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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村(四章)

2017-11-13四川

散文诗世界 2017年1期
关键词:守望者父辈安逸

四川 山 君

深沉的思索

远村(四章)

四川 山 君

熄了罢,这盏灯——川东大巴山某村,最后一位阿婆的遗言

山里的麻雀子些,又回到屋檐下唱歌来了;

地头的老鼠些,又聚拢到墙脚根嫁女娶亲来了。

山雀子些,硕鼠耗子些,热闹呵,热闹呵,多热闹……

阿婆这盏快满八十岁了的灯呢,也该油干火烬啦——

熄了罢,熄了她罢;这荒山野岭的村子里,独独的一盏灯!

儿女孙崽些,你……们……打工的山那边的山那边,

大工厂、大城市,人多,好哟,好热闹。还有那些亮满天,亮满天的星,星星(哪像阿婆这冷冷清清的乡坝头,黢黑,黢黢黑……)

安逸哟,多安逸。儿女孙崽些,你们要好好生生

守住这,安逸!——这辈子,下辈子……的下辈子!

稻田守望者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打谷声粗暴地闯进疲累的憩梦,谷禾的刺痒穿透安逸的午眠……

艳阳酷烈,汗流浃背。稻子,金黄的稻子,铺叠年少时光,一丘田,又一丘田;

抬眼望远,距离收割完毕总是那样遥遥无期。

或求学进城,或打工南下。两脚沾泥的这一群这一辈年轻的人,借着风的羽翼,终于成功逃离。

那个叫茅凤垭、裤裆丘的小山村,那些弯成月牙的稻田,那里曾种下父辈及父辈的父辈十五六岁独顶一份庄稼的传奇,延续至此,戛然而止。

身后。一烛飘忽的期望,一声薄薄的叹息。

中间代,故土庄稼地最后的守望者。三十年,父辈十五六岁接过祖辈的犁耙,三十年又三十年,把自己的一辈子毫无疑问地轮作进年复一年的稻田里;值待秋风两鬓,蒿草丛生。

种子撒下大地,稻穗又绿泛金。

70后,80后,90后?还有谁,会来收割中间代乃至上一辈人佝偻如稻的身躯?

最后的时刻

一、他把古稀的自己交给一团温暖的火

秋雨泛黄,寒雾紧逼

巴山远村,野狗声声哀吠

夜,一杯一杯地行进,由浅入深,由醉意至蒙眬

仿佛置身一座辉煌的宫殿,又似一座阔大的庙宇。他,一步一步,登上大堂宝座,右手执玉樽老酒,左手敲响木鱼

祭奠,为他患乳腺癌逝去三十多年的皇宫娘娘

祈福,为他二十多年前跑福建去广东打工讨生活然后远嫁他乡的公主继女

夜,步步走向深入;酒,杯杯迷醉神经

火塘,吞噬完他垒积差不多半年的大堆柴禾,并迅速让温暖蔓延至他洒溢的酒器和沾湿烈酒的衣袂

他把自己交给火。历经七十年的沧桑岁月,比如幼年给地主老财当放牛娃而年长时又被批斗为现行反革命分子的日日夜夜,比如发妻继女不堪痛苦终究舍他而去的年年岁岁,比如伴他十几年伏枷躬耕的老牯牛栽倒在水田的时时刻刻,比如眼看承包地大片大片荒草疯长而每月仅靠期待五保户低保金打酒买盐的分分钟,一切一切的老账新账旧账赊账欠账,统统交给这一团火,一笔勾销,付之一炬

在整理他蜷曲如炭的遗骸时,乡邻仅找到一张烧得只剩一纸半角的房产地契

继女,继女婿,拿着半纸房屋土地证,无言以泪

二、她从八十岁的阶沿坎一步走完最后的企盼

这一步,她没有能够跨上开农家超市的儿子媳妇家所在的镇里

这一步,距孙儿打工的东莞、孙女当护工的重庆,还更为遥远

这一步,她知道和目标甚远,却还是跨出去了。黑灯瞎火里,一只眼又白内障,她小心翼翼,她毅然决然,从孤寂伶仃的深沟宅院,跨出去,跨出去,跨出去了

高高的阶沿坎,足足有两三米。年过八旬的她,如同一柄风中的落叶,从深秋的枫树枝上失足而下,匍匐在地

最后的时刻。陪伴她的,是那只温良的小黄猫咪

空村镜像

仅剩修辞的语言,使出洪荒之力荣登大雅之堂,为谁加冕

村居如画,在新修的蜿蜒的乡村水泥道尽头,宛如线那头的风筝欲向高空扶摇

祖辈的坟头,清明时节的青烟依旧缭绕,噼噼啪啪的鞭炮竭尽所能宣示香火还依然旺盛

一纸村庄,三枚老妪,五粒幼儿。外来越野轿车,一群长枪短炮镜头……

某乡某村。新民俗镜像。谁在勾画?谁欲珍藏?谁又要拿去参赛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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