认也有自身的原因。在种种客观因素影响下,我们的诗歌正自觉不自觉地离观众、离现代生活越来越远。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应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否则就会失去它原有的生命力。没有浓浓的乡土味展示生活本真,不再感动读者,诗歌也就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基础,难以创作出符合时代需求的新作品。
同样的道理,作为文学体裁,只要坚守自己诞生的土壤,坚持贴近生活,自然也有守得云开的那一天。同样,只要坚持深入生活,深入群众,到生活中汲取养分,让文学的特质得以保存,地方色彩和乡土气息一直比较醇正,传统的文学血脉就不断得以延续,其艺术生命力也就不断得到激发。因此,真正有生命力的作品,都必须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浓郁的民族色彩。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越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浓郁的民族色彩的作品,越具有世界文学意义。
回到民间去,回到文学发展的源头,竖起坚守乡土味的大旗——吉狄马加的诗歌就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把诗歌之根深扎在凉山大地上。但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优秀民族诗人,其精神和思想又必须超越地域和民族的限制。吉狄马加曾经说过,一个伟大的诗人,必须在精神上和思想上超越地域和民族的限制,既是他的民族优秀的儿子,同时也是人类文明滋养的世界性的公民。庞德也说过,伟大的诗人是民族的触角。一个伟大的诗人对于民族和地域的意义就在于此。因此,可以说,凡有生命力的文学,凡有永恒价值的文学经典,莫不如是。
四、具有永恒价值的诗歌经典
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早在两千多年前的诸子百家时代,黄河流域就已经被诗歌所笼罩,我们的远祖就已经“以诗为经”了。雎鸠黄鸟、蒹葭白露、习习谷风、霏霏雨雪、静女其姝、伊人在水……他们用最干净的汉语短语,表达出最典雅的喜怒哀乐。《诗经》是一种悠远的合唱,群体的美声,慰藉了黄河流域的人伦理离乱和世情失落。这些诗中蕴藏有民风、民情、民怨,包含着礼仪、道德、历史,构成了一部内容丰富的社会教育课本,散发着一种采自乡野大地的人间情味,宛如刚刚收割的麦垛散发出来的气味,那么诱鼻,那么芬芳,却谁也无法想象这股新鲜气味竟来自数千年前。因此,“以诗为经”既是我们的起点,又是我们的目标。
中国的新诗发展到现在有一百年的历史,但这些年来,新诗一直处于萧条冷落,只有写诗的人在读诗。这因为我们的新诗和新诗的作者完全背离了我国的诗歌优秀传统,用北京大学教授、著名评论家谢冕先生2012年4月6日在南京一次诗会上的话说:“新诗的败家子们,对诗歌大不敬,滥用自由,放纵自由,滥用了新诗赋予我们的自由……不能因为自由而放弃了诗。”他们自由到了完全放弃了对祖国人民、现实生活、人类命运的关注,完全放弃了对真善美的追求,而去写低级下流的东西。
而彝族诗人吉狄马加和他的汉语新诗,却开启了中国诗歌的新纪元。当代彝族诗人吉狄马加的诗歌别开生面、独树一帜,得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寓民族之魂,放艺术之奇观,不仅影响着中国诗坛,也听到了世界的回响,代表着一个民族的集体声音,代表着一种传统,代表着一方土地或一个地区的独特个性,营建自己的艺术殿堂,创造自己独特的艺术世界。吉狄马加能写出既具有民族的特点,又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诗歌作品,真正写出人类的命运,使自己的作品具有普遍的人类价值,不愧为具有永恒价值的诗歌经典。他的三首长诗《我,雪豹……》《致马雅可夫斯基》和《不朽者》,除了内容与他前期的诗歌作品不一样外,更重要的是,在形式上也有很大的变化。在《不朽者》中,简短凝练的诗行,打开了一个开放的诗意空间,渗透出中国传统诗歌所特有的空灵智慧。《致马雅可夫斯基》生动塑造马雅可夫斯基在风云变幻的大时代中激流勇进的诗人形象,艺术上的先锋、锐意、创新与激进的社会变革理想,推动他站到时代的巅峰,揭示“革命和先锋的结合”艺术特征,成为我们发掘马雅可夫斯基遗产的入口。《我,雪豹……》中,丰富的意象,灵动有力地呈现着雪豹在天地间形与神在其行动中思索的生命形态,将雪豹内心的声音放大,唤醒人类对如何保护地球的生态、保护生命共同的家园的反省,从中可以找到了汉语诗韵的美妙旋律,分明感到诗人超越自己的力量。
吉狄马加是中国当代新诗的代表人物,他的诗歌作品深邃的沉思和现代形式构成鲜明的风格,使他的新诗达到了中国新诗的又一个高度,写出了中国当代知识分子所能写出的最好的诗歌。现代性与传统性的融合,更好地把诗歌民族化与现代化相结合,形成了吉狄马加诗歌独特美妙的审美个性,他把中国新诗歌引入到一个更高的艺术境界之中国,使中国新诗走上了与世界诗歌相融合、相对话的道路。
有人说,中国的诗歌死了。诗歌不死,诗歌不会绝灭,有人,有爱,有恨,就有诗。艾青说:“人类的语言不绝灭,诗不绝灭。”爱恨乃人之常情,诗歌万岁。诗歌不在乎长短大小,只要是经典,皆能流行。白居易的《长恨歌》够长吧,元稹的《行宫》够短吧,因为是经典,所以皆流行。
吉狄马加的《自画像》是一首充满文化自信色彩的诗,诗人自豪地向世界发出了一个民族的集体声音,成为最具民族标志性的文化符号,所以在读者中广为流行。
经典的诗歌作品,永远铭刻在读者的心坎上。记得三十多年前,我在读大学时,曾在《青年文摘》上读到过著名诗人流沙河的诗歌《理想》,这首诗深刻的哲理启发了我,铿锵有力的语言打动了我,火热的激动情点燃了我:“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理想是火,点燃熄灭的灯;/理想是灯,照亮了夜行的路;/理想是路,引你走向黎明……理想,是一种获得;/理想,更是一种牺牲!”三十多年过去,这首诗一直保存在我记忆的脑海里,不但一直在激励着我,而且使我记住了诗人流沙河,记住了著名评论家诗人流沙河!
又如李白的那首诗七言绝句《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首诗不加修饰,似乎脱口而出,但它的美妙如同春天山野上簇簇开放的花朵,全在于任意,全在于洒脱。
由此,这使我们联想到孟郊《游子吟》、李白《春思》《金陵肆留别》,不都是六句的经典之作吗?
一个优秀的诗人,不但要在自己的创作道理上树起可喜可贺的艺术高峰,同时也要在诗歌发展史上留下不可忽视的标志性经典名篇。北京大学教授、著名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生前曾痛心疾首地说:“中国是诗歌的大国,但是我们现在的诗歌没有找到它的形式。”值得欣慰的是,彝族诗人吉狄马加早已找到了它的形式。凉山苍苍,彝海茫茫;马加诗风,山高水长,必将永远回响在中国新诗的回音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