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碎屑
2017-11-13马启代
马启代
时光碎屑
马启代
见到天空的蓝,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海
——见到天空的蓝,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海
仰望天空,心中就有海的宽阔
作为大山的子孙,我已经确信,离海最近
站在汉语的山峰
我周围的浩淼一望无际
——海看人都是平视的
海用自己的宽广给人类构成衡量高度的坐标
可是,所有能成为海的水都获得了无限的海拔
我必须仰视
能与天齐高的海才有资格成为海天
——能登上天的水,澄明,锃亮,共长天一色
其实,水愈高愈蓝
雪花和阳光也是蓝色的
此生,我不上天
我只不过要用海的意志攀上一个时代的高原……
那挂瀑布的水从哪里来?
——瀑布,都是走投无路的水,不知当年爬高有什么错?
画家先生,那挂瀑布的水从哪里来?
……“天上?”“谁的天?”
这等清纯、决绝、豪迈不屈的水,缘何在高处没有位置?
为何就这样被叫做天的天,一下子掷入深渊……
多一处伤口,多一种语言
画家先生,你一再堆积的云里究竟运载了多少江河?
断裂,是骨头太软,还是太硬?
——瀑布,一生活成感叹号,不问天,也不问地
画家先生,为这不死的水,我愿借十万诗行容它藏身
阳光把波纹绣在它的脸上
——那块石头,已经存在了许多年,这一天
阳光把波纹绣在它的脸上
它忍不住笑了
关于此事的例证有:许多人长老了,没了
河流长瘦了,树木的第N代已经搬家
阳光都有些年迈,常来晒晒太阳
鸟儿路过,只会咳嗽
——风坐在上面,已与我对视了多年
风走后,那些横七竖八的纹路
就站起来望我
这许多年,阳光不断地把波纹泼到它的脸上
而且摇曳着挠它的痒痒
它从未笑过
——现在它微微地笑了
也许,它圆熟的内心,参悟到了什么
你那只鸟,一直没有飞走
——每当打开画册,我都不自觉地走进那片山林
那只鸟,一直没有飞
风很大,也吹不枯叶子
我大声地喊它,它从没有应答,后来我明白
我所能使用的只是目光
(有时它在我面前动一动,刹那恢复正常
鸟鸣和阳光都是掉下来的影子)
人间已几度春秋,墨迹开始泛雪,鸟翅上的风尘
一吹就走
——这只一辈子活在画里的鸟,没有飞过,唱过
眸色含秋,眼袋已逐年拉长
夜晚,我打开的身体里堆满了它的叫声
……月光给黑夜涂满白边时,我真想打开书页
听它渐远渐无的振翅声
马启代,1966年生,祖籍山东东平,“为良心写作”的倡导者,“长河文丛”、《山东诗人》《长河》主编。出版诗文集22部,获山东首届刘勰文艺评论专著奖、第三届当代诗歌创作奖等。